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城的九月阴雨连绵,天上飘着淅淅沥沥的小雨,将空气中的闷热感散去几分。
一中今天开学,为了响应教育局的号召,公平公正的对待每一个学生,一中取消了快慢班的规定,在高一升高二的时候将几个班级的学生全部打乱重新排序。
教师办公室里,每个老师桌子上都有着一张学生名单,按照高一期末成绩进行排序,老师们开完了会,刚进办公室就赶紧往自己办公桌走,心里祈祷着别有什么特别难搞的刺儿头分到自己班,尤其是那个叫景澄的学生。
那个学生可不得了,曾经被其他学校指名道姓的表明不收,家长走后门硬塞进一中的一个学生,就是因为这实实在在的是一个刺儿头,什么聚集校外人员啦,聚众打架啦,逃课啦,染头发啦,顶撞老师啦,这所有跟校规作对的事儿他一件也不少干。
至于为什么到现在还能好好的呆在一中没被开除,除了后门关系硬之外,实在是因为家里壕的不行,高一的时候因为差点打死人被开除过一次,景家直接捐了一栋美术教学楼又让他稳稳当当的呆在了一中,好在一中分的是快慢班,老师们这才没有太多微词,校方也让他呆在最差的一个班里自生自灭去了。
可是这次不一样,由教育局的人将所有学生全部打乱排序,为了避免校方为了升学率暗箱操作,所有学生的名字均用抽签的方式分班,也就是将所有学生名字打乱,然后一次放出五十个学生组成一班,所以班上有谁真不是人为能控制的了。
这同时也引起了所有高二任课老师还有班主任的恐慌,这景澄要分到自己班里了那还得了,那不是一颗老鼠屎坏了一锅粥吗,所以刚才开会的时候,老师们就已经坐如针毡了,恨不得长一双千里眼看看到底分给了谁。
“诶,江渊分到谁班里了?”一位老师看完了自己班的学生名单,松了一口气,又想起从没掉下过年级第一的那个优等生来。
江渊,自从以全校第一的成绩升入一中以来就从来没有从第一的位置掉下去过,老师们眼中的香饽饽,曾以一己之力硬生生拉高了所在班级十几分的平均分,将其他班远远的甩开在后边望尘莫及,又同时是一中的学生会长,为人处事亲近温和,在一中的学生们心中简直就是神话一般的存在。
“在我班里。”一个身穿黑色职业套装的女老师沉着声音应了一声,正是高二1班的班主任徐苗。
一个老师见她脸色不太好,问道:“徐老师这是怎么了?江渊在你班里不应该高兴吗,这下你们班两个月以后优秀班级评比那是板上钉钉的事儿啊。”
徐苗把学生名单往桌子上一拍,“景澄也在我班里。”
其他老师倒吸一口凉气,这两个人居然分到了一个班里,一个正第一一个倒第一,那一班的平均分就算江渊能拉高十几分,可这景澄一拉低可就是几十分啊。
一个老师道:“刚开会不是说了吗,让我们排坐表的时候用一帮一互助方式,成绩好的带成绩不好的,可是这景澄,徐老师,你打算给他怎么排座位?”
