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莺娇见柳月婵好奇的看着自己,以为柳月婵是新奇于她手中牵引的水柱,于是举着手,向柳月婵走来。
“慢点走,快到周海了,这里?的浪可大……唉?”红莺娇正想施个定诀在柳月婵身上,这才发现柳月婵竟走的很稳,转念一想,“柳如仪已经给?你?施诀了啊。”
“月牙,看我这个!”
红莺娇将手里?的水柱,用灵气?牵引着幻化成一条游鱼绕着柳月婵转,“厉害吧,想学吗?我教你?!”
论灵力的精妙控制,柳月婵可比红莺娇高妙太?多?。
此时看着环绕身边的水游鱼,柳月婵伸出手碰了碰,眉头轻挑,暗道:如此粗糙用海水凝结的鱼儿,鳞片的形状也无,竟也想教她……
“来来,别怕!你?身上有你?师兄施法定在船上,不会摔倒的,跟我来!”红莺娇自知再过几年?,在灵气?的微妙控制上,想让柳月婵佩服她,必难实现,此时见柳月婵主动?伸手摸游鱼,好不得意。
柳月婵想听听红莺娇打算怎么教她,轻声应道:“好。”
虽说柳月婵幼年?也是个闷葫芦,可比起刚认识柳月婵那会儿的不理人,可要好接近太?多?,就连说话也是软软的。
要是柳月婵别长大就好了!
红莺娇忽然想。
红莺娇牵着柳月婵的手走到撑帆布下,靠着围栏,等柳月婵看向她,便问柳月婵,“你?学过引灵吗?”
“嗯。师兄告诉过我口诀,但我……”柳月婵眼一垂,“还?没学会。”
“没事,我教你?!”红莺娇伸手拉过柳月婵的右胳膊,轻轻划下一道灵气?流转的线,“你?先放轻松,将所有心神灌注到你?的右胳膊,然后,你?会感受到一股热热的气?息,从胳膊,又传到你?的手心。”
柳月婵:“……不明白。”
“啊,不明白吗?”红莺娇迟疑着,“那你?,先把那股热热的气?息引到胳膊上!”
柳月婵闭上眼睛,红莺娇能明显感觉到她在发力,胳膊都绷紧了。然而一阵风浪后,除了两人脸上都被?泼到几滴水,红莺娇并没有感应到属于柳月婵的灵气?。
“没有热热的气?息。”柳月婵睁眼,疑惑地看了红莺娇一眼,“莺娇你?教的,是不是不对?”
“没道理啊,你?真的没有感应到吗?”红莺娇不信,“是不是你?没有凝神!”
“我有。”
“你?不会骗我的吧!”红莺娇纳闷。
柳月婵淡定道:“就是没有热热的气?息。”
红莺娇用自己热热的指尖戳了戳柳月婵胳膊上的肉,“我戳你?的时候,会有一股气?的流动?,你?能感觉到吗?”
“嗯。”
“我刚刚滑过的地方,就是胳膊灵气?运转的路线,你?再用点心,很简单的!”红莺娇,“要不你?闭上眼睛。”
柳月婵张大双眼,看着红莺娇:“为什么要闭眼睛,我师兄施法时,不会闭眼睛。”
“闭眼凝神,是为了让你?凝神才叫你?闭眼睛。”柳月婵一反驳,红莺娇就有些急,“你?先听我的嘛!”
柳月婵闭眼。
还?是没有动?静。
红莺娇抓抓脸,“你?有没有按照我说的做啊……”
“我有按着莺娇你?教的做的,一点用都没有。”柳月婵眼底含笑,睁开眼,面上显得有些不高兴,“莺娇你?教的……是不是不对?”
“我就不信了,再试试!”红莺娇咬牙切齿,“没道理你?这个时候这么笨,你?以前!可是很聪明的!”
急了。
柳月婵唇角微抿,将勾起的弧度压下。
“什么以前?你?才笨呢。”
“你?再试试,你?看我……”红莺娇抬手想给?路月婵示范一二。
“不试了,衣服都打湿了,我要去吃早饭!”柳月婵逗也逗了,就是不顺红莺娇意,抬脚就要回屋。
“等等,再试一次嘛!”红莺娇连忙拉住。
“我饿了。”
“一会儿再吃,饭天天都能吃,你?急什么!”
谁急呢?
