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说世事易变,可谁也没想到这变故竟然这么大,明明昨天?还是?被人批判的费家小子,今天?摇身一变,竟然也成了小、将!
这个戏法?是?怎么变的?
着实地让大家有些接受无能了。
可更无法?接受的应该是?费家人,因为费栋是?费家的长子嫡孙,是?一家子寄予厚望的继承人啊。
谁也不承想,这个孩子竟然是?这么个没骨头的货色,而且为了能让自己过的更好,他竟然对着最疼他的老?爷子下手了。
看着老?爷子生死不知地被人扔回?来,费家上下在觉得天?塌了的同时,对着费栋这个忘恩负义,数典忘祖的王八蛋更是?恨的不行。
可是?现在更重要的是?想办法?让老?爷子醒过来,他年纪大了不说,这一阵子受的罪也不少,现在还烧了起来。
再?不退烧,这样下去的话老?爷子只怕是?有危险。
就算他们祖上是?有名的医药世家,可是?手头上没东西,甚至连一根针都没有,还能怎么办呢?
热水都没有,只能不停地换了湿手巾子给他降温了。
女眷们保持沉默,死气沉沉,毫无希望,看不到明天?的感觉太可怕了,如果不是?家里的两个男人还能撑得住的话,她?们只怕更是?手足无措了。
毕竟从小到大从来没有见过这种阵仗,没有受过这种欺辱。现在家里的顶梁柱倒下了,她?们也不知道自己能怎么办了。
费栋就是?这个时候进的屋子,大宅子还没被收缴回?去,不过可惜的是?这里的东西已经?被洗劫一空了,晾晒的药草啊,费家几辈子人的藏书啊,还有就是?各种收藏着的好东西之?类的,全都被洗劫一空了。
就是?家里的破碗烂盘子的都不剩了。
顶着全家仇视的目光,费栋直接走到了老?爷子躺着的木板前,那是?之?前房间的门,现在已经?成为了家里最后一块儿床板了。
其他人都是?缩在角落里的,柴草垛子之?类的铺平,当成床睡的。男人跟男人挤在一起,女人跟女人挤在一起的。
孩子最要紧,都是?睡在大人身上的。
家里除了十五的费栋之?外,其他最大的就是?费栋的堂妹,才十岁,堂弟才四五岁,费栋的亲弟弟才三岁。
“安乃近,给爷爷吃下去吧。”
费栋没解释,将一颗药塞到了奶奶的手里头,一起的还有个窝窝头,然后走到了角落里,从口袋里又掏出了两个窝头,一个塞给了他亲妈,一个塞给了二婶。
然后回?到了属于自己的角落里,低沉着头,同样不说话。
整个屋子压抑的厉害,两个小的,看到那只窝头,忙扑了上去,吃的啊,吃了肚子就不饿了。
哪怕没有他们家以前吃的好,可是?饿了一阵子的肚子之?后,俩锦衣玉食说不上,可也是?细粮米粥喂养长大的孩子是?没有半点挑食的意思了。
可是?两位一向疼孩子的妈妈却是?知道,压根儿不能就这么吃了,很多?事情?不一样了。
所?以俩孩子尽管吵闹了起来,小的那个已经?带着哭腔了,可是?柔软心肠,时常接济周围邻居的费母也还是?没给孩子吃就对了。
半天?,等着堂弟也哭噎起来了,费栋的父亲费文华深深地叹了口气,
“烧点水,泡开了都吃两口吧。”
这已经?是?常态了,运动也好几年了,他们家因为是?医生,治好过太多?的病人,也有不少的朋友,所?以并没有牵连到他们家。
之?前该捐的都捐出去了,家里的药堂也早是?公?家的了,之?前还公?私合营的,后来风向不对,父亲就全部捐出去了。
本想能护住一家子的周全。
可没想到,还是?逃不过这一劫。
到了现在,他们可算知道那个是?人,那个是?鬼了。
妻子一向接济的邻人竟然成了吃人的恶鬼,打、砸、抢,他们家成了坏分子了。
如果这些还能勉强忍受的话,儿子的倒戈一击就成了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了。
老?爷子之?前就是?强撑着的,眼睁睁地看着自己最器重,也最有天?赋的大孙子竟然带头和自家划清界限,开始批、斗他,心寒啊。
可是?这会儿看着儿子的做派,又不完全是?那么一回?事儿了,可到底是?怎么个事情?呢?
即便是?亲儿子,费文华也不敢完全相信了。
这世道啊,真?是?让人崩溃。
尽管热水泡开的窝头几个大人就抿了一口,都留给了三个孩子,可他们还是?觉得肚子饿得慌。
大人还能怎么着?只能给孩子喂水,喝到肚子撑了,俩小的这才不嚷嚷了,沉沉地在母亲的怀里睡了过去。
一个小时后,老?爷子的烧可算是?退下来了,看着他额头上细细密密的汗,费老?太太高兴又心酸。
他是?大家子出身,这辈子何曾吃过这样的苦头?
