洗过脸后清醒了许多,裴秀珠去小厨房给自己做早餐。
昨日剔过鸡胸肉后,她顺手将其余的鸡切块腌制起来,又泡了糯米,此时取一张荷叶,铺一层糯米,放上鸡块,再用糯米覆盖,用荷叶包起入锅蒸制。
不用半个时辰,荷叶糯米鸡便好了,配上小石磨磨出的新鲜豆浆,养生又美味。
当然,有了前几次的经验,她特意多做了一份,主动叫人送去前院。
萧景曜才练完剑回房,就闻到了糯米与鸡肉的香味。
沐浴过后坐在桌前,只见桌上搁着一只蒸笼,打开蒸笼,还有一层荷叶,福厚笑道,“王妃真是别出心裁,没想到荷叶还能入菜呢!”
语罢将荷叶打开,内里的糯米饭终于露出真容,白色的糯米渗出鸡肉的酱色,分外引人食欲。
练剑练得有些饿了,萧景曜试着尝过一口,方觉出这做法的妙处所在——糯米吸足了鸡块的鲜香,粘牙却不失弹性,颗粒之间又带着荷叶的清新,正好化解了油腻,再喝一口豆香味十足的豆浆,实在是舒服。
没一会儿,他就吃了干净。
福厚赶忙送上热茶,见桌上膳房送来的早餐还没有动,便道,“王爷不再尝尝这些了吗?”
“饱了,撤下去吧。”
萧景曜由桌前起身,又吩咐道,“叫人备车,准备去丞相府。”
福厚应是,忙去吩咐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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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秀珠吃过早饭,收拾好出来时,萧景曜已经在马车上等她了。
她提裙登上马车,一眼望见他一身玄青蟒袍,发束金冠,甚是英武威仪。
她被这副美貌帅的晃了下眼,忙端礼道,“妾身见过王爷。”
萧景曜颔了颔首,顺势投来目光,却见她一身正红大衫,头戴凤冠,明眸朱唇,十分明媚雍容。
大婚那日未揭盖头,所以此时乃是头一回见到盛装的她,他亦是微有一顿,目中隐有惊艳之感。
只是还未惊艳多久,裴秀珠往里再走一步时,不小心踩了裙边,一时没站稳,竟直直扑进了他怀里。
萧景曜,“……”
这女子怎么,变着花样勾引他?
“请王爷恕罪。”
裴秀珠一脸羞红,忙要撑着坐起,然而裙裾曳长,试了几次都没能成功。
直到萧景曜伸手将她抱到了身旁的座位上。
裴秀珠,“……”
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有没有摔着?”
许是见她窘迫,身边的男人主动开口关问。
大约他自己也没察觉,声音忽然温柔了许多。
“没有。”
裴秀珠摇头僵笑,面上红晕未散。
萧景曜看在眼中,忽然觉得有些口渴。
——方才她扑来时的感觉,不知怎的,叫人想吃水蜜桃。
~~
马车起行,二人一路几乎无话,所幸不多时,便到了丞相府。
裴家众人已经等在大门口,皆是身着盛装,一派隆重模样,一见他二人,立时齐声行礼,“参见王爷,王妃。”
“平身吧。”
萧景曜对裴照松及裴夫人客气道,“早该陪王妃回来,但因公事耽搁,直至拖到了今日,还望岳父岳母海涵。”
裴照松忙道,“岂敢,王爷以国事为重,乃苍生之福。”
裴夫人原本一直在介怀此事,此时见他态度谦逊,心里的不高兴一时间化为乌有,也笑道,“王爷客气了,二位一路辛苦,请入府稍歇吧。”
萧景曜颔首,便与众人进了裴家。
入府之后男女分开,今日没有闲杂人等,裴夫人忙拉着闺女关问,“肃王对你可好?”
天气炎热,裴秀珠自顾自拿了婢女们奉上的西瓜,边吃边点头,“还可以。”
裴夫人却觉得她神色不太对,想了想,又问道,“可有同房?”
就见闺女摇头,“没有。”
裴夫人急了,“为何还没有?”
二闺女如今这般娇美可人,难不成肃王有问题?
裴秀珠一脸无辜道,“王爷前些时候不是离京赈灾去了么,前日才刚回来,我正好来了月事。”
裴夫人这才明白,不由叹道,“这可真是好事多磨。不过也好,先前你身子弱,现如今养了这一阵,应该好多了,等月事过去,记得早些同王爷圆房。”
裴秀珠唔了一声,没怎么放在心上,只觉得西瓜清甜解渴,她忍不住又吃了一块。
裴夫人却忽然气道,“娘无能,那狐狸精将罪名全揽在了自己身上,说当初是她自己给你下的药,三丫头并不知情。偏你爹也偏袒她们,只将那狐狸精发买了,三丫头禁足半月,明日就该出来了。”
裴秀珠这才晓得,那事是这样的结果。
算是意料之中吧,毕竟姚氏又不傻,而爹偏心那母女俩,也不是一次两次了。
她只好安慰道,“您也不必太过介怀,反正我现在没事了,来日方长嘛。”
裴夫人点头哼道,“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为娘还有的是机会收拾她。”
裴秀珠相信娘的实力,倒并不担心这个,她心里惦记着其他要事。
“娘,我院里有些东西,今日回来,想顺便带回王府。”
裴夫人只当她要带什么衣裳首饰,便笑道,“你的院子一直没动,想带什么尽管拿去便是。”
裴秀珠应了声好,趁着还没开饭,先回了自己的院子。
~~
此时的前院中,气氛稍有些尴尬。
萧景曜向来寡言,裴照松虽为重臣,从前却与其不算熟稔,唯一的儿子裴光哲年方十三,与这位姐夫也没什么共同话题。
因此初初客套过一阵,堂中就陷入无话可说的状态。
裴照松灵机一动,提议道,“今日天气炎热,待在屋中稍有些憋闷,不知殿下可愿去园中走走?”