柳月婵朝前瞥了一眼,见柳如仪端着盘子下楼,指着他道:“我师兄端早饭回来了。”
红莺娇也瞧见柳如仪了,松开手嘟囔一句,“他都辟谷了,端饭倒是积极。”
“吃完饭,收拾行李,师兄说下午就要走。”
红莺娇沉默了下,“我知道……走就走呗。”
咦?
果然不太?对劲。
柳月婵踩踩甲板上的水,弯腰摸了摸自己的布鞋,“鞋子打湿了……难受。”又扭头看红莺娇的修鞋,“莺娇,你?的鞋子,怎么没沾上水?”
红莺娇低头,“这鞋子,避水的。”
“穿这鞋,你?要去哪儿?”柳月婵冷不丁问。
“我要去……”
唉?
红莺娇一愣。
柳月婵正弯着腰看她的鞋子,她瞧不清柳月婵的神情,只是恍惚感觉,那种一直围绕着自己,隐隐约约的如同野兽一般的直觉,终于让红莺娇带着几分警惕跟期待地蹲了下来。
红莺娇盯紧了柳月婵的脸,“你?……”
柳月婵抬头,神情毫无异样,她略带惊奇指着红莺娇的鞋,又说了一遍,“下午我就走了,以后去哪儿找你??”
“哦哦,你?问这个啊……”红莺娇心里?乱糟糟的,柳月婵越是平静瞧不出什么,她心里?越是打鼓,“我家在西南境,也……也不用来找我。”
不会吧?
不可能啊。
正好柳如仪走了过来,柳月婵听见脚步声,挺直腰,扭头跟柳如仪打招呼,“大师兄!”
柳如仪看看两人,“怎么出来了,风浪这么大,你?看你?衣服都打湿了。”他从芥子戒里?取出一颗丹药递给?柳月婵,“月牙,把这个吃了,然后去换件衣服。你?们在做什么?”
柳月婵乖乖接过,一口嚼碎吞下,“玩水。”
红莺娇踮脚看了眼托盘上的东西,见柳月婵吞的干脆,忍不住嘀咕,“还?不知道是什么丹药呢,拿着就吞……什么玩水,我在教她引灵!”
柳如仪笑道:“成功了吗?”
柳月婵摇摇头。
红莺娇见月牙一脸乖巧文静的样子,实在不敢想是柳月婵装样,何况……若是柳月婵真的也重生了,没必要在她面前装不认识吧!
但疑心一旦起了根幼苗,很快就会在脑海里?摇摆起来。
柳月婵回房换衣裳,吃早饭。
哈桑被?红姑叫去说了一通,这会儿终于回来红莺娇身边,一问红姑说了什么,哈桑直摇头,她左耳进右耳出,并没将红姑说的记住,只道:“灵石没取下来。”
没取下,也就是同意加速返程回去的意思?。
红莺娇小声跟哈桑咬耳朵,“我娘没怀疑什么吧?”
“没有。”
“好,一会儿到了龙淮岛附近,咱们就下去探探。”
哈桑点头。
红莺娇在摇晃的船身中,忽然安静下来。
“哈桑!”红莺娇压低声音问,“你?有没有觉得,月牙,不像个一般的幼童,魔教新进的教徒,跟她差不多?年?纪的,是什么样的?”
一阵大浪打来,哈桑的包裹在身上的黑纱被?吹开些许,露出她锐利冷漠的眼神,有灵根的孩子幼年?多?少都聪慧一些,哈桑冷眼旁观,今日红莺娇问了,她便道:“那孩子昨晚来雀室找您,见您睡了,自己下楼了。”
“来找我?”
“嗯。”哈桑接着说了一句话,这句话几乎让红莺娇呆住。
“那孩子,昨晚看您的眼神,很奇特。”
哈桑想着昨晚刘福带着那个小姑娘上楼的样子,昏暗的灯笼下,那一双黑白分明的杏眼,带着与年?龄不同的沉静扫了她一眼,在她发觉停顿在自己身上的目光转头时,那孩子已经微不可查的转移了目光,看向坐在地上的小姐。
而等她摆手时,她就猜到了要说什么,先一步转身离开。
“怎么个奇特法?”
