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道封印是不是每逢十五月圆之夜就会发作?”
除了遇见魅妖的那回外,清清再没有见过白泽的那道赤色印记。她只知道,每到十五,白泽会将自己独自关在用来修行的密室里,不许她进去。
联想到贡邈方才跟白泽的对话,她猜想十五应当是封印发作的日子。
贡邈来了一声叹息:“这小崽子体内的力量比大家想象得更强大,时刻都在往外冲破封印。两股力量之间的相冲,在一个月中会达到巅峰,他就会产生血脉即将崩裂般的感觉。”
“那可有破除封印的方法?”清清想着,白泽已经忍受了一千年的封印发作之痛,往后也总不能每个月都要遭遇那般的折磨。
“有。”贡邈答得肯定,在清清显露出激动的情绪时,又道:“就是有点难度。当年给他设下封印的是仙界五位大罗金仙,破除封印所需要的力量,必须得凌驾于五位大罗金仙加起来的力量。”
清清一听,脑袋复又耷拉下去。
仙族也分三六九等,并不是生下来躺着就完事。他们到了年龄就要前往各仙门修炼,经过重重修炼和层层考核,被划分为各个等级。
一般来说,仙界修炼分为真仙,飞仙,灵仙,天仙,上仙,大罗金仙,仙尊。由真仙进阶到飞仙的门槛低,要求就是基础课程考核过关,能灵活使用术法和法器。具备一定战斗力的,有能力在所修习的领域展露水准,算得上灵仙,大部门仙门弟子都卡在这个级别。
修炼到精英翘楚水平的是天仙,到此级别,修炼之余,才能够资格前去天宫各个部门历练。白泽在一千余年的年纪,修炼到了同龄人难以达到的天仙级别,因此能够获得天宫征召,前往司狱殿历练,并能够看守仙界重牢幽冥之境。
到了上仙进阶成大罗金仙这个阶段,具有足够的地位和实力还不行。需要在老大的位置上稳坐数万年,退下来后方能成金仙,比如天凤山的前任掌门。至于仙尊,通常就是天帝。
光是两位大罗金仙就可以来同魔君叫板了,更何况是五位。
清清:“照这么说的话,岂不是只有神族的力量才可以?”
贡邈再打了个酒嗝,不知道是醉了还是嫌酒不够,停顿了好久。
就在清清以为他没辙的时候,他才醉醺醺道:“对啊。神界如今还剩一位小神女。神界的崽成长速度很慢,基本要等到成年后,才能逐渐支配她的神力,出落成世间最绝色的美人。”
清清冷漠脸,“哦。”
她严重怀疑贡邈是酒喝多了变老糊涂了,分不清别人的脸,想谁都是绝色美人。
贡邈又晃悠悠道:“算算时间,小神女应该刚成年不久,应当还是一只好对付的小崽子。”
清清咋舌,你还挺自信啊。
贡邈说得仿佛很容易,“你让他跟我回去,魔界也会帮他想办法。反正魔界背了这么多年的黑名,再多一个弑.神.的名头也没事。就是可惜了那么一位绝色美人。”
“对对对,魔君舅舅最厉害,体恤侄儿,心志坚定,不为美色所惑。”清清偷偷瞥了眼只留一点空隙的裂缝,赶忙将贡邈的话。
她面露为难之色,“魔君舅舅,我这个夫君比较犟,你不介意黑名,他介意啊。就算是归顺魔君,他也要清清白白地归顺,而不是顶着叛逃的头衔。这样吧,你让我们先回天凤山,等洗脱了故意放跑恶龙的冤屈,我再亲自带着夫君来找你怎么样?”
画饼嘛,学学就会用了。
少女看着乖顺,又一个一个“魔君舅舅”的,甜得贡邈合不拢嘴。
贡邈挺中意这位小辈,呵呵笑了两声,不忘提醒,“你们到底是太年轻。”
清清歪过头,“你看,强扭的瓜不甜。夫君没有委屈和心事,我们喝起酒来也更痛快,不是吗?”