左右离吃饭也还有一阵,萧景曜便点头,“可。”
三人便挪步到了裴家花园中。
裴家祖上原居江南,园林也依照江南风格建造,以小巧的假山堆出了重峦叠嶂,流水穿插其中,绕过亭台花墙,再汇聚成湖。花木高低俯仰,各种颜色交错,看得出秀丽婉约,与京中建筑颇为不同。
走过一阵,萧景曜开口赞道,“江南之美,可由此窥见一隅。”
裴照松忙谦谨道,“蓬门陋室,叫殿下见笑了。”
正要继续往前走,却见管家小步来到跟前,与裴照松禀报了什么。
裴照松听完,忙躬身对萧景曜道,“户部忽然有急事,请殿下稍歇,臣去处理一下。”
萧景曜颔首,“岳父请自便。”
裴照松便叫儿子先陪着,自己急忙去了。
萧景曜与小舅子行了几步,忽然之间,耳边隐约传来了丝弦之声。
两人循声望去,只见不远处有处挑高的游廊,花窗里露出一年轻女子的侧影,正抱着只琵琶拨弄。
琴声正是由此而出。
隐约能看得出其腰身绰约,容貌姣好,那琵琶声也算流畅。
今日他夫妇二人驾临,论说丞相府应该上下戒严,冷不防出来个弹琴的女子,是唱的哪出?
萧景曜正暗自挑眉,却见忽的有条帕子从那花窗里落下,飘飘悠悠,竟然随风落到了他的脚边。
身后随侍的下人们悄悄一顿,这,这是,美人计?
照话本子的套路,此时王爷应该俯身捡起,察觉那帕子上芬芳醉人,从而去探寻女子的身份……
然而,现实却不是那话本子。
萧景曜只冷眼看了看地上,便直接抬步迈了过去。
众人,“……”
正在此时,只见裴照松远远回来了,那廊上的女子却匆忙收了琴声,抱着琵琶离开了。
“岳父家中养了乐姬?”
待裴照松来到近前,萧景曜直接问道。
豢养乐姬可有损形象,加之裴照松方才不是没看见花窗里急匆匆离开的身影,只好答道,“请殿下恕罪,方才只怕是臣的幺女在弹琴。”
萧景曜哦了一声,“令千金?似乎与王妃不太相像。”
这话一出,没等裴照松解释,只听十三岁的裴光哲开口道,“不是从一个娘肚子出来的,当然不太像。”
裴照松立时黑脸瞪他。
不是一个娘肚子出来的?
萧景曜明白了,这大约是裴照松的庶女。
只不过,才嫁了个嫡女到他府上,眼下又安排自己的庶女来使美人计,裴照松这是唱的哪一出?
“既是王妃的妹妹,怎么不去与王妃说话?”他道。
没容裴照松说话,裴光哲再度抢道,“对啊,她不是还在禁足吗?怎么跑到游廊上弹琵琶去了?”
禁足?
没等裴照松黑脸,萧景曜又问,“为何要禁足?”
裴照松已是一身冷汗,生怕他知道替嫁之事,忙道,“幺女顽皮,臣不过以家法教养,殿下见笑了。”
看来他不愿说。
萧景曜不好追问,只颔首道,“岳父从严治家,令人钦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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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晌午,府中忽然传来消息,说三姑娘禁足未过,又在贵人面前失礼,被裴丞相追加半年的责罚。
裴夫人与裴秀珠初时都有些意外,才刚说一家之主偏心向着那狐狸精母女俩,怎么不过半个时辰,裴秀珊就又加了半年的“刑期”?
待再一打听,才得知了方才园子里的事儿。
呵,敢情这是萧景曜的功劳?
裴夫人痛快道,“活该,叫她贼心不死!如今自讨苦吃,再加半年都是轻的。”
裴秀珠倒有点意外。
原以为以裴秀珊的姿色,若是主动献媚,男子应该很容易沦陷,没想到肃王竟然如此正直不阿。
真乃钢铁直男是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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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罢午饭,便该回肃王府了。
红豆湘莲先行将裴秀珠从自己院中找到的东西搬上马车,裴秀珠则同母亲告别。
没等说几句话,却见母亲忽然拿出一个小绸布包塞进她手里,道嘱咐,“你已经是大人了,这些回去好好看看,夫妻相处也要用些心思,切莫像我同你爹似的。”
裴秀珠只当这绸布包里是些什么箴言秘籍,便伸手接了过来,先上了马车。
趁等待萧景曜的功夫,她一时好奇,将那绸布包打开,却见里头是一本巴掌大的画册。
才翻开第一页,一幅极其香艳的画面一下迸入了眼帘,一对男女衣不蔽体,以一种十分“特殊”的姿态搂抱在一起。
裴秀珠目瞪口呆。
老天,母亲怎么会给她这个?
然正在此时,却听一阵脚步声临近,萧景曜登上了马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