第5章 旖旎

房中昏暗,只余下屋外照进来的光亮,因着红烛摇曳,姜梨有些看不清他的神色。

却见他手下滑动轮椅,朝着她这方驶来,轮椅滚动的声音咂咂作响,压抑又沉闷,声声的撞在她心上。

少女穿着夏日的薄纱,屋中昏暗的光下,衬的身段姣好,因着之前的跌撞,外衫微有些往下滑,露出了段细腻嫩滑的肌肤如凝脂般若隐若现,惹眼又夺目,再往下便是他单手便可握住的腰肢。

房中虽暗,顾珽却分毫未漏的看在眼中,指尖无意识的轻捻了下,喉结略微滚动。

回过神后,方无措地移开视线,素来沉稳矜贵的男子头次露出略有些慌乱的举动。

那说出的话却依旧疏离冷沉,仿若刚才的失态是她看花了眼。

“你便是半点不好奇,这是什么地方?”

他就不信,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来了此处,会半点不害怕。

说来,自双腿废了后,此处是他专门修葺之地,每半月便会来泡次药浴,只因江墨整日在耳旁念叨,说这腿还有的救。

长发落下脸侧,神情晦暗不明地哂笑了声,既是废都废了,他竟还会想着能治好。

虽不明白他为何如此问,但姜梨本就以他为重,微摇了摇头,乖巧又顺从的答道:“妾身不好奇的,自嫁了夫君,与夫君便是家人,夫君不想说妾身自然不会多问半句。”

他自然会在此处布阵,位置又如此偏僻,自然有他的考量。她虽笨,却没笨到那程度,是个人便会有秘密,更遑论她的秘密更加惊世骇俗,顾珽能留下她便已经很开心了,她知道不该问的绝不问。

虽房中昏暗,可顾珽内力未失,眼力自然颇好,仍能看见,少女杏眸炽热,其中盛满了漫天星辰,亮的灼了他眼,里面含满了情愫,热的似火。

这份情愫名曰爱慕。

这样的目光他自然毫不陌生,当年新科及第,他自街头打马而过,鲜衣怒马意气风发,路遇街巷时,那些京都女儿家看他的眼神就是这般,崇敬又爱慕。

可自他一朝跌马坠崖,失了双腿成了残废后,爱慕与恭贺尽失,只留下耻笑与轻蔑,再就是些淡薄的同情。

在他手上沾了鲜血,喜怒无常后,那些人眼中又只留下惧怕。

这几月来他早已看透,世人惯是这般,崇尚比自己强的人,可若那人有了瑕疵,便会鄙夷不屑,无趣的很。

倒是这眼神,他已经许久未见过了。

有趣。

下颚传来冰凉的触感,姜梨微愕低下头,指骨白皙如玉,极为修长,那是他的手,心下暗赞了句真好看,却被那力道迫使,猝不及防的抬起了头。

她不知所措,等了半晌,却见他侧过头。

顾珽唇轻贴在少女耳畔,亲昵的似情人间的呢喃,说出话却迥然不同。

“左右我已成了残废,倒是你,如此奉承,究竟想贪图些什么?”

他既已成了这般,曾经的同僚好友皆离他而去,她若是被人派来想要他的命,大可不必说这些话来奉承,只管找准时机谋害便好。

她究竟,意欲何为?

男子嗓音暗沉,一字一句说的极缓慢,分明是暧昧至极的姿势,却含了抹细碎的冷,呼出的气让她忍不住战栗起来。

听他是这般想法,姜梨将头摇的似拨浪鼓。

“妾身并非奉承,说的都是真心话,妾身什么都不想贪图。”

语毕,又觉得将话说的太死了,手下轻抠着地面,犹豫半天,才踌躇着补了句:“若是……若是贪图夫君的身子,可以不算吗?”

分明是思虑再三才说的,可说出口她立刻就后悔了。

这话哪里像是个刚及笄的女儿家说的,脸下灼热,她羞的只想抽两下嘴巴。

倒是顾珽失策,没料到她会这般说,默了片刻后便低声轻笑了下,平素冷面的男子鲜少笑,却是一笑便晃花了姜梨的眼,忍不住看痴了。

“你说你,贪图我的身子?”

他这话说的极缓慢,喑哑又清冽,字句砸在姜梨心头,让她有些不知所措。

却见他滑动轮椅,像着她这处驶来,两人距离便更近了些,空气中腾升了暧昧,逐渐升温。

只见那指骨撩起衣袍,微露出男子精壮的肌腹,虽肤色白皙,却孔武有力,绝无半分外面那些人眼中病秧子的感觉。

姜梨咽了口唾沫,只呆呆的瞪着眼睛,一眨不眨,此刻话也不会说了,仿若马上便要因着心跳太快猝死。

这,这这这……

救命,这是她什么都不需要做也能看的吗?

周遭寂静,她只能听得见自己的心跳声,怦怦怦的声响,在这寂然无声的房中显得尤为刺耳。

偏顾珽却饶有兴味,她这份呆滞像是曾养过的那只波斯猫,她那双眸更是像猫儿的琉璃瞳孔,只觉甚是有趣,手下滑动着轮椅,还往前更近了步,凑近了些许,两人距离愈发的亲密。

姜梨睁着眸子,长睫轻颤,动也不会动了,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这般凑近,视线缓缓下滑,便能看见男子壮硕的胸膛,肤色如玉,两侧各有颗樱桃,灼目又扎眼。

轰,耳内仿佛有簇烟花,升腾在脑中,璨然炸开。

这下是彻底受不住了,她只觉浑身血液竞相往炉顶上涌,动也不动,似有什么东西哒的一声滴在地面。

顺着那水珠子滴落的方向,低头看去,只见脚尖上方,铺平的地面上,有抹鲜红的血迹,被暗黑色的地砖衬得颜色有些深。

虽只有一滴,却仍被她瞧见了。

房中怎会有血迹?!