最要紧的是?,是?自己最看重的亲孙子捅的刀。
她?觉得孙子不是?那样的人,可现实就是?这样狠狠地打脸了,今天?一整天?,他们一家子除了妇孺之?外,丈夫儿子受到的羞辱全都是?来自栋儿的。
好在他还算是?有些良心的。
老?爷子醒来时大家基本上都已经?昏昏沉沉的了,费栋最警醒,哪怕他没抬头也发现老?爷子醒了。
毕竟年纪大了,眼神浑浊,面目哀伤的老?爷子盯着上方的房梁发呆。
他自认为这辈子没有做过任何伤天?害理的事情?,经?常施粥赠药的,怎么临老?到头了,竟然会遇上这种事情?呢?
最令人失望的还是?长孙啊。
天?赋出众,胆大心细,是?个学医的好苗子,不仅是?他,就是?两个儿子对着孙子的培养也是?不遗余力,倾囊相授的。
可没想到,宠着疼着的就是?这么个东西。
除了感叹自己有眼无珠之?外,老?爷子现在也是?无能为力。
费家彻底地败落在自己手上了,这才让老?爷子心痛至极。
家里的藏书,全都被损坏烧掉了,这更加让他心如死灰,这活着还有什么意思呢?
自己受了百般折辱不说,最为可恨的是?拖累了家人。
他伤感自己看错了孙子,也更加心疼两个还什么都不懂的稚子,那是?他费家最后的希望了。
老?爷子心中做出了决定……
尽管觉得是?可以解脱了,可依旧沉重,忍不住地叹了口气。
他的这口气似乎让整个屋子地震了一样,原本还昏沉的人们都立即地清醒了过来。
“老?大家的,老?二家的你们别?动,老?大扶你爸起来,老?二去拿炉子上温着的东西。”
老?太太满是?欣喜,压低了嗓子吩咐两个儿子。
屋子里只有一盏煤油灯,即便是?有电灯,也早就不能用了,别?说是?灯泡了,就是?灯罩都被那些人拆走了。
这煤油灯,还是?从一直不用,堆放杂物的地下室里翻出来的。之?前是?能省着就省着的,不过今儿老?爷子发烧,眼看着就要挺不过这一关了,所?以也没谁去关注了。
费老?爷子吃力地靠在长子的身上,喘着粗气,喝了两口温水,这才觉得浑身没那么难受了。
至于那半碗窝头糊糊,他是?半点也不想吃,咽不下去。
“费栋,你过来跟我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老?太太低低地将孙子的作?为告诉了老?爷子,他心底泛起了新的希望,不过还不敢肯定。
费文华听见老?爷子喊了儿子,满眼的痛苦,他是?最难的那个啊。
费栋是?他的儿子,从小宠到大,从小护到大的啊,谁承想竟然是?这么个畜生啊。
可再?畜生,虎毒不食子,他也没对着儿子下手,只叮嘱了家人,权当他不存在,叮嘱妻子,他们从来没有生养过这么个畜生罢了。
现在,除了痛苦之?外,费栋带回?来的几个窝头和那片安乃近也同样是?希望。
他的儿子,或许并不是?他们以为的那样,是?数典忘祖,是?忘恩负义的王八蛋。
这其中,儿子是?不是?又另外的考量呢?
看着似乎被吓到的儿子,费文华内心更加焦灼。
“没什么好说的……”
他嘶哑着道,头发乱蓬蓬的,身上也同样是?衣衫不整!昨天?他还和他们一样,挨打挨骂来的,今天?才调换了下。
就算是?要说,也不能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儿。
原主本来也就是?个卖了家人的垃圾而已,又有什么好说的呢。
他要是?辩解,估计费家人还觉得他巧舌如簧,满嘴的混账话,可偏生就是?这么一副样子,反倒让大家多?想了。
老?爷子见多?识广,最先?想到了自己一直渴盼的那个答案,望着不远处的孙子,神色柔和。
男人们就算是?再?感性,还能忍得住,费文华红了眼圈,可费妈妈却是?再?也忍不住,低低地啜泣了起来。
这么多?天?的羞辱,她?一个大家小姐并没有露出半点的脆弱来,可是?这会儿,却失态至此?。
但是?哪怕是?之?前还和大嫂杠一杠的费二婶也没有任何要嘲笑她?的意思,她?自己也忍不住地掉泪了。
人生啊,怎么就这么难呢。
“你这样是?在玩火,万一被他们发现了,你怎么办?”
费二叔,费文家也琢磨过来了,忍不住地道。
到底是?他们一家子疼着宠着长大的,怎么能不担心呢?
“不会发现的……哼,不用你管!少假好心!”
费栋解释了一句,然后冷巴巴地反驳。
一点儿也没有了以前的文雅,粗糙地跟这个时代的年轻人一个模样了。
可这副样子,让所?有人都觉得内心柔软了起来。
这之?后,所?有人都沉默了下来,费老?爷子心中重新燃起了希望,也不再?推拒那半碗已经?冷掉的糊糊,和老?妻俩人一人一口,慢慢地吞咽了下去。
似乎那不是?半碗糊糊,而是?什么珍馐美馔一般!
吃完了东西之?后,老?爷子身体毕竟弱了些,再?也撑不住,睡了过去,其他人虽然也愁苦明天?的日子,可因为主心骨老?爷子的做派,少了几分担忧,多?了几分轻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