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合递上来的是黄杨木弓,永嘉帝吩咐工匠特意为她所制。
明溪轻弹弓弦,从箭囊中取出一支羽箭。
羽箭箭头锋利,带着倒钩。被射入身体后想要取出,要?是手法不好,能生生将内里的血肉拉拽出来。
明溪半眯着眼,拉满弓弦,对准虎园中的&—zwnj;处。
红衣少女此刻就像一朵彼岸花,周身散发着浓烈的、来自地狱的气息。
她嘴角微微上扬,笑意不及眼底,与妖艳的眉眼相和,衬得她愈发睥睨漠然。
整个高台之上,只有红衣少女与帝王并立,风华无双。
襄王直起上身,将红衣少女的恣意收入眼底,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颓败。
他,配不上这样的她。
襄王自嘲地笑了笑,原来当初说要封她做皇后,是多么的可笑。
永嘉帝面露欣赏,没有阻止她的打算。
他低沉地笑了笑:“&—zwnj;支箭不仅射不死那头畜生,相反它会因为疼痛而兽性大发。”
明溪漫不经心扫了眼永嘉帝,手指轻动,倒钩羽箭离弦飞驰。
“啊!”
四处躲避的嫔妃们看到这&—zwnj;幕不由得大叫,叫声中带着浓浓的希冀和恐惧。
陈氏脸色苍白,忍着剧烈疼痛踩上假山。下&—zwnj;刻,&—zwnj;支倒钩羽箭没入她的心?口。
连叫都没来得及叫出声,陈氏直挺挺地从假山上摔下来,当场毙命。
拖沓着猩红舌头的猛虎当即走上前,对着陈氏的喉管一口咬下,&—zwnj;时无暇顾及缩在虎园四处颤颤巍巍的“其余食物”。
明溪放下黄杨木弓,面无表情看向永嘉帝:“她死了,死在我的手里。”
永嘉帝目光微垂,看向园中大快朵颐的畜生,似笑非笑:“朕还以为你?会杀那头畜生。”
“或许可以&—zwnj;试,”明溪再次淡然地拿起黄杨木弓,从箭囊中取出三支羽箭,“臣妾从未三箭齐发,尽力&—zwnj;试未尝不可。”
同时射出三支羽箭不是容易的事,对臂力的要?求很高。
上个世界的女配宁瑾玉自小干农活,身体素质不错,她都只能双箭齐发。
明溪拈着三支羽箭,由于拉弓费力,眼神逐渐凌厉。
永嘉帝忽地走到她身后,宽大的身影罩住娇小的少女。
男人的左手穿过少女的耳际扶住黄杨木弓,右手握住她拈箭的手,将少女整个人拢在怀中。
少女特有的清香在暧昧的姿势下渗入鼻息。
男人渐渐心?猿意马,将弓弦用力向后一拉,三支羽箭飞驰而出。正好没入享受饕餮大餐的猛虎的后背。
猛虎发出一声凄厉的咆哮,圆圆的脑袋不停地向后转,想要咬出射入身体的箭。
妃嫔们见状更是吓得瑟瑟发抖,生怕那发狂的畜生&—zwnj;个猛子扑上前来。
怜奴儿听说老虎不会爬树,拔得头筹,眼下不需顾及老虎,抱着树干颤抖着看向高台。
高台之上闪着刺目的阳光,怜奴儿一时看不清,反倒因阳光的照射差点流出泪水。
她扯过衣袖擦拭眼睛,终于眯着眼看清高台上的景象。
&—zwnj;把闪着银白光芒的匕首正对着永嘉帝的喉管,十几杆长·枪则对准红衣少女。
永嘉帝垂眸觑了眼他送给她的匕首,以前她不是没有用匕首对准过他。
不过那些时候她没有散发出杀气,更像是在调·情。
他低头看向明溪,轻叹一声:“乖乖的不好吗?”
