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夜,梁柏在外面吹了好久冷风。
回来后,欧阳意已铺好床,梁柏神色又比出去时冷了几分,冷白的皮肤在烛光下多了分冰冷感。
欧阳意有点心虚:“回来啦,很晚了,睡吧?”
梁柏眉眼间仿佛凝着化不开的冰雪,淡淡“嗯”了声。
欧阳意已经习惯他的少言寡语,虽然每次自己解决问题后回来都脸色不愉,但竟也毫无怨言。
之后两人再无交谈,分床而眠。
没错,婚后他们一直没有同床共枕过。刚成婚那会儿,欧阳意睡床上,梁柏睡地上,但欧阳意心里有愧,也不能老让人睡地板,多凉啊,于是又在屋里添了张床。
烛火被吹灭,欧阳意忙了一天,也累了,沾枕便找周公去了。
呼吸声均匀后,梁柏缓缓掀开眸子,靠床沿坐起,自小在野外训练,黑暗中的视野比任何人都清晰。
就这么静静看着她的睡颜,一遍一遍地用目光描绘她的五官轮廓。
月色从窗缝隙漏进来,正好照在欧阳意皓白如霜的脖颈上,镀上一层薄而细腻的哑光,圣洁又……娇憨。
半个时辰后,床上的人开始乱动。原本盖在身上的被子被踢得七零八落。
梁柏眉头一挑,下床,过去为她盖好被踢掉的被子。但她又接着开始说梦话,梁柏听不懂,有时她又会忽然“啊啊”“呜呜”地叫。
“又做噩梦了啊。”梁柏在欧阳意耳边低喃,“别怕,我在……”
听罢,欧阳意翻了个身,扭几下。
她睡得并不安稳,几乎夜夜如此,梁柏不耐烦,会直接给点了睡穴让她安静一整晚。
但天天点穴也不行,血流不畅,对身体不利……
今晚要不要点穴呢?
梁柏叹气。
床上的人眉头紧锁,带着他的眉头也皱起了。
睡相如此糟糕,吵得他打坐练功不能,安稳睡着更不能。还好是分床而眠,要是同床共枕,他真不能保证自己能克制一脚把她踹到床底的冲动。
罢了。
按下心中焦躁,他耐着性子说:“我会保护你,我在,什么都不怕。”
声音平稳,语调低沉,传入迷迷糊糊的欧阳意耳中,似有魔力般,抚平了她的躁动。
欧阳意又“啊”了声,但声音已比刚才微弱许多。
梁柏目色一沉。
到底梦见什么了,害怕成这样。
不过既然他的安抚有用,那不妨多哄几句吧,反正都开这个口了是吧。
而且穷巷僻静的,谁能猜到堂堂奉宸卫大将军白天杀人,晚上好声好气哄老婆睡觉呢?
没人知道。
就不丢人。
梁柏轻轻靠在窗沿,侧躺下来,一只手隔着被褥轻轻地拍着她的胸口安慰她。
因为睡得不安分,宽大的寝衣领口全开了,露出勾人的锁骨和兜衣,兜衣系带旁散落着她柔顺的乌发,带着淡淡体香。
梁柏出了口浊气,别过眼,很熟练地帮她拉拢衣襟,又再次检查了被角全都盖好,到最后简直把她裹成个粽子。自己也平躺下,只躺了一会儿,又忍不住翻个身,伸手揉她的乌发。
欧阳意的头发很软很好摸,手感舒适,梁柏揉一下,又揉一下,生生把软香温玉在怀的画面弄成像在撸猫。
喵喵喵,欧阳喵脑神经过于兴奋和紧张,最终引发了磨牙。
刺耳的磨牙声再次挑战梁大将军的耐心。
梁柏:……
没完没了了是吗。
吃定我不打你是吧。
……行吧。
人和人之间就是这样,不是东风压倒西风就是西风压倒东风,退一次,就得步步退。
梁柏闭了闭眼,最终伸手,轻轻压着她的被子,以防止她乱动,还要时不时出声安抚。
直到下半夜,这个睡觉困难户才消停,梁柏也才得以睡半夜安稳觉。
梦境是灰蒙蒙的,有个人影渐渐靠近,嘴角勾起诡异的笑。
“意意,你乖乖听话。”
她在梦里浑身发抖,冷得发抖、怕得发抖。
喧嚣中,有人在她耳边呢喃。
“别怕,是我……”
“我会保护你的。”
“我在,你什么都不怕。”
“好了,不闹了。”
最后这句,语气似乎都已经有点不耐烦了?