徐苗捏了捏眉心,显然因为这事儿烦的不行。
一个老师建议道:“要不把江渊和景澄排成同桌?你们想,这江渊学习特别好,根本不用操心,人缘也好,还是学生会长,对学生之间的关系肯定特别有一套,他不容易被影响,跟景澄同桌没准还能把他带好点,先观察观察,万一江渊被影响了,那再调换座位也来得及,总比让他一开始就影响那些还有上升空间的学生好吧。”
“王老师说的有点道理啊。”
“这一正一反没准就到达平衡了呢。”
“左右这班分的也定下来了,没法改了。”
徐苗又拿起名单看了看,深吸一口气,“也暂时只能这样了。”
一中后门,拳头打在皮肉上的沉闷声在矮墙的一侧响起,难听的叫骂声此起彼伏,其中还包含着女生带着哭腔的叫喊,地上的水泥地沾上雨水变成了深灰的颜色,嘭的一声,一个头发染成绿色的青年就被一拳撂在了在了地上。
打人的是一个银白头发的少年,穿着一件黑色的T恤,皮肤是看起来就很嫩的奶白色,唇角破了一块,指关节上也有不同程度的擦伤,看起来颇有些刺眼。
他把一个长相可爱的女孩子护在身后,眼睛微微眯起,右腿稍微往后退了一步,是准备随时进攻的姿势,周围有五六个人,脸上青一块儿紫一块儿,显然要比他看上去伤的要严重。
不远处的校园内传来了一群脚步声,踩在积了一些雨水的地上有些明显。
“救命啊!救命啊!!”被少年护在身后的女孩子突然大声喊了起来,声音透过雨幕传出去好远。
江渊原本正带着学生会的人进行例行检查,听见声音,带着人快步朝后门走去。
那群脚步声明显加快正朝这里来,地上绿头发的青年晃晃悠悠的爬起来,往地上吐了一口带血的唾沫,恶狠狠的盯着银白头发的少年,“景澄!咱俩的梁子算是结大发了!我告诉你,今天这事儿没完!”
景澄闻言嗤笑一声,挑衅道:“你爷爷我怕你?”
“干什么呢!”一个男生大声喊道。
绿头发的青年见来了一群人,顾不得他的挑衅,又恶狠狠的瞪了他一眼,“走!”
女孩子带着哭腔的声音响了起来,“景澄,你没事吧。”
景澄摇了摇头,“黎念,你哭起来丑死了。”
黎念怔了一下,赶紧擦干净眼泪,又转头看过来的那一群人,这一看,彻底愣住了。
景澄目光一直落在她身上,见她这样,转头看去,看清中间那个众星捧月的人之后,轻嗤了一声,又是这个花孔雀,他真是哪儿哪儿都跟这个江渊犯冲。
“景澄?怎么又是你!这开学第一天就在校门口打架,你可真行啊。”刚才说话的男生脸上带着明显的不虞,这是学生会纪检部的部长,李尚明。
江渊撑着伞看不远处的少年,他银白色的发丝被雨水打的微湿,因此乖顺的下垂着,眼睛大而有神,特别像某种动物,樱粉色的唇瓣被人打的染上些艳丽的颜色,有些突兀也有些碍眼,江渊总觉得,若是他安静的站着不说话,身上也没有因为斗殴遗留的伤口,当真像一张画儿一样好看。
景澄在被江渊打量的同时也在打量着江渊,他从来没有这样看过江渊,平心而论,江渊这副皮囊当真是太惑人心智,每一处都像是被造物主精心雕刻过一样,就连鼻梁上架着的那副银框眼镜都像染上了独特的魅力一样,难怪让人趋之若鹜,建立那个什么什么鬼的后援团。
可再好的皮囊也挡不住景澄见到他就想给他一拳的心,他跟他简直是天生不共戴天的敌人,高一一年,景澄从他手里拿到的处分单简直是能摞成一本书,哪儿哪儿都有他,跟装了雷达一样,还有自己家饭桌上,每每他爸都拿这个别人家的孩子来教育景澄,但这其实还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黎念喜欢江渊。
黎念就是被景澄护在身后的女孩子,在所有人对他避之不及的时候,黎念给了他一个创可贴让他处理伤口,他就觉得这个温柔的女孩子跟其他人都不一样,是好人,所以他喜欢黎念,可是黎念喜欢江渊。
“哎呀尚明,别这么严肃嘛,你再吓到女孩子。”一个眉眼带笑的男生打着圆场,缓和了有些紧张的气氛。
景澄压根没有要搭理李尚明的意思,甩了甩酸疼的手腕,又从黎念手里拿过书包,“黎念,走了。”
“景澄!你开学打架必须记处分单!”李尚明眉头紧皱,当即就要上来拉他。
景澄眸光一冷。
黎念挡在景澄面前急忙解释,“不是的,不是景澄要打架的,是他为了救我才跟那些欺负我的人动手的,真的不怪他!”
