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初次交锋

次日清晨,虞怜的院子里静悄悄的,能看到丫鬟婆子走来走去,准备热水早膳。

步兰此时端着水盆,看了看天光,想着自家小姐还要去给老太太请安,正要敲门,就听到里头传来弱弱的呻、吟声,还伴着几声细弱的哭声。

怕是小姐不舒服,步兰急忙推开了门,便看到虞怜摔倒在地上,蜷缩着身子,一只手还捂住肚子,额头上渗满了冷汗。

“小姐!你怎么了?快来人!”她端着的水盆“哐当”一声掉落在地,心里焦急万分,急忙跑到虞怜身旁将她抱到榻上。

“痛,步兰姐姐,肚子很痛。”虞怜一清早起来就觉得腹部绞痛,正打算起身下榻时,双腿一软就摔在了地上。

此时卢嬷嬷闻声而进,便看到小脸惨白的虞怜,当下脑子一懵,急忙让院内的小丫鬟去请府医。

“步兰,这里交给我,你让小丫鬟找几个力气大的婆子把院子守住,别让人跑了,然后去告诉老太太。”

步兰看着一脸冷静的卢嬷嬷,心里也安定了几分,前些时日虞怜在狩猎中受了伤,昏迷不醒,额头淌血的模样让她心有余悸。

她领命而去,卢嬷嬷让小丫鬟重新打了热水,替虞怜擦拭着额头。虞怜此时痛得说不出话,只觉得腹部好像有一把刀在绞动,“刀刀”致命。

“嬷嬷,我没事的,估计是吃错了东西。”虞怜看着卢嬷嬷如同虚弱地朝着卢嬷嬷笑道,伸手握了握卢嬷嬷的手。

卢嬷嬷看着故作坚强的虞怜,忍不住红了眼眶,她想了想,犹豫道:“姑娘,要不等从寺庙回来……”

“没事,嬷嬷,我自有分寸。等老太太到了,再放人去东院那边,等那人回来后直接关柴房便是。”虞怜缓了缓神,虽然脸色苍白如纸,但一双眸子极亮。

昨日她让卢嬷嬷拿着栗子酥去验毒,知晓那栗子酥虽然有毒,但是含量很低,东院婶娘是想温水煮青蛙,将她慢慢毒死。

而且卢嬷嬷说栗子不能同桂圆、荔枝和姜茶等食物同用,否则会导致腹痛,昨日二哥给自己的那杯正是桂圆花茶,她昨日吃了几枚栗子酥,好歹是起了效果。

此时在东院,虞念轻正向虞氏撒着娇,虞氏便是虞怜的婶娘,如今协助老太太管理镇国公府,虽然是协助,实际在府内有不少的人脉。

“娘亲,昨日怜姐儿有些不一样,竟然对女儿摆脸色!”虞念轻不复方才在虞怜院子里温柔体贴的神态,而且依偎在一个温婉的女子身旁,尽是小女儿的模样。

那个温婉的妇人正是虞氏,闺名唤作虞宛,是御史中丞的小女儿,还待闺中时以才华品性闻名京都。

虞氏虽然是三十几岁的妇人,但保养地极好,用的东西皆是上品。虞城北在外从商,虽然一年也只回一两次,但心里记挂妻女,一年到头有不少好东西都往府里运。

虞氏现在府里又握有实权,自然是左右逢源,春风得意了。

她看着自家娇娇的女儿,眼底皆是笑意,她伸出葱白的手指点了点虞念轻的鼻尖,轻声道:“怜姐儿那个性子你也知道,不过是纸老虎罢了。

如今我们还需依靠镇国公府,所以不能撕破脸,再等等几年,到时候怜姐儿是不如你的。”

虞氏说这番话时,眼底闪过一抹恨意,她好不容易等那个女人死了,还好如今那个女人的几个儿女不是傻就是不讨人喜欢,注定成不了大器。

“娘亲,就不能让她吃点苦头吗?”虞念轻今天被虞怜嘲讽是丫鬟的后代,这口气一直横在她心口,上不去下不来,时时刻刻提醒着她和虞怜的身份之别。

“自然有,等凤阳公主的生辰那日你便知晓了,就让她多蹦跶几日,你想嫁给太子,就要学会忍。”

虞氏能成为镇国公府半个掌家人,靠的可不仅仅是智谋,还会忍,小要忍方不乱大谋。

“昨日怜姐儿和虞瑾起了争执,听说大吵了一架,怜姑娘和珩少爷还被骂哭了。”站在一旁的嬷嬷想起昨日的事,忍不住开口说道。

这嬷嬷是虞氏的奶嬷嬷,平日里主要管着主屋的丫鬟婆子,是虞氏的心腹。

“怜怜哭了?这竟是新奇,这以往不都是她让旁人哭么?”虞氏挑了挑眉,甚是惊诧。

她想了想又转头吩咐奶嬷嬷道:“虞瑾是喂不熟的白眼狼,让他院内的丫鬟多挑拨便可。至于怜姐儿那边,你把前日新打的玲珑翡翠头面送过去,就说这是我哄她开心的。”

此时依偎在虞氏身旁的虞念轻听到虞氏把她求了好久的头面送给虞怜那个小蹄子,瞬间就沉下脸来。

虞氏看着曼芝离开,这才对虞念轻语重心长说道:“念儿,你可知‘长吏马肥,观者快之,乘者喜其言,驰驱不已,至于死’是何意?”

