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爷,您已经很久没合眼了。”岚三端着油灯,落在书桌上,看着他从白天一直忙到深夜,眼皮都抬不起来,顿觉心?疼。
祁夙凛揉了揉剧痛的眉心?,眼睛都熬得有些花了,抬起头才发现夜已深,他沉声问:“天牢的看守换了吗?”
“已经换了。”
他点点头,低头看着密密麻麻的册子,已经有些看不清楚,“继续让人监视着沈郁,不要让她再?与凤千瑜有所接触,还有阳平王和宋飞雁,他们见过谁,都要来向我汇报。”
岚三有些迟疑,他欲言又止道:“属下刚才?跟酸菜见过,她说……说今天小郡主去过沈侯府,跟沈郁单独见过面,不知道她们说了什么,反正沈郁出来之后脸色有些难看……”
祁夙凛重重将册子拍在桌子上,扭头瞪着岚三,“不是说了盯紧吗?怎么现在才来跟我说这件事?”
“爷,属下是让他们盯紧了,可是小郡主跟沈郁一样,都是鬼灵精,探子压根就没发现小郡主进去了,等她出来已经来不及了。”岚三拼命为自己辩驳着,越说越委屈,“而且属下第一时间就去找酸菜核实此事,就算是没有功劳,也?是有苦劳的……”
祁夙凛气得险些将册子砸在他身上,一想到宋飞雁跟沈郁不知道说了些什么,心?里就跟火在烧一样,片刻不得冷静。如今沈郁跟自己起了嫌隙,宋飞雁又在旁边煽风点火,保不齐她真昏了头,做出点谋逆之?事,那就真的无可挽回了。
“岚三,跟我走一趟。”
沈郁挑起夜灯,窗外寒风肆意,桌案上摆着工部的公务,等待着她彻夜处理。光影打在她脸上,有些过分消瘦,她嘴上说得再?轻松,可她的身体还是日渐被拖垮了。
酸菜急匆匆地跑进来,“小姐,岚三说太子爷特意换了天牢的看守,咱们明天进不去的……”
她“嗯”了一声,并没有觉得意外,这些都是迟早的事,所以该问的她都一口气问完了,总想着寻找到蛛丝马迹,来替他翻案,可是凤千瑜,却什么也?不肯说。
他当时直直地看着她,明明有话想说,却欲言又止,最终化作了一句:“不要再?继续查了,这是我的事,与你无关。”
他当时看她的眼神,她至今都还记得,就像深海里的孤灯,一吹便熄灭。
他什么也?不肯告诉她。
再?热的情,都得被他泼灭。
“小姐。”酸菜着急地摇了摇她的手臂,“你今儿是怎么了?怎么精神恹恹的,是不是病了?”
好像今儿从地牢回来,她就一言不发地把自己关在书房,整个人都不对劲了。后来?后来小郡主来了一趟,也?不知道跟她说了什么,她出来的时候面色都有些发白,送走小郡主之?后,一个人坐在书房发了好久的呆。
“小姐……”酸菜有些担心?她的状态,声音都慢慢小了下来,她想问小郡主跟她说了什么,可又怕自己问得不合时宜,傻傻地愣了半晌。
沈郁又换了一本册子,在昏暗的油灯下打开,她的影子落在书本上,清瘦如竹,“酸菜,我还要处理公务,你回去睡吧。”
她的声音里透着不易察觉的疲惫,让酸菜不忍心?再?追问。她想着,小姐这么通透的人,应当也?不需要她来操心?,便下去歇息了。
油灯在冷风中熄灭了,沈郁在黑暗中坐了许久,而后起身拿了一件披风,趁着夜还深,闷头钻进了黑夜之?中。
祁夙凛来到沈府的时候,天色已经蒙蒙亮。他裹紧身上的狐裘,带着岚三在门口蹲站了许久,岚三冷得瑟瑟发抖,忍不住询问:“爷,咱们不进去吗?这外面好冷。”
其实祁夙凛也?有些冷,可他是太宸的太子,他得抗住。他抬头望着紧闭的大门,总会想起她日渐消瘦的身子,马不停蹄地奔波着。
“让她再?睡会儿吧。”
天际慢慢亮了起来,初春的清晨稍稍撒下些许暖意,祁夙凛捂了捂冰冷的手,看到沈府的大门慢慢打开,都还想着沈郁这么早就起来,可是要去工部处理公务?
大门推开之?后,祁夙凛愣住了,岚三愣住了,酸菜也愣住了,“太子爷怎么来了?”
“沈郁呢?”
祁夙凛似乎意识到了什么,面色渐渐变得难看,他猛然折身回去,衣袂凛冽如利刃,“岚三!回宫里!”
岚三架着马车,马不停蹄地赶到皇宫。宫门已经大开,祁夙凛逮住门口的侍卫便问:“沈郁昨夜是不是来过?”
侍卫连连点头,“沈大人是来了,她说太后身体不舒服,召她入宫,奴才也?没理由拦着,便放她进去了……”
如今已不是问责的时候,祁夙凛连忙带着岚三和禁卫军赶到天牢,门外一片井然,他甚至都没有心?思问沈郁是否来过,便直直冲了进去,一直冲到关押凤千瑜的牢房,直到看见那个人还在,心?里的石头才?彻底落下。
凤千瑜微微抬头,目光还是如以往一样平静如水,衣衫褴褛却不见他半分萎靡。他关押在此处一个多月,却还能镇定?如初,如此冷静自持,让祁夙凛不仅痛恨,更心生畏惧。
这该是多强大的对手。
“太子爷怎么来了?”凤千瑜的声音也一样冷静,他盘坐在草席上,错综复杂的铁链虽然牢牢将他锁住,可仿佛他轻轻一用力就能挣脱。
祁夙凛下意识绷紧了神经,他握紧手指,转头呵斥旁边的狱卒:“你们知道他是谁吗?这么重要的犯人,你们就用这么细的链子锁着?”
狱卒吓得齐齐跪下,“太子饶命,太子饶命!奴才这就更换……”
凤千瑜忽然轻笑了一声,也?没别的情绪,就是轻松自如、万分不屑地笑了一声。
祁夙凛被这一声轻笑,笑得背脊都绷紧了,他用力拂袖转身,沉着脸从天牢里出来,立马又去了太后的漆梧宫,去见沈郁。
沈郁果真在漆梧宫陪着太后,房间里烧着厚厚的火炉,热得手心?冒汗。她脱了披风,只着了一件单薄的衣裳,坐在火炉边陪着太后说话。
皇太后被她逗得哈哈大笑,转头看到祁夙凛站在门口,朝着她招了招手,“凛儿也来了?来,过来一起坐,哀家备了好多吃食……”
祁夙凛有些迟疑,看向沈郁的时候,正好对上了她的眼睛,只得硬着头皮进屋,紧挨着坐在她身边,忍了半晌还是忍不住问了:“你怎么……进宫来了。”
沈郁笑了笑,她昨夜走得匆忙,衣裳穿得单薄,即便坐在火炉旁边也带着冷气儿,“我来找皇奶奶商量大事儿,实在憋不住了,所以连夜进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