哈桑看向红莺娇,想着昨夜那个小女娃下楼时沉稳轻盈的步伐,扯了扯面颊旁的黑纱,锐利的眼睛被?黑纱若隐若现地遮住,“说不好……”
“但她昨晚,一息,只走六步。”
哈桑没少见因?着灵根灵象自小聪慧的孩童,就连红莺娇这半个月来跟从前的不同之处,都能被?哈桑以圣女的传承为由说服自己。
小姐天资出众,只是比从前跟聪慧许多?,偶有意外之举,本?质还?是爱打爱闹,跟从前也没多?大区别。但对红莺娇的滤镜,明显不适用于保婴堂的孤女月牙。
哈桑下意识里?,很不喜欢那个名为月牙的孩子,出于修士感悟天地的直觉,哈桑对这个孤女,隐约生出几分忌惮。
六步……
踏月清波步!
红莺娇霍然站起,向前走了几步。
难怪她一直觉得有些不对劲的地方。那种熟悉又陌生的感觉,柳月婵用惯了踏月清波步,一举一动?飘逸自如,她早就看习惯了,可如今想想,几次见柳月婵,不是在追,就是在跑,她根本?没发现柳月婵走路有什么不同之处……
踏月清波步乃是柳月婵自创的,此时只有六岁的月牙,绝不可能学会!
“哈桑,你?确定只有六步吗?”红莺娇急切道,她知道哈桑的神识必然覆盖了整条船,但有柳月仪在,想窥探柳月婵也未必成功。
可惜她如今修为尚浅,不然就自己去盯牢了柳月婵。
柳月婵跟柳月仪同行时,哈桑确实无法感应,便补充道:“昨晚是。”
“平日,不知。”
“……这不是白说嘛,急死我了。”
红莺娇原地跺跺脚,眼珠子一转,想着适才柳如仪托盘上的那几块红枣糕,画架前柳月婵抬眸朝着她身后扬手中画册的笑模样,还?有这两日哈桑跟娘谈论保婴堂不知名阵法的消息,心中的怀疑越来越大,几乎已经确信无疑。
哈桑:“小姐觉得,她有问题?”
红莺娇心一沉,笑道:“不是,我是觉得挺好笑的,她走路还?数着步数走呢。”
房间里?安静下来。
红莺娇拿出基本?画册胡乱翻了翻,估摸着柳月婵应该吃完饭了,这才起身去找她。
*
“饱了吗?”
“嗯。”
吃掉最后一块红枣糕,柳月婵将筷子放下。
柳如仪略问了她几句红莺娇如何教引灵的话,听柳月婵大致说完后,颇感好笑,“那孩子,这个年?纪对灵力的控制,倒是不错。也不知是拜在哪个散修门?下,如此天资,若没个正经门?派学着,倒是可惜。”赞一句红莺娇,柳如仪又轻轻拍了柳月婵的肩头两下,安慰她,“月牙别急,等你?回到凌云宗,学起来就快了。”
柳月婵腼腆一笑。
她很想马上回宗门?,可一琢磨今日红莺娇那双避水鞋,还?有昨晚拿给?她金铎铃时说的那些话……她虽不想红莺娇纠缠到一处,但也深知魔教消息灵通,若是能跟红莺娇合作?,权衡利弊,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从前游历闯荡秘境,也不是没一起过。
只是红莺娇醋性大,气?头上容易惹事误事,冲动?起来也着实难以招架,她们二人又为着萧战天争风吃醋多?年?,说朋友谈不上,说仇敌又不是那么一回事,不上不下的,不好论是个什么关系。
便是结盟,生死之际或能相互依靠,可平日里?,为着往日那些年?的龃龉,争锋相对,互相忌惮,除了打斗互讽,偶有相互欣赏之处,平日里?绝谈不上什么信任。
就连偷盗乾坤鼎一事,柳月婵也没想到萧战天隐瞒了她这么久,她跟萧战天红莺娇时常一处,却毫不知情。
细细想来,也是件怪事。
柳月婵实在想不明白自己为何会跟着红莺娇跳下魉都之门?!莫不是那天见到魔教尸横片野,悲伤感怀之下冲昏了头脑?一回忆起红莺娇坠落的那团火光,柳月婵便蹙眉。
就算当时别无选择,对于红莺娇的做法,柳月婵依旧是不赞同,甚至有几分烦闷的。这股子烦闷,也是柳月婵重生之后,见红莺娇凑近感到十足恼火的原因?之一。
若是没有重生,她跟着红莺娇这一跳,置宗门?为何物?
