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第 39 章

虞怜看到一个男子站在高大的合欢树下,淡红色的绒花开的极为茂盛,如同一团团燃烧的火焰,瞧着极为喜庆。

然而不知为何,那个男子的身影被日光投射在红色的宫墙上,周围其他人都无,一派勃勃生机,一派孤单寂寥,对比极为鲜明。

“陛下让你去书房,你怎么在此处站着。”此时一个着暗红色官袍的男子走来,虞怜看不清他们的脸,只觉得声音极为熟悉。

“那家人可处理了?”男子微微侧目,他也不急着去书房,而是问了别的问题。

“已经‘安置’妥当,你的心还真狠,做得这么绝。”穿着暗红色官袍的男子脸上露出可惜的表情,不由地啧啧道。

虞怜看到那高大的男人冷笑了一声,伸出修长有力的手抚摸着淡红色的合欢花,凤目倒映着锦簇的花团,像染了血色,极为妖冶。

“我知道你心中有恨,但……逝人已逝,你耿耿于怀了这么多年,也应该向前看了。”那穿着官服的男子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然后叹了口气。

“忘不了。”虞怜见那男子对着合欢花喃喃自语,而后敛了眉目,稠密的睫毛在他脸上投下一片阴影,看不清他的双眼。

虞怜心中极为疑惑,只知此处是皇宫中,然而她又为何会看到这番场景,不待她细想,场景突然一转,她此时发现自己竟在一个墓地旁边。

有个男子则是屈腿坐在一旁的石头上,烧着纸钱,身旁摆了用来祭祀的瓜果蜡烛,还有几坛酒,她看向那墓碑,竟然是无名之碑。

她看不清那个男子的脸,只隐隐听见那个男子厚重的叹息声。

“我悔了,若是知道你会走,当日就应让你知晓所有事。”男子喝了酒,言语当中透着几分醉意,嘶哑低沉的声音落在这静寂的墓地旁,听着极为伤感。

虞怜想了想,看着男人颓废的模样,她也觉得逝人已逝,不必深陷过往,这般想着,就要上前去安慰那男子。

突然之间,那男子抬眼向她的方向看来,虞怜对上他的目光,急忙顿住了脚步,她正疑惑,就看到那男子瞬刻出现在她面前。

“等我。”她看到那男子笑得极是温柔,眼底尽是缱绻的深情,男子的脸好似慢慢清晰,她正凝神看去,就看到男子突然化身一只猛兽,朝着她扑来。

“啊!”虞怜尖叫了一声,猛然睁眼,她大口地喘着气,环视了一下周围,才发现自己躺在榻上。

夏日的风吹过幔帐,荡起圈圈涟漪,她想到方才那个梦,心如乱麻。

此时步兰守在外室,她听见虞怜的尖叫声,急忙起身,一进内侍,就看到虞怜脸色苍白,眼底皆是惊恐之意。

“小姐,您怎么了?可是做噩梦了?”步兰给虞怜倒了杯热茶,轻轻拍着虞怜的杯,焦虑问道。

虞怜接过热茶喝了一口,暖流入胃,她缓了缓心神,冲着步兰笑道:“没什么大事,就是梦到一只凶兽,朝着我扑来,极是吓人。”

她说罢,然后扶着步兰的手起身,走到一旁的窗前,看着外头的天空,几颗碎星点点,天边泛着白光,院内的蔷薇花爬了一墙,有风吹过,落了一地花香。

本是极为清爽的清晨,然而虞怜的心里越发沉闷起来,她总觉得心里空空,好似有什么事情要发生了。

“步兰,宫里可有什么消息传出来?”虞怜想到那个梦,还有那株合欢花,前世她从未见过宫里有种合欢花的宫殿。

步兰闻言细细想了想,然后开口道:“并未。不过国公爷寅初就匆匆进了宫,方才还派小厮过来说让您这几日好好呆在府内,别乱跑。”

虞怜心里一沉,为何父亲会这么早就进宫,这是以前极少有了,除了前些年父亲要带兵去边境打仗这样重大的事情,父亲连夜去了宫里。

如今边境太平,并无战事,父亲这么早进宫,难不成是遇到了什么事?

