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郁都伸出两?只手扯住他衣袖了,他还是撸起袖子,非得要爬上去摘枣子,拉都拉不住他。
他将长剑取下来放在树下,系紧了腰带,长发拂到脑后,伸手拉住枝干,蹬了两?脚就爬上去了,那身姿矫健简直是叹为观止。
沈郁都有些?羡慕,毕竟她是走路都能被石头划破脚的人,这辈子都学不会他那样身轻如燕。
旁边的酸菜也是看得惊呆了,惊得嘴都合不拢,她小心翼翼地拉着沈郁的衣服,轻声问她:“小姐,那个人真?的是九千岁吗?”
沈郁肯定地点头。
“他怎么来咱们府上了?”
“来吃糕。”
酸菜可?不敢跟他一起吃糕,“小姐,我听说他会吃人的……特别是细皮嫩肉的小孩。”
沈郁被她逗乐了,又是被谣言逼疯的孩子,“你见过吗?”
“那哪能见过。”
“没见过还说得跟真?的一样,你忘了早上王大姐那事了?”沈郁摇着扇子,看着九千岁爬树上摘枣的样子,别说,还真?有点赏心悦目,“瞧瞧九千岁这清风朗朗的模样,还上树帮咱们摘枣儿,怎么可?能跟传闻一样。”
酸菜似懂非懂地点头,好像是这么回事。
她们说的话都被凤千瑜听见了耳朵里?,他坐在树干上,摘了一个大枣,朝着沈郁扔了过去。
沈郁慌忙接住,那枣儿比酸菜摘得大多了,一只手都握不拢,“瞧瞧这枣,多大呀,我就跟你说九千岁是好人吧。”
“哇!”酸菜拿过大枣,认同地点点头,这么高的枣儿都能摘下来,这不光是好人,这还是能人。
凤千瑜又往前?爬了一点,底下的枣儿他也看不上,专门摘上面个头大的,酸菜看到他都拿不下了,赶紧拿了簸箕去接,上边扔,她就在下边接,不一会儿接了小半框的大枣。
沈郁见他两?都要把枣给摘光了,赶紧阻止他们,“够了够了,留点明?天再摘。”
酸菜端着枣儿就下去了,“我去洗枣。”
凤千瑜拍了拍手,轻轻一跃就跳了下来,他弯腰顺势拿了身边的剑,将长发拂到身后,解开衣袖,又恢复了来时?的模样坐在她旁边。
沈郁给他添了茶,虽然?知道他不爱喝,“九千岁活得这般随性,真?令人羡慕。”
凤千瑜拍了拍袖子上的灰,然?后从衣兜里?拿了四个枣儿出来,比他先?前?摘的都要大,随手就放在了沈郁跟前?。
沈郁愣了一下,“给我留的吗?”
他点点头,抿了一口?茶,然?后才回了她方才说的那番话,“只要你想,你也可?以活得随性自?在。”
她伸手握住大枣儿,还带着沁心的凉意,让她的心都跟着通透了几分。她忽而笑了,有些?释然?道:“我只是个俗人,跟九千岁不一样,俗人总是被俗事缠身,身不由己。”
凤千瑜将枣子又往她跟前?推了推,他半撑着脑袋,笑着道:“你摘不到的枣儿,我帮你摘不就行了。”
沈郁被他逗笑了,她捏着桌上的枣儿,笑着摇了摇头,“还是九千岁厉害。”
看似无心,实却?有心。
她以前?怎么没发现?九千岁是个厉害人。
她把枣儿随意擦了擦,咬了一口?,又甜又脆。四个大枣,她分了两?个给九千岁,结果他抬手给拒了,“给你摘的,吃吧。”
沈郁说不清楚是什么滋味,她之前?吃的时?候,枣儿还没熟,吃下去酸酸的,涩涩的,味道很不好。现?在的枣儿又大又甜,咬下去多汁又清脆,跟上次吃的完全就不是一个层次,四个枣子吃着吃着就没了。
上次枣儿还没熟的时?候,暮玉还跟她说,等下次熟了再给她摘,没想到枣子熟了之后,她没等到暮玉却?等到了九千岁,撸了袖子,亲自?爬上去给她摘枣。
沈郁忍不住抬眼,认真?看了九千岁一遍,那张薄薄的白玉已经勾勒出了他的轮廓。她的脑子里?好像都能浮现?出他的模样,虽然?不清晰,但?是能有个大致印象。
他的长发随意披在身后,上边还沾了一片叶子,沈郁伸手帮他拿掉,他猛地抓住了她的手,这是身为练武者的本能。
沈郁愣住了,她就这样直视了九千岁的眼睛,他的瞳孔墨黑如夜,又包含万千星辰,当他认真?看着一个人的时?候,就如浩瀚星河无边无际,难免让人深陷其中无法自?拔。
她恍然?回神,望着他抓住自?己的手,那双手实在是太好看了,要说她还见过谁有这么好看的手,就只有曾经那个叫“暮玉”的人。
凤千瑜立马就松开了手,拢在衣袍下,漫不经心地别开了视线,“沈大人,不好意思。”
沈郁还在盯着他的手看,越看越觉得狐疑,她以前?还没发现?,这位九千岁的手当真?跟暮玉的手有□□分相像。
九千岁理了理衣袍,将手放在桌子底下,彻底不让她看了。他越是不让她看,她心里?越是疑惑,但?又不想让九千岁看出异样,只能暂时?按捺下怀疑的心思。
她摇着扇子,太阳已经完全升起来了,晒得她额头都出了一层薄薄的汗。
“小姐,栗子糕好了!”