虽然略显生硬,奇异般的,却令人恶心的梦境会烟消云散,惊慌失措的心绪渐渐平息。
梁柏在天亮之前蹑手蹑脚爬起来,再小心地回到自己的床。
他可不想欧阳意以为他是半夜轻薄她。
等鸡鸣三遍,欧阳意也醒了,转头看看同屋的空空如也的床,被子叠得整整齐齐,梁柏已经不知何时离开。这个点他应该已经在大理寺天牢当差了。
醒来后能隐约知道自己做了噩梦,但具体梦见什么却记不清。
每次都是这样,欧阳意索性也不去细想,呆坐一会儿,归拢神思后,下床洗漱。只是每每看着铜镜里的炸毛发型,都要心中纳罕:
怎么头发乱成这样?
脸上要再涂点锅灰,简直就像电影里那种误炸实验室的疯狂科学家了。
欧阳意为自己的幻想觉得好笑,花了小半柱香扎好头发,接着似有感应般,蛇到厨房,果然就闻见一阵肉香,掀开锅盖,里面温着米粥和两个羊肉馅包子。
嘻嘻。
这鲜香的味道,除了邢记羊肉包子店,别无分号。
长安老字号,天没亮就得去排队才有,而且在城西,从家里过去一趟得小半时辰,欧阳意虽然馋,但要她一大早起床买吃的可太难了。
只有梁柏在家时,她才吃得到。
欧阳意咬一口香喷喷的羊肉包子,嘴角翘得老高,一日之计在于晨,美好一天从老公的爱心羊肉包子开始。
打工人的小确幸。
开工!
梁柏穿着狱卒的衣服出现在大理寺天牢的班房,已有人恭候多时。
“将军来了。”两名男子同时迎上前。
梁予信作为陪同梁柏在大理寺潜伏的奉宸卫,没能参加那场剿灭刺客的行动,因兴奋道:“师兄都和我说了,兄弟们都太厉害了!”
“我不在这几天,有事发生吗?”梁柏问。
“风平浪静,嘻嘻!”
梁予信才十六七岁,笑起来有酒窝,还露出两颗好看的小虎牙。
“不过刑部那儿倒是有点热闹,听说疏议司在和刑司争一个案子。疏议司韩推官昨日去找刑司员外郎张嵩,两人都吵起来了!”
“哦?”
“案犯名叫许书诚,监察御史许挚的儿子,也不知怎么地,张嵩咬死了许书诚是凶手。但偏偏疏议司的久推官要翻案。将军,您这回要帮久推官吗,要不要我递个信?”
大理寺和刑部虽是死对头,但梁柏以“阎罗”的身份和“久推官”私下多次合作破案,鬼使神差,二人始终从未谋面,靠梁予信和顾枫二人中间跑腿,书信往来。
梁柏摇头:“只是一个杀人案。”
言外之意:我相信久推官可以解决。
梁柏:“到此为止吧。狄公已经调任,我们也快要离开大理寺了,何必再流连这些关系。”
梁予信露出不舍:“这就要走了啊。”
看出梁予信有些失落,梁柏摇头。
梁柏父亲收了十几个孤儿当义子,后来因为家变,义子们也反目成仇,死的死、逃的逃,梁柏身边只余思礼、怀仁、予信三兄弟。
可这三个家伙,一个好色、一个贪吃、一个贪玩。
梁予信是最贪玩的那个,他不罢休,像进谗言似地道:“将军与久推官是查案知己,却素未谋面,要不要临别前见见她?你们一定很能聊得来。”
算盘打得很响,只要让将军和久推官多多联系,他可以跑腿送信,借着送信,就顺便到处瞧瞧热闹。
否则将军回奉宸卫,他也得跟着回去,整天不是在卫所练武就是戍卫皇宫,闷都闷死了。
梁柏打断了少年的畅想:“予信,别忘了我们的身份,你去,把行刺案相关的线人带去奉宸卫接着审。”
这意思已经很明白,让梁予信不要节外生枝,眼下,调查皇宫行刺案才是首要任务。
至于和“久推官”查案什么的,只能顺便为之。
“属下知道了,将军。”
少年走后,班房瞬间安静下来,梁柏坐下,问梁怀仁:“宫里什么情况?”