这是极为不寻常的现象,宫里一定是发生什么事了,恐怕是和父亲有关,她想去问问虞瑾,不然心中总好似挂着一个石头,沉重得很。

她看了看西洋钟,如今虞瑾还未去军营,她急忙洗漱,然后带着早膳去了虞瑾的院子。

虞怜刚出院子,就看到二哥走来,她有些疑惑地看着虞珩,还不待她开口,虞珩就笑道:“妹妹,你这么早要去哪里?”

“我去一趟大哥的院子,听闻今日父亲寅时就进宫了,我心中担忧。”

“无事,父亲让你别多想,估计是边境传来什么消息,需要父亲一同商议罢了。”虞珩闻言,眼底飞快闪过一丝深意,然后拍了拍虞怜的头安慰道。

“二哥哥,你别骗我。”虞怜看着虞珩眼底的笑意,她知道虞珩是知晓发生了何事,只是不愿意和她说罢了。

虞珩愣了愣,他看着自家妹妹郑重的神情,继而敛了几分笑意,接过虞怜手中的早膳道:“放心,父亲真的没事,约摸中午就能回来。”

虞怜看着二哥信誓旦旦的眼神,也不多问,然而她心中还是闷得慌,她觉得是那个梦的缘由,也许躺一躺就好了。

“妹妹,你是不是不太舒服,怎么脸色这么差?”虞珩看着自家妹妹毫无血色的唇,不由惊讶问道。

“我没事,回去躺一会儿就好了。”虞怜朝着虞珩行了一礼,然后就转身回了院子。

虞珩看着虞怜远去的背影,脸上慢慢没了笑意,他冷声对着站在一旁的小厮道:“让几个人好好看着怜姐儿的院子,宫里传来的消息一并压住,别让她知晓。”

那小厮急忙应了下来,他看着往日嬉皮笑脸的二少爷如今好似换了一个人,同他人说话时,眼底如同铺了一层寒冰,唯独和二小姐交流时,方才露出些许笑容。

此次的事,也许二少爷是怕二小姐难过,所以才压下来吧?

虞珩说罢转身就朝着老太太的院子走去,他不知道小厮心中所想,他只知道,虞怜远离臧凌霄,就是能够避过自杀的最好方法。

他其实隐瞒了一部分的梦,他和虞怜说的那些梦的内容,其实只是一部分而已,在虞怜死后,其实还有一部分,然而他觉得没必要和虞怜提。

就算那人为虞怜做了很多事,他还是觉得,那人配不上自己的掌中之珠。

“消息可送到二叔手中了?”虞珩收回思绪,一边看着府内景致,一边转而问了别的事。

他如今要做的事,关乎整个镇国公的存亡,而且和虞城北联系紧密,今日宫里之事,怕是会给虞城北可乘之机了。

“已经送到,二老爷那处已经往府里赶了。那……那位夫人怕是要生了。”那小厮说完这句话连都红了,他哪里能想到,老师温文儒雅的二老爷,会在镇国公府旁边的宅子养外室?

虞珩闻言冷笑一声,他抬头看了看宫里的方向,假如他没有做那个梦,也会以为虞城北养的是外室,谁能想到,这个外室之子,最后成了朝堂动荡的关键呢。

他沉吟了半晌,继而道:“等。”

二叔为人谨慎小心,他如今虽在暗,但是假如行事不小心被发现,那按照二叔的手段,怕是会赶尽杀绝。

这厢虞怜回了院子,整个人无精打采趴在矮几上,她总觉得虞珩对她隐瞒了什么,让步兰和水儿也去府中细细打听了一番,并未得到了确切的消息。

“姑娘,老奴寻思着国公爷并无什么事,您别太担心才是。”卢嬷嬷看着虞怜唉声叹气,心中也是担忧,忍不住开口劝道。

“我知晓,只是不知也给心里总觉得慌,好似有不好的事情会发生。”她刚说完话,步兰就匆匆进来了。

“姑娘,二老爷回来了!带着小厮极为匆忙,直奔东院而去。”步兰方才去了一趟厨房,路上就看到虞城北带着小厮匆匆去了东院,她想到前几日的事,害怕误事,连膳食也来不及拿,连忙回来告诉虞怜。

虞怜心中一顿,虞城北怎么这个时候回来了,而且也没派人通报府内,难不成是因为那外室?

