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太子爷来了?
整个金品阁就像加了把火一样,沸腾了起来,外边冲进来十几个侍卫,一字排开,将闲杂人等全都赶到角落里,众人都削尖了脑袋把头伸出去,都想一睹太子的风华。
他的母亲可是当今的瑶皇后,也就是北冀国的容悦公主,传闻她和那九天的仙女一般美貌,为她痴迷的世家公子前仆后继,周围的邻国更是踏破了北冀的门槛。
当年皇上御驾亲征,踏平了北冀国,一见容悦公主便失了心魂,马也撤了,兵也退了,发誓不再进犯北冀,一心求娶,倒是全了一段佳话。
世人从未见过容悦公主,就连画像都没有,据说这世上技艺最高超的画师,都画不出她十分之一的美。这世上唯一的一幅画便存在皇上的宫殿里,偶尔宫里也会流传出零零碎碎的画像,光是那几笔的勾勒,都足以遥想当年的容悦公主是怎样的风姿绝绝。
皇上爱她如命,后宫佳丽三千独宠她一人,如今子嗣单薄,想必也有这方面的原因。
世人皆想知道,到底是怎样的惊天美貌,才能让一国之君放弃吞并邻国的机会,甘愿成为裙下之臣?这世上关于她的所有传说都像迷一样蒙上了一层面纱,叫人心驰神往。
而作为容悦公主的独子祁夙凛,也就是太子爷,在太宸国也是如同迷一样的存在。
祁夙凛一出生便是太子,三四岁就开始读书,便有过目不忘的本领,教导他的太师换了一批又一批,教到最后竟是无物可教,全都跪倒在皇上的宫殿之前,一一请辞。
然后他便开始学武,他的第一个学武老师就是晋老将军,学了几年老将军要去边疆了,他看不上别的老师,干脆跟着老将军一起上战场,在边疆锤炼了几年,倒是立了一身的战功回来。
太宸崇文,他学武之余也不忘本,府中依旧留着教导先生,日日早朝,从不缺席。
他为太宸国立下许多功劳,皇上问他要什么,他说他要“体民之所情”,所以想要一座宫殿,搬到宫外去住。皇上竟也允了,拨了两个带刀侍卫给他,祁夙凛便带着自己的东西正大光明搬出宫去住了。
或许是这一生的起点太高,有点眼高于天,他理所当然地认为给他的就应当是这世上最好的。他的父皇为他选了无数的适龄女子,他一个都看不上,说娶妻当娶像他母后那般的女子,否则还不如不娶。
还说什么这男人见过了凤凰,哪还看得上野鸡?
整个俞都上下的千金小姐们哭成了一团,要么心灰意冷嫁人的嫁人,要么看破红尘长伴青灯,就算还有些想嫁给太子爷的,家里的长辈们也不会同意。
嫁过去干嘛?给人煲鸡汤吗?
恰逢此时赶上了沈郁那事,皇太后干脆一不做二不休,想将沈郁许配给了太子爷。太子爷知道之后,哭天抢地地让皇上皇后给他做主,可是皇上大约有些气他狂妄不羁,直接就替他同意了这门亲事。
于是这太宸国尊贵得不得了的太子爷,就这样跟沈郁绑在了一起,他本是待人宽容的性格,却唯独对沈郁宽容不起来,两人时常争论不休,吵得面红耳赤,这门亲事便只能一搁再搁。
可如今沈郁年满十七,太子爷也二十出头了,拖得不能再拖。今日皇太后将他们请进宫里,便是为了他们二人的亲事。
恰逢大雨,便在此处碰上了对方。
马车在门口停了下来,大雨倾盆,落得稀里哗啦,狠狠砸在马车上,随行的宫女侍卫都淋湿了衣衫,就连马儿都不安地晃动着马蹄。
车帘刚掀开了一半,底下的小太监一人忙着撑伞,一人忙着放小凳子,剩下两人等太子爷一起身,赶紧帮忙提衣摆,免得溅了雨水。
祁夙凛踏着凳子下马车,一抬脚就跨上了台阶,再走两步便进了金品阁。
太监收了雨伞,这才露出太子爷的尊容,他向来不苟言笑,与他无关的人和事绝不会多看一眼。衣摆随之落下,周围仿佛形成了一种气场,叫人望而生畏,他一身冷冽干爽,别说身上了,就连鞋面上都没沾几滴雨。
都说当今皇后国色天香,光是见着太子爷便信了九分,非得是神仙一样的女子,才生得出如此俊逸沉沉的样貌,他光是往那儿一站,整个金品阁都好似镀上了一层余辉。
小太监赶紧为他收拾了桌椅,反反复复擦了好几遍,祁夙凛才勉强落座,这吃的喝的都甚是讲究,就连茶具都是随身携带的。
这太子爷进来坐一坐,都如此讲究。
人群里大气都不敢出一声,就这阵仗真没几人经历过,众人是既想看太子爷的真容,又不敢去看,总觉得那般神一样的人物被多看一眼都是亵渎。
林晏见太子爷入座,便带着小厮下楼拜见了,他跟太子爷算不得熟,这面上的功夫还是要做的,“世子林晏拜见太子。”
祁夙凛放下茶杯,点了点头,他侧对着门口而坐,时不时回头看向窗外的雨,似是盼着这场雨早些停。
“林晏在二楼留有雅间,太子爷若不嫌弃,可以去雅间里坐一坐……”
祁夙凛跟他不熟,也没心思跟他打官腔,“不比拘谨,我只是进来避一避雨。”
林晏一点也不意外,顺着他给的台阶就下了,“那就不打扰太子了……”
祁夙凛对谁都是这样不冷不淡的,林晏早就习惯了。世人都说太子殿下待人宽容,可总觉得这种宽容,是根本就入不了他的眼。
沈郁倚在栏杆上,摇晃着她的脑袋,倒是看了好一会儿的戏。她今儿也是为了进宫而来,皇奶奶叫他们二人一同进宫,不用想也知道是为了什么。
听说,还是皇后娘娘亲自设宴呢……
酸菜也趴在她旁边,扯了扯她的衣袖,“小姐,咱们不跟太子爷打个招呼吗?”