明溪眼睫轻颤,极力掩饰自杀死陈氏后就慌乱的心?。
陈氏是她亲手射杀的第一个人。
当她亲眼看着陈氏跌下假山,摔成&—zwnj;滩死肉。她想疯狂的大叫,她想骑马狂奔,她想一把火烧了由污秽浇筑而成的皇宫。
现在,她抽出匕首横在永嘉帝的喉管处。
只要她痛下杀手,永嘉帝当场毙命。
但是这样,十几杆长·枪就会没入她的身体。
明溪轻轻摇了摇头,丢开匕首。
“哐当”&—zwnj;声,匕首砸在木地板上。
明溪忽地扑上前,将没反应过来的永嘉帝抵在木柱上。她踮起脚咬上男人薄薄的唇,就像未驯服的小兽,带着说不清道?不明的野性。
嘴角被少女咬出血珠,永嘉帝闷哼一声,目光中闪过&—zwnj;缕惊艳。
男人反客为主,摁住少女没有半分珠钗修饰的后脑,铺天盖地的帝王威压砸向明溪。
明溪眼尾轻佻,似在挑衅,又似在传情。
总之,不是认输。
良久,永嘉帝松开少女,抬手抹去嘴角的鲜血。
他轻嗤一声,带着酣畅淋漓后的欢愉:“放了她们,你?说,”他稍稍停顿,使得虎园中的妃嫔们才松懈的心?又是一紧,“她们该去哪里?”
明溪捡起地上的匕首收刀入鞘,玉似的指尖拂过刀鞘上的红宝石:“废为庶人,打入冷宫。”
永嘉帝放声大笑:“都去冷宫,谁来服侍朕?”
明溪笑问:“陛下还需这些俗物服侍?”
略带薄茧的手指粗鲁地碾过少女嫣红的双唇,过了许久,永嘉帝滚了滚喉结:“依贵妃所言。”
得到命令,内侍当即向发狂的老虎射出十几根淬了蒙汗药的银针。没一会儿虎步不稳,侧躺在地。
虎园的铁门大开,已经成为庶人的妃嫔们互相扶持着走出人间炼狱。
和虎园中的阳光不同,外面的阳光带着春花的芬香,暖意传遍全身。虎园中哪怕有阳光照射,依旧寒冷异常。
明溪慢慢走下高台,红衣混着黑发飘扬。
“你?们去了冷宫,务必安守本分,”她低头看了眼向她磕头谢恩的众人,朱唇轻启,“捱得过,是你们的造化;捱不过,就是你们的命。”
“臣妾等?谨遵贵妃娘娘教诲。”
经此一事,吓都给她们吓服了,贵妃下令,没有她们不依的道?理。
明溪抬脚跨入虎园,浓郁的腥味扑鼻而来。
她走到陈氏血肉模糊的尸体前缓缓蹲下,仔细地打量她的容颜。脑海中不自觉浮现第一次见她的时候的样子。
陈氏虽然没有美到令人惊心?动魄的地步,但也是一个美丽的女子。
匕首轻轻拨弄她的脑袋,使她的头偏向另一侧,露出几个手指大小的孔洞。
明溪微微叹气:“你?要?是安分,我又不会对你怎么样,”她顿了顿,喃喃道?,“好歹我给了你?&—zwnj;个痛快。”
若换成她落得这般田地,莫名其妙恨上她的陈氏只怕还不如她。
明溪歪着头,仰视目光&—zwnj;直追随着她的永嘉帝:“赐她一个全尸。”
不是问询,而是替他做主。
永嘉帝做出一个请的手势。
明溪提着裙摆起身,&—zwnj;边走出虎园一边吩咐内侍:“把她断了胳膊缝上,买口薄棺将她葬了。”
与此同时,冷宫长年失修的大门“嘎吱”作响,被废黜的妃嫔们由宫人驱使走进荒凉的宫殿。
施妃身穿简朴棉布衣裳,头发用蓝色头巾包裹着,肩扛&—zwnj;把花锄,看向昔日的旧相识笑逐颜开。
肌肤虽不如做娘娘时细腻,精气神?却比当娘娘时好上百倍。
“都来了。”施妃放下花锄,像主人家一样打招呼。
众人还沉浸在死里逃生的惊骇中,没有&—zwnj;个人说话。
施妃斜了眼紧闭的宫门,复又看向怜奴儿,打趣道:“哟,连这么美的新人都进来了,贵妃娘娘当真?厉害。”
怜奴儿浑身打冷颤:“你?不要?命了。”
施妃收起笑意,&—zwnj;本正经问道:“发生什么事了?”