大仇未报,凌云宗这几年?好不容易有了起色,她也刚刚收下几名资质尚佳的弟子,还?未来得及细心教导。
思?来想去,柳月婵还?是觉得“路人”自在舒服。
魔教的事情,她虽然好奇红莺娇想怎么做,但此时还?是保持距离为好。
但金铎铃一收,柳月婵没法昧心说日后跟红莺娇再无交集,若真不打算再有交集,她何必收下铃铛。
“唉。”柳月婵愁肠百结,忍不住轻叹一声。
想着前尘往事,柳月婵素来自持,偏偏在萧战天跟红莺娇的事情上,时常违逆本?心,那等纠缠煎熬之感,柳月婵再不想经历。
如此静静思?索一番,等听见红莺娇的敲门?声,柳月婵的眸色就更冷了几分。
柳如仪早已回自己的房间,柳月婵拉开门?,见红莺娇一双眼睛格外灵动?,那瞧着她的目光也跟刚刚见面时大有不同,便装作?疑惑的样子问道:“莺娇,有什么事吗?”
“你?不是要走了,我想……”红莺娇笑容灿烂,下一刻,飞起一脚,猛然伸腿横扫柳月婵的下盘,右手轻甩,一块红罗帕凭空出现,打着旋向柳月婵的面部缠去!
然后……
牢牢贴在了后仰倒地的柳月婵面上。
“砰——”
柳月婵结结实实摔了个屁股墩,面上盖着罗帕,眼前是一片鲜艳的红,柳月婵酝酿了一下情绪,“嘶”地颤抖了一下,“莺娇?你?做什么,好疼……”
红莺娇懵了,连忙拉柳月婵,“你?!你?怎么不躲!”柳月婵低着头,不说话,肩膀微微颤抖。
“别哭,别哭别哭!”红莺娇手都哆嗦了,“对不住,我……”
柳月婵被?盖在红罗帕底下的脸,堪称面无表情。
有些事情,做过一次,再做第二次,无论是面子还?是什么别的感觉,借着孩子的面庞,似乎也没那么羞耻了,甚至听着红莺娇慌张的语调,柳月婵的心情都好转许多?。
对于红莺骄怀疑她,并且以武力试探这件事,柳月婵并不意外。再怎么装,她也不是六岁的小月牙了,红莺娇的直觉向来十分敏锐,而且红莺娇总是直觉先言行而动?。
烧船票那日,柳月婵就觉得红莺娇已经隐隐察觉出“月牙”壳子里?的“柳月婵”。
但跟红莺娇认识这么多?年?,对于红莺娇的单纯之处,柳月婵亦是心知肚明,红莺娇看着聪明,也确实机灵古怪,可真要骗红莺娇,却也容易,因?为她在红莺娇心里?,似乎属于“孤高出尘”的典型,她还?记得自己曾在小摊前,买过一碗香葱臭豆腐,红莺娇见了,一惊一乍跟萧战天嘀咕半天。
也不知道她在红莺娇心里?,到底是个什么模样?
总归不是会柔弱倒地的女子。
听见屋内动?静,柳如仪跟红姑急忙赶了过来,这等子欺负人的情景,柳如仪皱紧了眉头,一阵鸡飞狗跳,等柳月婵“哭”累了,红莺娇也被?红姑揪住耳朵训斥了好一会儿。
等红莺娇再跑来时,面对红莺娇的笑脸,柳月婵终于可以顺理成章的不再搭理,躺在床上,冷淡侧身扭头。
“你?别生气?了嘛~”红莺娇戳戳柳月婵的肩膀。
柳月婵不说话。
“我是跟你?闹着玩的,我……我力气?天生就很大,没控制住力道。”红莺娇找了个借口,“对不住,我真没想打你?。”
想到这里?,红莺娇有些期待的说:“这样吧,等你?在凌云宗拜师学武后,下次我去找你?,你?再打回来!”
“……”柳月婵眼皮一跳,扭头看红莺娇一眼。
红莺娇见她终于扭头,眉眼弯弯,笑的十分甜美?。
“你?别来……”柳月婵顿了下,“我讨厌你?。”
红莺娇的笑容凝固了,比常人稍淡的瞳色显出几分压抑的愤怒,“你?讨厌我?”