她的声音本就粗生粗气的,再加上此时格外的安静,顿时整个金品阁的人都朝这边看了过来,就连祁夙凛都抬头看了过来。
沈郁避无可避,只好笑着同祁夙凛打了声招呼,“太子殿下,好巧,你也是进宫吗?”
祁夙凛听这话都听腻了,自从他认识了沈郁,就没有一件事不凑巧,她次次上朝马车断了轮子都能叫他给碰上。
他正想着,等会儿沈郁会不会让他搭一程,沈郁立马就开口了:“太子殿下,既然都是进宫,何不载我一程?”
祁夙凛差点把茶杯都嗑破了,他立马起身,茶也不喝了,椅子也不坐了,衣摆洋洋洒洒,走起路来脚下都生风。
“爷,您慢点!”
身后小太监连伞都来不及撑,他直接顶着倾盆大雨钻进马车里,留下身后一群人兵荒马乱地收拾东西,他精心打扮的一身衣物淋了个透彻,雨水都顺着他的脖子往下滴,甚是狼狈。
他顾不得大雨,催促侍卫:“快走!”
马车浩荡而来,落荒而逃。
众人都看得呆了,虽然知道太子爷不喜沈郁,却不想,竟到了如此避如蛇蝎的地步。
那沈郁……?
这时候调转头去看沈郁,她倒也不伤心,扇子打开扇一扇,那“风流成性”四个字让众人对她的同情瞬间烟消云散。
或许沈郁也是不喜太子的,不然怎么会事事都要与太子相争?
太子爷一走,雨倒是下得小了一些。
楼下的付一钱又开始拿捏着腔调说起书来,许是想着沈郁还在楼上,给她留了几分薄面,便绕开她说了说太子爷的事迹。
“……太子爷在边关,可是立了头等功回来的。晋老将军亲自进宫面的圣,说那太子爷智擒寇首,流寇不战而降……你们猜太子爷是怎么制服寇首的?当年流寇无情,烧杀抢掠无恶不作,边关百姓苦不堪言,而后太子爷假装被擒,深入敌营,与晋老将军里应外合……”
沈郁依旧嗑着瓜子,听得倒是认真。
酸菜不爱听这些,她比较爱听八卦,这些事情只听得她昏昏欲睡,脑袋重得撑都撑不住。门外传来些许脚步声,有人轻声扣门,惊醒了酸菜,“谁?”
“我,林晏。”
“啊,是晏世子!”酸菜从桌子上爬起来,如临大敌,“小姐,我们要开门吗?”
沈郁笑了,“为什么不开。”
酸菜这边还在嘀咕着,那头林晏已经等不及,主动推开了雅间的门,他弯腰入内,一身白衣如华,抬起那双丹凤眼,不偏不倚地望着她,“不请我进来喝杯茶吗。”
沈郁推了推手边的茶壶,“管够。”
林晏从不在她面前装客气,他一屁股坐在她对面,弹了弹衣袖上的皱褶,给自己倒了满满一杯茶,茶香浓郁,就和这人的心思一样深沉。
随他进来的小厮望言坐在了酸菜旁边,他跟她也算是老相识了,只不过因着两位主子的关系不太好,酸菜已经决定跟望言划清界限了,看都不带看他一眼,弄得望言很是苦恼。
沈郁见林晏喝了两杯茶也没有说话,便主动与他开了口,“世子前来,就只是为了讨一杯茶喝吗?”
“对啊,还能是为了什么啊。”林晏放下手中的茶杯,似乎还有些意犹未尽,又有些意有所指,“总不会是过来劝诫某人,不要去奢望不属于自己的东西吧……”
沈郁听出他话中有话,有些走神,她愣怔了许久,回神之后提了茶壶,替林晏满上茶水,“就连晏世子,也觉得那人不属于我吗……”
林晏笑而不语,他的手指轻轻转动着茶杯,茶水荡起涟漪,旋转着将人的神智都拉了进去,“这茶都泡得没味了……”
沈郁不知道自己坐了多久,直到门外的雨停了,楼下的人都走得差不多了,她才动了动自己僵硬的腿,扶着酸菜的手站了起来,“该入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