“去洛阳的守卫事宜已安排妥当。”
梁怀仁又道:“左右金吾卫、左右威卫、左右骁卫还有左右领军卫的几位将军想在去洛阳前聚聚,您看……”
梁柏沉吟片刻,最终摇摇头。
白日要呆在大理寺,晚上陪夫人,哪有和闲杂人等应酬的时间。
梁怀仁秒懂,之后二人又商量了些去洛阳的具体事务,谈完,梁柏整个人像被抽走精力,静静呆坐,什么排兵布阵的睿智、眼里的威严气势,都没了。
若要比喻成某种动物,那就是一条在海边木架子上晾晒的咸鱼。
生无可恋的咸鱼干。
他很少这样萎靡。
梁柏律己克制,即使受重伤也是一张没表情的脸。可梁怀仁自小跟着他,一同出生入死,他的脸色好或坏一眼便能瞧出来,试探地询问道:“将军今天怎么了,是否昨晚没歇好……”
是没歇好,枕边人日日梦魇、说梦话,还磨牙,试问谁能睡得好!
夜里顾不上太多,只想着把人快写哄睡,但看她紧攥着手,害怕得瑟瑟发抖时,他心里还是泛起绵绵密密的疼。
心疼压过了烦躁。
直到她被哄着安定入眠,巴掌大的小脸乖巧地缩在他怀里,就像夜里泛光的羊脂玉。
梁柏微微蹙眉,散去在脑中的画面,问:“思礼那边回信没?”
“回了,昨日到的,那信我带来了。”梁怀仁说着,从袖中取出一封信,道,“思礼说,夫人生长在商州,一直和父母生活,十二岁前从未离开商州。唯一的变故,是十一岁那年走丢过,但过了两个月,就被找着了。”
梁柏打开信,一目十行地读完。
信里将欧阳意在商州的十二年事无巨细地阐述,从叙述看,是再普通不过的官宦小千金,无甚特别。
只有梁怀仁也注意到的,她曾走丢过。
该不是,她的噩梦与走丢有关?她走丢期间发生了什么?
她白日爽朗,夜里却噩梦频发,莫不是她的笑容是故作坚强?
梁柏抿唇思索,却也想不出什么来,少顷,轻叹一声:“信烧了吧。”
“是。”
梁怀仁拿过烛台将信点燃,扬手扔进炭盆里。
“将军调查这些,是否因为夫人……”
梁柏点头,在得到肯定的回答后,梁怀仁有点难以置信:“都一年了,你们还没……”
还没圆房?!
梁柏皱眉,指指自己的胸口:“我根本没机会给她看这个,也就没法解释我的真实身份。”
这种事儿真没法说,说出去也没人信。
他一个威风凛凛的三品大将军,哑巴吃黄连。好在还有梁怀仁、梁予信忠诚可靠、但梁予信还小,他只能跟比他年长、成了家的梁怀仁诉苦。
“找大夫看过了吗?”梁怀仁见梁柏点头又摇头,十分积极道,“那些江湖郎中只会糊弄人,要不我去找几个御医来给夫人看病!”
找御医?那不弄得满朝皆知吗?
他梁柏不要面子的!?
“不行!万万不可!”
梁柏断然拒绝,随即又觉得拂了人家一片心意,解释道:“是意意说,她不行。”
“……”
梁怀仁愣了愣,忽而止不住大笑起来——
“我第一次听到女人说不行的!哈!哈哈哈!”
梁柏:……
蛤?蛤你个头!
“不行”怎么了,懂不懂尊重人!
砰,梁柏拍了桌子,梁怀仁见状,吓了一跳,立马“啪”撩开衣摆,单膝跪地:“属下口无遮拦,将军责罚。”
“以下犯上,回奉宸卫领军杖二十,如再犯,别怪我不客气。”
说我可以,说我女人不行!
梁怀仁领命,松了口气,他皮糙肉厚,二十军棍简直小菜一碟,将军这是赏他挠痒痒呢!没事,打完再去吃几顿卤五花肉就好了!