酸菜不光洗好了枣,还带了栗子糕过来,刚出炉的栗子糕还新鲜滚烫,现?在正是口?感最好的时?候,再冷就会变硬。
沈郁帮着收拾了桌子上的小吃食,给栗子糕腾出一块地儿来,旁边的九千岁比她还要积极,亲自?接住栗子糕,小心地把它放下来。
酸菜入座,三人就这样围着石桌,一边吃糕,一边吃枣,和谐共处。
沈郁吃糕的时?候都还不忘观察九千岁的手,像,实在是太像了,不知道握起来是不是一样的。她对九千岁和暮玉都没有那种排斥的感觉,要是能摸一下,她肯定能分辨出来……
沈郁越想越远,回过神来之后被糕给呛到了,想什么,还想摸一下吗?
九千岁吃了一会儿,觉得不爽快,便问身边的沈郁:“有酒吗?”
沈郁点点头,“九千岁想喝什么酒?”
“都可?以。”
他嘴上说都可?以,心里?估计想的还是桃花酿,沈郁懂他,便吩咐酸菜:“去拿一壶桃花酿,煨热了拿过来。”
“这么热还要喝热酒……”酸菜嘀咕着起身,走的时?候还拿了两?块糕,担心热完酒回来就没了。
凤千瑜吃完手里?的糕就停下了,他是个讲究的人,栗子糕一定要配桃花酿,入口?即化,桃花酿醉入心间的感觉是最最好的。
沈郁见他不吃,还以为是不合他口?味,“九千岁不喜欢吗?这还是之前?御厨做的。”
凤千瑜摇头,“喜欢。”
他一句“喜欢”念得缠绵悱恻,听得沈郁心里?都燥热了起来,她低头喝了一口?茶,散去心头的热意,轻声道:“千岁喜欢就好。”
这世间多有万紫千红,可?一个声音就能旖旎万千之人,只有他九千岁一人。
沈郁放下茶杯,时?间忽然?变得有些?漫长,她展开扇子扇了一下,又觉得那扇子上写着“风流成性”不太好,又把它合了起来,可?合起来又觉得热,她又打开,小心翼翼地扇动着。
凤千瑜想不注意她都难,他将视线落在她腰上,什么都没有戴,“沈大人怎么不戴我昨天送你的东西,可?是嫌弃它?”
她哪敢嫌弃,赶紧从兜里?摸出来拿给他看,“我随身带着的。”
“为何?不挂着?可?是怕别人瞧见?”
沈郁捏着珠子看了半晌,然?后赶紧系在了腰上,“戴着的,戴着的。”
凤千瑜亲自?守着她戴上,这才放过了她,“戴着就好。”
她擦了擦额头的汗水,有热的,也有吓的。她看着九千岁还是一身清爽,好像不管多热的天他都不会出汗,“九千岁不热吗?”
他摇头,“我体寒。”
沈郁只听说女子体寒的,没想到男子也体寒,“九千岁不是练武之人吗?练武的人,应该身体很好才是,怎么会体寒。”
他再次摇头,指尖捏着茶杯,他的指甲呈现?着几近透明?的白,这分明?是身体不好的表现?,“幼时?总在寒潭练功,虽说速成,可?也留下了体寒之症,所以有些?畏冷。”
沈郁想起他方才一跃而下的身姿,不免肃然?起敬,原来九千岁这么厉害是有原因的,尔等凡人确实做不到。
酸菜端着煨好的酒过来,沈郁倒掉了九千岁杯里?的茶,给他满上了酒。
九千岁还是跟以前?一样,一口?栗子糕,一口?桃花酿,他的皮肤白净,喝了几口?很快就上了脸,隔着白玉面具都隐隐透出三分颜色。
他喝完一杯,沈郁又给他倒上一杯,那酒香本就浓郁,再一飘散开来,馋得沈郁忍不住也给自?己倒了一杯。
酸菜立马就抱怨了起来,“小姐,你还有伤喝不得酒的!”她说着就要去拿她的酒杯。
沈郁护住自?己的酒杯,硬是不让她拿走,“一小杯,就一小杯。”
酸菜拗不过她,只好缴了她的酒壶,“就这一杯。”
沈郁正沾沾自?喜的时?候,九千岁忽然?伸手,拿走了她手里?的杯子,仰头一饮而尽,随后再把空杯子还给她,里?面一滴都没剩。
她自?然?是敢怒不敢言。
剩下的桃花酿也是如数进?了九千岁肚子里?,他一口?一杯,摇晃着酒壶,那酒香四溢,惹人眷顾,光是闻着都要醉了,又何?况是喝的人。
他喝光了桃花酿,撑着起身,非要爬到树上去睡,沈郁是拦都拦不住他,他坐在树上靠着就睡了过去,留下沈郁在下头担心了他半天,怕他掉下来,结果他睡醒了说他还有事,翻着墙就出去了。
虽然?沈郁也不明?白,他为什么放着好好的大门不走,非得要翻墙,但?是能把人给送走也是好的。
哎,今天又是卑微的一天。
作者有话要说:沈郁:哎,今天又是小郁儿卑微在线的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