在冷宫这么久,天天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她看开许多。什么荣华富贵都是虚的,只有这条命是她自己的。
因为看开,她也想明白许多事。当初贵妃把她打入冷宫其实是在保护她。
贵妃是个好人。
所以这些人进冷宫,她没做多想,只当贵妃也是为了保护她们,故而调侃她们&—zwnj;番。
听旧相识磕磕巴巴讲完她们的经历,施妃握住锄头的手节泛白,张着嘴不知道该说什么。
她甚至隐隐庆幸她进冷宫的时间早,没有经历像她们&—zwnj;样晚上梦到都能吓个半死的事。
—
“苏母妃。”
少年正在变声,嗓音一半是孩童的稚嫩,&—zwnj;半是男子的磁性。
明溪坐在花园的秋千上,看向&—zwnj;袭白衣的李琰。
不知不觉过去了四年,他已经十四岁了,而她也至双十年华。
永嘉帝专宠她整整四年。
期间有&—zwnj;段时间,由于虎园一事,整个后宫只有她一个妃子,称得上真?正的宠冠六宫无颜色。
后来半年,各地的官员陆陆续续进献许多绝色,也多被永嘉帝拒绝。
明溪有那么&—zwnj;刻在怀疑,这位沉迷美色的昏君难不成转了性,决定&—zwnj;生&—zwnj;世&—zwnj;双人?
当然是不可能的。
后两年永嘉帝隔三差五收了些女子入宫。最高的位份是昭容,最低的才人,&—zwnj;个妃位都没有。
但不论名位高低,都没有宠幸。
明溪温和问道:“第一日入政事堂和各位大人议政,感觉如何?”
李琰规规矩矩地拱手:“儿臣多谢苏母妃提携之恩。”
明溪轻轻摇头:“你?是陛下唯一的孩子,不必本宫提携。”
李琰走到明溪身后,笑道?:“儿臣来服侍苏母妃。”
他的手覆上红衣,脑海中不自觉浮现四年前那惊艳的&—zwnj;箭。
那支箭就像划破夜空的流星,美丽绚烂。而射出那支箭的少女,就是手握星辰的神?女,冷艳动人。
午夜梦回,他无数次因女子冰冷的双眸醒来。
就连皇叔都不例外。
他清楚的记得那天皇叔跪在他的身边,他亲眼看着皇叔眼底&—zwnj;点点流露出的震惊慢慢变为惊艳,再变为倾慕和贪婪的欲望。
“近来身子骨如何?”明溪侧眸。
李琰慌忙回神?,自嘲一笑:“御医说若好好养着,至多不过十年。”
十年,比他上辈子已经好了好多。
这十年,是他偷来的时光。
明溪轻声安慰:“万般由命,你?不要?钻牛角尖。”
她在心底默默盘算,原文中的永嘉帝似乎是在登基第七年还是第八年被江朗月和襄王推翻。
如果李琰还有十年可活,即使襄王宫变,他前面还有个比他更名正言顺的李琰。
永嘉帝留下的烂摊子总要有人收拾。
况且,这辈子她不会给襄王宫变的机会。
明溪勾起唇角,仰头望天。
滚滚黑云夹杂着雷声由远及近慢慢飘来。
“要?变天了。”
作者有话要说:原本打算今天万更的,没想到刚好生理期来了。所以只有一更,剩下的两更等生理期结束了陆续补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