然而来不及没高兴,又听梁柏冷道:“接下来十日,你只能吃粟米饭。”
梁怀仁:“……”
杀人诛心。
安静的班房,梁柏手指在桌面悠悠地敲击着,沉思半晌,提剑,走向死牢僻静的深处。
经过时,守卫的奉宸卫士兵慑于梁柏冷冽的气场,俱是一凛。
荒凉无人处,梁将军心中微定,长剑一抖,挽出剑影。
每日练剑是从记事起就养成的习惯。
梁家是武学世家,梁老太爷、梁老爷先后担任太宗和当今贴身侍卫,所以梁柏从小到大都以为自己天下无敌。
年少轻狂,直到被人追杀,梁家少爷逃得像流浪狗一样。
世人怕梁柏,他和他的左奉宸卫是天后的铜墙铁壁,天后信任他重用他,给了他滔天的权势地位。
只有梁柏自己清楚,生命的至暗时刻,是一个女孩给他光明——
失血过多,迷迷糊糊昏死过去前,他问到她的姓名。
欧阳意,很好,我一定会重赏你。
少年苏醒时,致命的伤处已经被整整齐齐缝了线,血止住了,他的命也保住了。可救他的少女早已不见人影,视线里取而代之的是梁家弟子们。
她走了?任何回报都不要?
他甚至连声“谢谢”都来不及说。
第一次知道,世上还有不图回报的人。
后来,功成名就,成为天后心腹,权贵世家经常给他送的女人被拒之门外,当然也包括政敌送的那些女子,经过训练的探子、杀手,梁柏毫不手软,让她们在府中暴毙,送去乱葬岗。
大将军是武痴,久而久之,真正想巴结他的人也投其所好,改为他搜罗天下剑谱。
梁柏很满意,对他来说,剑谱上那些飞舞的小人更有诱惑。
剑谱的小人不会吹捧,不会拿乔,不会背地里算计他的权势,也不会被利用。剑谱的小人不会哭不会笑,也没有麻烦的家里人要应付。剑谱的小人穿着朴素却实用,不会用钱堆出绫罗绸缎问他好不好看。
剑谱小人只会让他更有成就感,武功更上一层楼。而女人,呵,只会妨碍他出招。
他觉得,这世间真正不求回报对他好的,只有剑谱的小人!
但这次实在拖不下去了——年纪日增,连天后都嫌弃他打光棍,要亲自为他做媒,好几个心腹大臣的闺秀给他选,天后三不五时耳提面命,大有“你小子再不成婚就是不给我面子”的威胁。
梁柏很少有难以抉择的事,直到再遇见她。
当年命运之神让他们一触即分,再见面已是多年后的长安街头。恍然想起,不求回报地对他好的除了剑谱的小人,还有一个女人。
他故意从欧阳意面前经过,但姑娘根本不认得他。
也是,当年的少年满脸是血、蓬头垢面,哪有现在英俊。
英俊到仅凭外表就让姑娘答应下嫁。
本打算趁着洞房花烛夜展示胸前的伤口,感谢救命之恩,告诉恩人真实身份……
但恩人根本没给他这个机会!
别人报恩是以身相许,他报恩是要恩人的命啊!
每到关键环节就头疼,梁柏阅人无数,知道欧阳意绝不可能是装的,大夫也看了好几个,药也吃了不少,均不见好转。梁柏担心她是不是得病,见其平时都一切如常,因稍稍放心。
那就是心理问题!
可心病更难医啊!
她之前拒绝了所有官宦家的说媒,那他这个三品奉宸卫将军的身份岂不是上赶着招人嫌?故而以狱卒身份去相亲,过去一年了,拖得越久越不知从何说起,怕欧阳意多心,认为他用假身份是和自己玩玩而已。
梁柏常常自我安慰地想:他确实这一年潜伏在大理寺看大牢,也不算撒谎。
先这样吧,瞒一天是一天。
一招、两招、十招,到练完一本剑谱,接过手下人递来的汗巾缓缓擦汗,习以为然地听着奉宸卫年轻士兵崇拜地议论“将军的剑法出神入化天下无敌”……
愣愣看着剑谱上停滞不动的小人,忽然就觉得,武功天下第一也没什么意趣。
疏议司。
经过查访,齐鸣带回了在案发地附近找到的沾血的绳子和布条、木棍等物。
韩成则放下一张写满字的纸:“看看,昨天去刑司誊抄的各方证词,为了不引起张嵩警觉,我跟做贼似的。”
“我挑重点的说——目击者和车夫口供不一致。目击者说,许书诚强掳死者上马车,然后将车夫赶走。但据车夫口供,许书诚看见死者独自一人行夜路,关心其安全,送她回家,死者欣然答应。我又去找了车夫当面核实,许公子搭讪彬彬有礼,人家姑娘是自愿乘车,没有强迫。”
果然是目击者撒谎!