“奚荷那边可递了什么消息来?”

“并未。”

“你让人细细盯着东院,有什么事情及时来报。”虞怜担心虞城北为虞氏求情,如如今府内刚整顿,人心还未稳,她不能让虞城北坏了她的谋划。

步兰应了一声便离开了,卢嬷嬷在一旁说道:“二爷回京已有一些时日,为何如今才回来,老奴瞧着,应当是有什么事情发生了。”

虞怜闻言眉眼微蹙,心里如同有一张鼓,敲得咚咚镶,今日父亲突然进宫,二叔突然匆忙回来,二哥的有意隐瞒,她觉得其中必定有鬼。

“嬷嬷,你将大哥那几个暗卫叫来。”虞怜想了想,她觉得自己不能坐以待毙。

……

此时皇帝和皇后正在东宫偏殿,镇国公等官员侯在偏殿。

他今日被陛下匆匆召进宫里,还以为边境发生了何事,谁知竟然是东宫太子出了事。

“太医,太子可有好转?”皇后娘娘坐在一旁,她一想到臧凌霄如今昏睡在榻,就忍不住落了泪,她哪里能想到,臧凌霄会旧伤复发,而且会昏睡不醒。

皇帝阴沉着脸,一边低声安慰着皇后,一边朝着太医大发脾气。

他心中也是颇为苦恼,这太子是东宫之首,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如今朝堂不稳,正是需要他稳住朝堂的时刻,突然昏睡不醒。

他身为君主,为朝堂之事鞠躬尽瘁,身为父亲,又要为儿子的病痛劳心费神,夹在中间,实在是疲倦极了。

“回娘娘,太子殿下的伤口并无大碍,按理来说应该早已醒来,微臣方才同几位太医细细诊治,发现太子殿下如今昏睡,并不是外伤所致,而是由内因所困。”

太医顶着皇帝的雷霆之怒硬着头皮说完就跪了下去,这个理由听着像是敷衍,实则是事实,太子的确是得了心病。

“你们这群庸医!治不好便提心病,朕看你们脑子有病!”皇帝气得摔了茶盏,吓得几个太医低着头,连大气也不敢喘一口。

此时镇国公看着皇帝龙颜大怒,自然是能体会皇帝的心情,他想到了府里的神医,然而那个神医对他态度极为不友好,若是自己冒昧将神医引荐而来,那神医不肯医治该如何办?

他正想着,突然耳边传来说话声道:“陛下,臣听闻镇国公府前几日请了一位神医,将虞家二公子的痴傻之症治好了,若是能请到这位神医,太子殿下也许就能醒来。”

镇国公闻言心中一顿,他侧目而视,看向说话之人,就看到站在他身侧的刑部尚书贡穆。

那贡穆朝着皇帝行了一礼,又对上了镇国公的目光,继而冷冷地勾了勾嘴角。

“虞爱卿,可有此事?”皇帝闻言看向镇国公,眼底浸了一股寒意。

镇国公看着皇帝的眼神,他掀袍子跪了下去,朗声道:“回陛下,确有此事,臣正要同陛下提起,不过……这神医是邻国人士,而且有些许怪癖,若是直接召来,臣恐她不愿意。”

皇帝虽然高居庙堂,但也听闻民间有不少能人志士,这些人有怪癖也是情理之中,他了然点了点头,继而道:“你回去同那神医说说,若能治愈太子,朕已良田万金赏他。”

镇国公看着皇帝眼底的不容置喙,叹了口气,皇帝这是将这个重任扔给他担着了,这若是治好,皆大欢喜,若是治不好,可有得他受了。

他拱手应是,起身时冷冷看了贡穆一眼,这人怎么突然和他对了起来,他和贡穆并无任何交集。

此时众人未注意一个脸生的内侍进了臧凌霄的寝殿,那内侍看了一眼昏睡在榻的臧凌霄,然后从怀里掏了一包东西,扔进了香炉中,而后匆匆离去。

他并未注意躺在榻上臧凌霄,眉头微皱,面色苍白,他手中紧紧抓住锦被,薄唇微启,低声喃喃:“怜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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