柳月婵转过头,不想理她。
“你?说清楚!”红莺娇攥住柳月婵的手腕,“我不是跟你?道歉了吗?”
柳月婵惊讶的看向红莺娇,搞不懂她激动?什么,她们两人间不是向来如此,如今不过说的直白一些,“我不要你?的道歉,松开。”
“我又送你?画册,又送你?铃铛,也没跟你?打架了,就今天这么一回,你?又要不理人!我不是道歉了吗?”红莺娇心里?难受的很,委屈道,“我只是以为……我没想这样的!”
红姑听见动?静,赶来一见,呵道:“莺娇!你?又溜过来做什么?”
“娘,我是来道歉的。”红莺娇朝红姑喊,“可她说我讨厌!”
红姑一下子就明白了红莺娇话里?的委屈,心想:这月牙,还?真是她家这个小魔王的克星,往日里?旁人说多?少句,也没见这孩子把讨厌一类的话放心上,今个被?说一回,还?委屈了。
柳如仪拂袖一挥,将红莺娇攥紧柳月婵的手分开,红姑连忙打圆场,呵道:“你?道歉了,也要看人家接受不接受,过来!”
红莺娇不情不愿走到红姑身边,红姑轻轻摸了摸她的脸,柔声道:“交朋友贵在用心,今天月牙受伤了,又疼心里?又难过,你?等几天,再跟她赔礼道歉好不好?”
“那她都要走了!”红莺娇皱眉。
柳如仪:“红姑,马上就到周海了,我跟月牙也是时候告辞了。”
红莺娇拉着红姑的手紧了紧。
柳如仪对红莺娇的观感很复杂,他能察觉红莺娇并没有什么恶意,但性情比之师妹,着实急躁乖戾,对自家小师妹又有些古怪的偏执之处。
柳如仪轻声问柳月婵:“月牙,你?想收莺娇的东西吗?”
柳月婵摇头。
红姑叹道:“月牙,日后你?若是来西南,记得来找红姑,红姑带你?在西南好好玩玩,我本?来还?想着,让你?跟莺娇认个姐妹相处,莺娇自小身边也没个同龄的朋友,今天的事情,是莺娇做的不对,你?不要讨厌她好不好?”
红莺娇不懂红姑一片慈母心肠,见红姑都这样说了,柳月婵眼底还?是冷冷的,忽然想到从前跟柳月婵那些旧账,再顾不得什么魉都之门?的事,愤恨道:“娘!我跟她不是朋友!她自己都说了,是路人!”
“什么姐妹,我才不稀罕!”
“爱理不理,我还?讨厌你?呢!”红莺娇瞪柳月婵一眼,松开红姑的手,跑了出去。
哈桑紧随其后。
等回了房,红莺娇重重地拍了下桌子,心想:早知就不该去买什么画册!
从小到大都是一个样子。
柳月婵!柳月婵!
红莺娇一时后悔听了哈桑的话,就贸然去试探,一时又想着前尘往事,气?的心里?直冒酸水,恨不得跟柳月婵萧战天就此划分界限,再不相见!