“这目击者,呵——”韩成则极其不屑地道,“你们猜他是何人,又为何撒谎?”
欧阳意心中了然:“他和许书诚是朋友——也是这届的举子。”
“……这你也能猜到?!”
本想吊吊胃口的韩成则,登时感到索然无味。
顾枫一脸“我方胜出”的小得意:“昨天验尸,阿意就猜到这个目击者肯定有问题。”
齐鸣兴奋地问:“阿意还猜到些什么?快说说。”
欧阳意:“几个穷书生,是许书诚在来长安路上结识的——许公子没心眼,每次招待出手大方,看见文采好的,就推心置腹。许家的家世、学识都是一等一的,许公子放在哪里都是惹眼的人物,想不招嫉妒都难。”
说到此处,目击者的动机已经昭然若揭。
大家都是人,凭什么你一生下来就是公子,好,那我用功读书,什么,你竟然比我还用功,脸比我长得俊,诗作得比我好?!
岂有此理。
故意借酒醉斗诗,是在找机会侮辱我吗?
士可杀不可辱,你给我等着!
韩成则:“真是枉读圣贤书。”
作为曾经的恩科三甲,齐鸣也露出不齿为伍的嫌恶表情。
欧阳意:“你们不觉得奇怪吗,为什么目击者和车夫明摆着证词不同,张嵩却采纳了前者。”
如果之前验尸得出的结论只是此案蹊跷,现在的问题已经非常明显。
而一切的源头,都在主审官张嵩身上。
“不好!”欧阳意脸色微变。
“怎么了?”
“我担心,张嵩早就认识许书诚。”
是啊,一开始大家就觉得这案子断得太快、太急,起初只当是司刑那边抢案源,抢这个月破案数压疏议司一头。但现在琢磨起来,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再着急破案,也不能拿无辜者的人头充数啊。
张嵩也不会拿自己的前途冒这种风险。
除非,张嵩和许书诚有深仇大怨,非弄死他不可?!
齐鸣叫道:“那我们已经提出要翻案,许书诚可危险了!我们得赶紧把人救出来。”
人命关天,欧阳意直接动身去刑部大牢,就在大牢和张嵩对峙!韩成则和齐鸣本想陪同,但欧阳意却另外交代事情请他们调查,最后只带了顾枫。
“阿意……”
韩成则和齐鸣离开前,都有点不放心他们的小师妹。
“诶,不会有事啦,牢里那么多同僚。”欧阳意让他们放宽心。
刑部大牢是周侍郎亲自管辖的地盘,张嵩再怎么想弄死许书诚,也不敢当着同僚的面明着来。
如此盘算着,匆匆出发,事后回想,还好她带了学散打的顾枫。
刑部大牢建于□□年间,太宗时期进行了大规模扩建,关押犯人达万人之众。
这里常年阴暗潮湿,无有光明,一盏手提灯笼只能照亮身前方寸,有的人在里头从年少关押到老,有的人在漫长的关押后被流放,死于异常寒冷的异地他乡。但也有人在短暂的牢狱生活后刑满释放。
只有极少数人,能以无罪之身走出这里。
欧阳意希望,许书诚,将是其中一个。
进入大牢后第一时间问了狱卒,得知许书诚因早早认罪而在牢中安然无恙,稍稍放心,紧接着听说张嵩也前脚刚到,正等候她。
“瞧瞧,久推官来了就是不同,一下子蓬荜生辉。”张嵩阴阳怪气地招呼。
能不气吗,她们是来啪啪打他脸的!
就在一炷香前,张嵩收到疏议司送来公函。
疏议司有复核刑案之权,提出合理疑点,可调取各部司任意一个案子。
凭着目击者的新证词,疏议司要求立马接手许书诚的案子。
张嵩气得在刑司发飙,大骂“疏议司不要脸,又来抢功劳”。气头过后,才想起亡羊补牢犹未晚,火速带人来大牢。
气急败坏之后的张嵩,冷笑连连地手下说:
“疏议司要翻案是吧,可不代表许书诚能活着出去。”
作者有话要说:想起老婆,梁素珍忽然觉得手里的剑也不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