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
临安城内,乌云蔽月。
咚——咚咚——天干物燥,小心火烛。
三更了。
打更人的声音却依然高亢嘹亮。
位于城南的沈家大院内,全府上下早已熄了烛火,就连丫鬟小厮们也睡下了,趁着巡夜的家丁打瞌睡这工夫,只听见轻轻地‘吱呀’一声……
东边厢房的门打开了。
沈归雁特意换上了一身粗布麻衣,拎着收拾好的包袱,偷偷溜出闺房。
趁着四下无人,她提起轻便的裙摆,穿过后院的长廊和小花园,飞快地往后门的方向跑出去。
出门后,她拍拍胸部,如释重负般舒了口气。
门廊下,两串红灯笼高高挂起,随着夜风轻摆摇曳,当灯笼上的沈府两个字晃入眼帘的时候,她眼中竟冉冉的升起一丝不甘来。
来到这个不属于她的世界,已两年有余。
作为一个穿越女,她时常感到淡淡的忧伤。
在这个穿越已经形成一股潮流的年代,别的女主角要么穿到王侯将相之家,要么穿到帝王后宫之中,惟独她……
这是要有多衰,才能穿成古代版的灰姑娘!
亲爹无视她,继母虐待她,妹妹欺凌她……
她忍!
可是,为了除掉她这颗眼中钉,继母居然擅自做主将她嫁给一个傻子,她便不能淡定了,反抗无效之后,走为上策。
“雁儿……”
随着一道熟悉的声音传来,她立刻往右边的拐角处奔去,轻声回应,“锦笙……”
她和锦笙早就约好了的,三更时分,趁着夜深人静,她从家里偷跑出来,他就在沈府后门等着她。
他们一起离开沈府,离开临安城,远走天涯。
她奔过去,马上落入一个温热的怀抱中,从心惊到心安,这一刻终于尘埃落定,“锦笙……”
尤锦笙亦是满足而激动,“雁儿……太好了!你真的逃出来了,我们马上就走,离开临安远远的,说什么我也不会让你嫁给高家那个傻子!”
“嗯,我们走!”
两人的手交握在一起,片刻也不耽搁。
沈府的后门是一条僻静的胡同小巷。
小巷两旁,围墙高筑,墙头的青石瓦片被夜风吹得轻微作响,还有清晰的狗吠声不知是从哪家大院里传了出来。
像极了暴风雨来临的前奏。
“快!赶紧去找!”
“你们往这边,还有你们几个……那边!无论想什么办法,一定要把大小姐找回来,否则夫人怪罪下来,大家都吃不了兜着走!”
刹那间,哗声四起。
凌乱的脚步声从沈府后门响起,扩散在四周。
很快,手举火把的沈府家丁便从前面拦住了他们的前路。
他们刚一转身,后路也被堵死。
漫天火光,将漆黑的小巷照得通亮。
火光中,只见继母乔氏依然绫罗绸缎整洁,头上的凤凰展翅金步摇在火光中摇曳,在重重家丁的簇拥下疾步上前,如刀锋般锐利的目光直射而来,让被团团围在中间的两人瞬间白了脸。
“娘……”
沈归雁退了一步,颤抖的声线,已出卖她此刻的心情。
纵然心中是有千般不甘,万般不愿,可眼下是敌强我弱,硬拼寻死这种做法她是不屑的,太蠢!
“娘,求你放了我们吧!沈家就当没生过我这个女儿……”
“就当沈家没生过你这个女儿?”
乔氏打断她,冷嗤道:“说得倒轻巧,放了你,明天一早高家的花轿上门来要人,我怎么给人交代?高家可不是我们能得罪的!你不嫁,还想整个沈家都为你陪葬不成?来呀!把大小姐带回去!”
乔氏的尖声训斥,将沈归雁唯一的希望磨灭。
尤锦笙见到这阵势,立即将她拉回身边,清俊的面容在夜色下也染上了一抹戾色,道:“雁儿,别求这个毒妇!你别怕,我死也不会和你分开!”
“呵!倒是挺有骨气的!不错……”
乔氏冷冷地讽了一句,忽而又凌厉起来,“我倒要看看,你的骨头有多硬!都还愣着做什么?把大小姐拉开,就算是绑,也要把她绑回去!”
她一声令下,整个场面瞬间乱成一团。
“锦笙……”
“雁儿……”
在撕心裂肺的呼喊声中,两只手终于还是被强制分开了。
沈归雁被拉到一旁,而尤锦笙则被推倒在地,几个家丁围着他一通拳打脚踢,棍棒加身,毫不留情。
“不要!你们别打了,娘!”
“尤锦笙!胆敢教唆沈家大小姐深夜私奔,给我往死里打!”
她越是求饶,乔氏越是狰狞,眼看尤锦笙被按在地上毫无还手之力,被打得奄奄一息,她终于不得不向这命运低头,直直地在乔氏跟前跪了下来。
罢了!
大丈夫尚且能屈能伸,更何况她一个小女子。
“娘,我求你……别打他了,我跟你回去,我嫁!我嫁!”
乔氏垂眸看了一眼伏在脚边的人儿,嘴角逸出得逞的笑意。
沈归雁最终被家丁带了回去。
“雁儿……”
徒留尤锦笙狼狈地趴在地上,一声又一声,虚弱地叫着雁儿,可他的声音最终都消散在夜风里,得不到回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