海面波涛正汹涌,随着浪而来的,还?有不断在高空盘旋的野鹰,蓄势觅食。
“柳公子,周海到了!”船上的伙计高声喊。
“周海到了!出太?泽了……”
船行至太?泽境玄空阵边界,很快穿过薄薄的淡银色结界。
略略说了几句离别的客套话,柳如仪御剑带柳月婵从船上飞远,红姑看着两人飞远的身影,轻轻叹了一口气?。
“莺娇呢?还?躲房里??”红姑问伙计道。
刘福点点头,“哈桑大人正陪小姐呢。”
“我去看看。”
红姑在红莺娇门?外敲了敲,屋里?却没传来动?静。
“莺娇?”红姑疑惑地推了推门?,正纳闷怎么没声,忽然想到什么,脸色骤变,提脚踢向内锁的房门?,伙计们被?这踢门?生吓的一哆嗦,红姑推门?,果然见窗户大开,床上红莺娇那一堆百宝零碎全?没了踪影。
床上一张黄纸条上,歪七扭八写着几个大字:娘,我出去玩,有哈桑,勿念。
红姑攥紧了手中的黄纸条,一阵头晕。
*
周海。
龙淮岛。
春来遍是桃花水,不辨仙缘何处寻,漫山偏野的桃花常开不败,龙淮岛的女弟子,时常将头发梳成松松的发髻,折下桃花两三枝挽起。
桃花坞中,尚在襁褓的丘玉函咿咿呀呀抓着奶娘递给?她的桃花枝,笑的直流口水,为了庆祝她降生的龙淮岛岛主正在为女儿制一柄十八骨罔天伞,桃花坞外,哈桑抱着红莺娇穿过护岛阵法,从花树下悄悄跑过,行至岛屿另一边,海龙暴的发源地。
御剑飞行,柳月婵坐在变大的剑身上,双腿垂下轻轻晃悠。
有柳如仪的护持,高空的风自然不会影响到她。
飞剑以远远快于船舶的速度渡过了周海,柳月婵从天上往下看途径的山川河流,也不知过了多?久,青翠绿意减少,回环云水间,辽阔的平原渐渐被?乱峰叠嶂取代,繁花之色再难寻,地面一片雪色蔓延,天地间白茫茫一片。
柳月婵抬眸眺望,见远方凌云山高耸入云。
一股清灵冷冽之气?,随着与凌云山距离的拉近,越发冰寒刺骨,柳如仪早已递了柳月婵一个散发热气?的灵玉,柳月婵紧紧将暖玉握住,呼出一口气?,她如今还?未修行,才能以暖玉取暖,待正式入门?,就要受好一阵严寒了。
师父不允许借助外物抵御山风。
柳月婵心理上早已习惯凌云峰的天气?,可如今仅有六岁的女童身体,实在难以承受,待柳月仪牵着柳月婵回到凌云宗,柳月婵的眼睛都有些睁不开了,睫毛上缀满了雪碎。
柳如仪为了让柳月婵给?师父留个好印象,也没有将她护住,而是任由柳月婵风雪满身,一步步,跟在他身后,走入凌云宗中。
百里?成冰,千里?飘雪,凌云山脚下不远处,便是春市商贩必然途径的凌云城。
凌云城的人吹惯了冷风,城中有一句老话叫“十日恶风三尺雪”,哪天凌云城不下雪了,那才叫真的稀奇。今日看着天空飘雪如鹅毛,行人个个裹得十分厚实,堪比山中毛熊,穿行街巷中,熊头缀梅花,不算好看,多?少有几分不伦不类的雅致。
这就不得不提另外一句老话“梅花与谁问平安”,这样严寒的天气?,除了梅花,也没别的颜色点缀,久而久之,梅花,就成了凌云城的“城花”。
家家户户院子里?都栽了几棵,好像这座城多?么文雅高洁似的。
有凌云宗坐镇,城中百姓也早见惯了修者?,时不时便能瞧见一道黑点从天空横飞而过,浅浅的影子穿云破雪,那底下眼热的凡人多?瞅几眼,便也觉得自己延年?有望。
春市热闹,旅客装扮的人不少,偶有头一次出门?做生意的,到了凌云城歇脚,便要往衣铺里?奔,一般的厚实衣服还?真抵不住凌云城的冷,只是每当这时,要问路就很难了,凌云城的人大多?不热情,冷冷看一眼路人,指尖一转,随手指个地方,便再不给?眼神,快步走开。
这一指,通常是瞎指的,能不能找对地方,全?凭天意。
凌云城的民众不爱在外晃悠,都赶着回家暖和,对于这些看见雪一脸兴奋的外地人十分无语,觉得这些外地人大惊小怪。
在奎山道祖逆转阴阳,使人间灵气?澎湃而出前,凌云城是最偏最冷的一处地界,地广人稀,这儿的民众苦的很,要跟气?候苦熬,还?得跟野兽搏斗,对于那些一出生就在温热地带的人,很有些看不惯,觉得那些人享福不惜福,对抗妖物也没个气?性,骨头软绵。
围绕凌云城那一圈抵御妖兽的重石墙,就是数百年?前犹坚韧勤快的凌云城百姓自发搬建的,凌云宗还?没来此处开宗立派时,修者?再少,妖怪也不爱来凌云山附近吃人,嫌弃这儿的人,皮韧难嚼,不好对付。