“小丫头要说话算话。”贡邈爽快地抖出一块刻了字符的黑色玉简,“你记得带他来找我喝几壶。用黑玉给我传信就行。”
黑色玉简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落到清清手里,上面冒着缕缕黑雾。
清清掂了掂沉甸甸的黑玉,直叹,魔域不亏是最盛产灵石和灵玉的地方,真是富得流油啊。
这种一次报废的玉简都能采用货真价实的黑玉。仙界很多时候,为了节约玉料,都是用普通砂矿当制作玉简的原料。
“记得给我传信,一定和我痛饮七天七夜。”贡邈晃了晃酒坛子,看酒坛子见了底,也没有丢到海里,而是揣到怀里准备带回去扔。
他挥一挥衣袖,如一团黑影般,从清清眼前消失。
“夫君,你还行不行?”清清询问白泽,对目前自身的实力有清醒的认知。
她的仙力还不足以御剑。
何况,他的剑也不是一般的先能够驾驭的。
“废话。”白泽的面色莫名阴沉,手中长剑横亘到深海海面上。
清清尚未来得及眨眼,人已经被拽上剑。
清清一脸懵懂,没意识到她的问法究竟有何问题。
仙门间比试时,大家都知道他能赢,但比试后的奖励鲜有令他中意的天材地宝。
更多时候,他表现都很懈怠,选择躺在树冠上旁观,如无必要,则不参与,完全不是争强好胜的作风。
不像此刻,剑都颠得七上八下了,他还不肯放弃。
清清站在他身前,迎着呼啸的海风,侧过头去,试图认真和他解释:“夫君,其实不行也没关系的,你可以教我如何御剑,我们两个人一起使力,总好过一个人强撑……”
在她见到那道眼熟的赤色封印时,所有话语戛然而止。
早在清清和贡邈谈话时,白泽的眉心已经隐隐出现一道赤色的印记。
印记纹路走势复杂,在漆黑的深海上,泛出灼目的光。
而印记周围笼罩着一圈雪色的光晕。这应该就是他体内那股力量了。
白泽苍白的肌肤上徒添几弧红痕,红痕下隐现涌动的血液。
他的眉头紧皱,神色难耐,似乎是快要控制不住了。
缝隙快闭合前,只剩下一个狭小洞口。长剑刮到坚硬的壁岩,颠簸得愈发厉害。
清清素日里常待天凤山,很少乘剑出行,本就不太适应御剑飞行。
再多摇晃几下,她直接被颠了下去。
“救命啊。”清清闭眼尖叫,以为真要被困在这鬼地方,天天陪着老魔头喝酒了。
一只手紧紧扣住她纤细的手臂,飞速地将她整个人提了回去,冲出仅剩的狭小洞口。
清清心惊胆战地看向下方,呆望着白泽,眸中含了盈盈的光。
师父对她说过,遇难时,方知谁才是真心待自己的人。
在快要不受控制的时候,夫君都没撇下自己,可想而知,她在他眼里有多重要。
哪像几位师兄,溜得比掌门的仙鹤都快。
她得尽快帮夫君解决当务之急。
如今,她知道了白泽眉心封印的来由,很是担忧。
清清想起遇到魅妖那次,白泽饮了她的血后,运功调养一阵,就迅速地恢复清明。
想来鲛人血对他的确是有效的。
他可以靠她的血来疗伤,压制体内的痛苦。
只是,若是白泽不主动,她该如何将她的血给他?
清清想了个好办法。
她踮起脚尖,双手如水蛇般,一点点圈上白泽的脖颈。
面对怀中突如其来的温玉娇香,白泽眯起狭长的凤眸,凛然道:“魔君已经走了,你不必为了离开,再做出任何违心的举动,说出违心的话。”
在天凤山时,清清和其他人一样,对魔族嫉恶如仇,怎么可能会突然改变看法。
白泽当然看得出清清对贡邈的恭维只是在逢场作戏。
此刻,她估计也是在怕贡邈还在偷偷观察他们,打算将戏做完。
相比从前,这丫头的心思和城府倒是有所进步。
清清不是很能理解他的话,“我是自愿救你,为什么会是违心?”
“救我?”因控制体内的力道,白泽的声音沉坠下去,沙哑了几分。
他的唇角轻扬,目光却是冰冷的,“那你岂不是更违心?”
清清不明白,他为什么看起来又不是很开心。
她开始费劲思索。
然后,她就悟了。
夫君也太容易钻牛角尖了。
她救瑶华,他不满她的忽视。
她跟贡邈多说了两句话,他又闹情绪。
也罢,毕竟大家对道侣都是有独占欲的。
她懂。
“夫君你先配合一下,让我帮你疗伤。”清清准备咬破舌.头,从唇齿中,将血给他渡过去,见他保持静止状态,只用审视的目光看她,以为他有想法,“你想自己来?”
少女的体温隔着衣料,传递到白泽身上,令处在血液翻涌中的他战栗了一瞬。
“不需要。”白泽漠了脸,抗拒地将清清推开。
清清的手落了空,静静思考自己被拒绝的原因。
白泽好像从来不喜欢欠别人。
因为瑶华一百年前帮他求过情,所以瑶华想要进入幽冥之境救心上人时,他没有阻拦。
在天书中,成为魔君后的白泽有次身负重伤,险些没命,忠心耿耿的手下想要动用以命续命的术法。白泽忍着被反噬的风险,也要将术法挡回去。
对他来说,多欠份人情就会多一道束缚。
她眨动,眼神清澈诚恳,“你刚才拉我一把算是救了我,作为回报,我也应该救你。所以,你没有欠我。”
白泽几乎处在失控边缘,眼角的红晕益盛,倒为他添了些破碎的美感。
他无奈阖眼,“我救你是因为你的命就是我的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