景澄皱眉喊道:“黎念!”
江渊走上前来,将手中的伞递给黎念,笑了一下,“别着急,你可以慢慢说,有哪里受伤吗?”
黎念脸一下子红了,结巴道:“没,没有。”
江渊温声道:“刚才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黎念回神,赶紧解释道:“刚才那群人见我自己走,就堵着我不让我走,是景澄路过救了我,不是他要和别人打架的,真的不是!”
江渊点点头,“原来是这样,开学虽然是大多数人从前门进,但是也有同学从后门进,倒是我们疏忽管理了才让这样的事情发生,抱歉,让你受到惊吓了。”
黎念脸上的血色又深了一层,“是我该谢谢会长,如果不是会长赶过来,今天不知道会出什么事情,啊,会长,可不可以不给景澄处分啊……”
江渊道:“既然事情搞清楚了,那一功一过互相抵消,景澄的处分就算了,你们快回学校吧。”
黎念双眼放光,拉着景澄道:“谢谢会长!”
李尚明还想说些什么,就被那个眉眼带笑的男生摁在了原地。
景澄和江渊擦身而过的时候,江渊清清楚楚的听见了少年那一声极其不屑的轻嗤。
“会长,就这么让他走了?”李尚明极其不忿,作为纪检部的部长,他最讨厌的就是那些不遵守学校规章制度的学生,景澄犹当其冲。
江渊唇角含笑,一双黑眸在镜片后看不清其中的神色,“今天这件事确实是我们的疏忽,好在没有造成什么严重的后果,但是对我这样的处理方式,李部长好像有不少意见。”
李尚明僵了一下,“没有。”
江渊道:“那就好,分散再去检查一遍周边然后就回教室吧,该上课了。”
除了那个眉眼带笑的男生留下之外,所有人都分散去别的地方检查了,男生把手臂搭在江渊肩膀上,调笑道:“行啊江会长,这么温柔,不会看上人家小姑娘了吧。”
江渊淡淡的瞥了他一眼,“程野,你是不是很闲?”
程野把手放下来,“开个玩笑嘛,我可不闲,忙得很,就是每次看你装大尾巴狼都不免要心生感叹。”
他俩从小一块儿长大,是实打实的发小,程野可是知道自家发小那心有多黑,手有多毒,简直就是一只披着羊皮的狼,可偏偏世人看不清江渊背后的真实,唯有他一个人承担了所有。
景澄被黎念强行拽进医务室,他闻见这药味就头疼,在经历了半天讨价还价之后才答应只来买几个创可贴,医务室老师好像对于他来已经见怪不怪了,看了看他手上的伤口,从一盒里拿出几个来放到柜台上。
黎念付了钱让景澄坐在椅子上,然后把创可贴撕开要给他贴上。
景澄躲了一下,接过来道:“我自己来吧。”
黎念也没坚持,道:“今天我们能跑进学校的,你没必要跟他们打,打了又受伤,那得多疼啊,今天还好是会长听我解释,要不然开学就记过……”
“黎念。”景澄听见她说江渊的好就不得劲儿,打断了她的碎碎念,“快上课了,你先回你班里吧,这儿我自己可以搞定。”
黎念看了看时间,惊呼道:“都这个点儿了啊,那行,我先走了,你弄完也赶紧回教室。”
景澄摆了摆手,“知道了。”
医务室老师见她离开,问道:“每次都是她拉你来医务室你才来,女朋友啊。”
景澄看了她一眼,掏出手机把创可贴的钱给黎念转过去,烦躁道:“不是,她喜欢别人。”
医务室的老师倒是对这个全校闻名的刺儿头没什么感觉,还觉得他这么好看的一张脸总添伤实在是太可惜了。
“少打点架吧,这个时候的女孩子喜欢的都是跟白马王子似的那种男生,就像你们那个学生会长,叫什么来着,江渊,学学人家。”
景澄磨了磨后槽牙,创可贴也不贴了,腾的一下子起身走了出去,江渊江渊江渊,怎么哪儿都是江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