等凌云城安定下来,凌云城的本?地人大多?跟从前一样,对于唱戏唱曲的乐子,没啥兴趣,缩着脖子唱大戏,闲得慌么?当地人一致认为硬汉猛女需要在冰雪烈火中锤炼,夜里?盘几个火堆,喝酒斗殴骑马与熊搏斗才是他们的爱好。
了解的,赞一句本?地人的勇敢顽强,不了解的,颇感此地人固执冷漠。
对外地人而言,见惯了繁花似锦,凌云城的严寒可太?难熬了!因?此除了每年?春秋两市,没多?少人会专门?来凌云城。
凌云城城主府。
城主正带着自己的小儿子骑马,他年?事已高,才得了这么一个天分出众的儿子,十分看重。
可惜一出生就是少城主的小儿,深知金汤勺在嘴中,面上不敢跟父亲作?对,私底下并没有继承本?地人特有的顽强勤快。
少城主跟着老爹在风中跑马半天,脸皴了,冻得脚打哆嗦,回到城主府,自家亲娘正撸了袖子在风中舞刀弄剑,不说关心,没抓他去一同舞刀弄剑都是好的。
府中侍女也大多?面目平庸丑陋,“砰”的一杯冰水拿来,喝的他浑身发凉,心也凉了。
少城主年?幼的内心一阵绝望,想着城中富商玩伴身边那些个温香软玉、红袖添香的情景,跑马的辛苦没记被?少城主心里?,少城主只牢牢记住了一点:等小爷做了城主,定要左拥右抱,将美?人尽数敛入城主府中!
大雪越下越大。
凌云宗位于凌云山顶峰。
古旧灰砖的建筑也算雄伟,依山而建,气?势恢宏。
瞧见柳如仪领进来的小姑娘,几个凌云宗弟子都忍不住在大殿外探头,待验过灵根灵象,宗主柳震一向严肃的面庞都能看出几分明显的欣慰喜悦。
凌云宗宗主柳震在道门?之中素有“严苛”之名,与妻云夫人生有一子,早夭,后来收养了一对兄弟,其中年?纪较大的,便是柳如仪。柳如仪是柳震看着长大的,品行出众,资质上佳,柳震素来以亲子相待,对柳如仪的要求也比旁人严苛许多?。
柳震将柳月婵收下,柳如仪很快就被?打发下山,继续历练。
难得有如此符合揉花碎玉诀的灵象弟子,宗门?上下十分高兴,因?着柳月婵资质太?好,自是要收入宗主门?下,拜师大利就定在了下个月春节之前,到时候凌云宗外出历练的弟子都会回到宗门?。
宗主夫人云氏,本?名云娆,原是凌云宗弟子,曾是柳震的师妹,两人一同长大,结为夫妻,感情十分深厚。她已从柳如仪口中,得知月牙是孤儿,此时见了柳月婵,问过年?龄名字,便牵着她在宗门?各处缓步行走,“这是凌风阁,这是远山堂……”
“此处是练武场……月牙,你?看,这里?是弟子们进食的地方,好香啊,待过几年?就要辟谷了,月牙可要趁着这几年?多?吃些,将自己养胖一点哟。”
柳月婵许久没有听云夫人温声细语的说话,光是忍泪已情难自禁,瞧着云夫人的目光,如归巢的雏鸟一般,云夫人见她如此,内心也更加疼惜。
中途不少人来跟云夫人行礼打招呼,如今还?没到收徒的时候,瞧见外人难免好奇,不少人向她露出笑容,很快,宗主新收了个小师妹的事情,就传遍了整座山。
晚间。
柳月婵睡下,云夫人跟柳震商量着,要给?月牙赐个名,柳震对这个小弟子也十分看重,两人合计一番,定下三个好听的名字写在纸上,让云夫人明日念给?月牙听,自己选一个。
第二天。
月牙听云夫人挨个念完纸上的名字,轻声道:“师娘,我选这个。”
“这名字,倒是你?师父第一个想出来的,我听着也最喜欢……”云夫人点头,“确实好听。”
自此,无人再唤月牙之名,凌云宗迎来一位新的女弟子,柳月婵。
作者有话要说:我存稿箱时间定错了,好尴尬啊 ̄□ ̄||,基友问我怎么还没V这才发现,那今天放四更吧。
也就是昨天的三更+今晚9点那更。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荒草、慕文晓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慕文晓10瓶;37990089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PS:本章“十日恶风三尺雪”等诗词出自元代许有壬《临江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