既这房外布了阵法,又这般偏僻,思忖着会不会是顾珽受了伤,才在这处独自疗伤。

他这般傲气,自尊心又极强,说不准是真的。

如此想着,心中不免慌乱起来,连着眼中都布满焦虑,抬头望向他,想要探探他身上有无伤口,又想起他几次的推拒,手堪堪伸在半空,没再上前半分。

软糯的嗓音中带着哭腔,音色也染上急促。

“夫君,地上有血迹,你是不是受伤了?”

没想她会这般说,顾珽微愣,转后顺着她视线,方看见地上那滴血迹,再见她涔涔流下的血色,方明白了些许。

他若是受了伤,怎会只流这么一滴血,也不知是什么人派她来的。

愚笨不堪。

姜梨只见他并不做声,只望着自己,脸上还那般意味不明的笑。

不解他这是为何,只得摇了摇头,仍旧催促起来:“夫君,若是误了时辰,伤口更加严重便不好了。”

这话说的满含焦虑,如此关切的话语让顾珽忍不住软了两分心肠。

终于,似被眼前人的痴笨取悦到了,心下许久未有的轻松起来,他唇角微勾,扬起抹不自知的弧度,胸腔颤动,发出了闷响,随后低笑出声。

“蠢货。”

姜梨不知他为何要骂她蠢,心中不禁有些委屈,她虽然确实不聪明,可她不要面子的吗?

他也太坏了!

嘴角一瘪,她还没来得及哭鼻子,又听到眼前人补上了一句。

“那是你的血。”

这血是她的?

姜梨怔然过后,方感到鼻尖有抹湿意,滑过人中,酥酥麻麻的,像有蚊虫叮咬,便忍不住伸手往那处挠了挠。

手中挠上的触感却有些湿润,不似从前,微愣了会,不禁疑惑起来,将手指拿下,放在眼前。

房内的空气逐渐凝结,只见指尖上鲜红的血色,刺眼极了。

所以,她是流鼻血了吗,因为看见顾珽微露的胸膛?

这般想着,绣花鞋里的脚背都不禁弯了起来,脚趾抠着鞋垫,羞赧地只想钻进地缝里去再不出来,双颊也染上红晕。

心中低骂了句男色误人,拿起随身带的小帕子,懊恼的伸手捂住鼻子。

丢死人了。

瞧着她这幅样子,顾珽生平头一次怀疑起了自己的判断。

这般愚笨,怕是被人卖了还得替人数钱,真能是被同僚对头派来的奸细?

要说行兵策论他运筹帷幄,却头回为了个女子伤起了脑筋,胸有烦闷,手指轻揉着眉心,说出的话也染上了不耐。

“出去。”

姜梨见他又是这般阴晴不定,虽有好奇却也不敢多问,双膝微曲,俯身行了个礼,乖巧的应下:“那妾身便先行出去了。”

因着他同意留下她了,还没花银子便白看了心悦之人的胸膛,她心中高兴,步伐也轻快了许多,一蹦一跳的出了小院子,甫一出来,正巧就看见了抱臂候在院外的流川。

流川见她从院内出来,不禁错愕,还以为自己看花了眼。

自己分明一直守在院外,她是何时进去的?

“夫人……?”

见他主动唤了自己,少女唇角勾起,笑眯了眸子,漾起涟漪,晃着手便打了个招呼。

“你好呀,流川侍卫。”

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见她笑的这般明媚又没有恶意,流川也生不起冷脸的心思了。

但他自小没怎么与女子接触过,尤其这女子还是府上的女主人,只得挠了挠头,木讷的点头应了声:“夫人好。”

“你是要去找夫君吗,他在房中,你去吧。”

姜梨见他候这儿,以为他是要去找顾珽,扔下这话后,又蹦蹦跳跳的走远了,还能隐约听见软糯的音线哼着歌儿,好不快乐。

大人找他?

心中揣着疑惑进院子,待流川敲响房门后,只听见一声进来。

进了门后,他便见自家大人半眯着眼,沉默的抿唇,眉峰微拧,指端轻敲着书桌,频率缓慢而有力,敲在人心底,气氛压抑又诡谲,只让流川起了满身的鸡皮疙瘩,忍不住搓了搓胳膊,却不敢打断。

房内烛火昏暗,流川立于房中,隔了几步远,看得不太真切。隐约间,只能看见主子神情晦暗不明,良久后,他才听见眼前人说了话。

“去查查姜柔,务必查仔细了。”

流川虽不知大人这吩咐是为何,但也领命,恭敬的颔首,便退出了房门。

房内的顾珽单手支着额,突地想起姜梨所说那馋他身子的话,趁着人还未走远,补上了句:“再查查,她究竟心悦哪样的男子。”

他自然不知道,还未走远的流川听了这话差些就平地摔了个跟头。

作者有话要说:芜湖,求收藏求评论呀宝宝们~撒泼打滚.jp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