虞念轻自然知道,这是“捧杀”之意,毁掉一个人最好的方法,不是使其身在低谷,而是让其沉迷安乐。

“只有怜姐儿越发娇纵无礼,才能更衬托出你的知书达理,让京都内众人都知晓才貌出众的闺秀是我的女儿。”

虞氏温柔地拍了拍虞念轻的手,她不仅要让全京都内的人都知晓她女儿,也要让皇后娘娘看到,蠢笨如猪的虞怜和温柔大方的虞念轻,到底谁配当太子妃。

此时门口的帘子被掀开,走进来一个衣着亮丽的丫鬟,她是虞氏的贴身大丫鬟曼芝,是虞氏从娘家带来的陪嫁丫鬟,虞氏甚是信任她。

“太太,怜姐儿那边出事了,听说大清早犯了腹痛,摔倒在地,如今昏迷不醒,老太太现在已经赶过去了。”

曼芝话音刚落,虞氏的眼皮子猛地跳了一下,这怎么大清早的起来腹痛,难道是吃了栗子酥的原因?

“昨日不是还好好的么,怎么今日就肚子痛,难不成是为了博得老太太好看,使得苦肉计?”虞念轻冷笑了一声,满脸鄙夷,眼里皆是厌恶。

“念儿,我过去看看,你先回院子。”虞氏现在掌家,虞怜出事是她是一定要去看望的,而且昨日她让念儿送了栗子酥过去,假如老太太插手此事,一切会变得极为麻烦。

“娘亲,我……”虞念轻刚想说要主屋等着虞氏回来用早膳,然而话还没有说完,就看到母亲焦急离去的背影。

她虽然知晓母亲为何如今紧张虞怜,但是她毕竟也是虞氏的女儿,也需要被关爱。

虞念轻心里一阵烦闷,加之想到那副玲珑头面被母亲送给了虞怜,就更加厌恶虞怜那个小jian人了。

这般想着,她便带着丫鬟离开了主屋,朝着自己的院子走去。

此时虞氏急匆匆到达虞怜的院子时,发现里头跪满了丫鬟婆子,个个如同鹌鹑一般缩着脖子。

有些许个丫鬟婆子看到虞氏的身影,连忙投过去求救的眼神,虞氏此时还不知发生了何事,正要叫人细细询问一番,就被虞老太太身边的嬷嬷请了进去。

“老太太,二夫人到了。”那嬷嬷声音洪亮,带着几分威严,震得院内仆人大气也不敢发。

“儿媳见过老太太,怜姐儿怎么了?可是吃坏了肚子?”虞氏朝着老太太行了一礼,飞快地看了一眼四周,除了几个嬷嬷之外,府医正在写药方。

桌上还放着一碟子点心,虞氏正要细看就听到虞老太太指了指桌上的那盘点心,冷声道:“怜姐儿吃坏了肚子,现在喝了药躺下了。怜姐儿昨日用了些点心就喝了药,其他没在吃什么了。”

虞老太太也没让虞氏坐着,她已经给足了虞氏面子,那碟子点心正是虞氏送过来的栗子酥,如若真的是栗子酥的问题出了问题,那虞氏逃脱不了干系。

虞氏自然听懂了虞老太太的话中有话,就算是栗子酥被查出来有毒,她也能脱身,因为经手的人太多,这还轮不到一盘栗子酥就定她的罪。

“可是这点心有问题?这就奇怪了,昨日我和念儿还吃了几块,并无不适呢。”虞氏又不是傻子,只要她不认,虞老太太能耐她何?

“既然如此,那就查一查这栗子酥经了谁的手,到底是那些个腌臜东西生了谋害主子的心思。”虞老太太有意无意看了虞氏一眼,轻飘飘扔下一句话。

虞老太太掌了几十年的后院,她还不知道这后院有多脏?虞氏不认没事,但也要让虞氏栽个跟头才是。

虞氏被虞老太太刺了几句,心里极为不舒服,她嫁给丫鬟所生的虞城北在京都的贵妇圈子落人一等,这是最介意的事。

这也是她为何想让虞念轻嫁给太子的原因,只有爬的高,别人才会仰望你。

虞氏强压下心中不适,面上带谦卑的笑,一副好儿媳的模样应道:“是,老太太所言极是。儿媳如今当家,管教不严才让怜姐儿吃坏了肚子,儿媳今日就趁此机会将后院好好整顿一番。”

“婶娘消消气,婶娘对国公府倾尽心血,而且比疼堂姐还疼爱,我自然是相信婶娘的。”此时本该躺在榻上的虞怜扶着卢嬷嬷的手走了出来,她在室内将两人的话听得一清二楚。

虞怜知道,虞氏明面上说着整顿,实则不过做做样子,就是吃准了老太太年纪大了,没有那等精力同她计较。

“怜姐儿,你可好了?可把婶娘心疼坏了,若是我查出来是谁在点心里动了手脚,一定叫她脱一层皮!”

虞氏一边说着,一边拿着帕子擦了擦眼角,面上皆是担忧的神色,旁人不知的,还以为虞氏是虞怜的母亲呢。

虞怜看着眼前的温婉妇人,心里到底是冷笑一声,若是心疼她,为何她摔伤时不来看望,为何用一盘有毒的栗子酥来打发她?又为何,将镇国公府逼上绝路!

虞氏真的是蛇蝎心肠,不顾血肉亲情,就为了将自己的女儿送到那个男人的g上,她前世还曾拿她当过母亲看待,如今一想,可真是瞎了眼!

“多谢婶娘挂念,我好多了。婶娘日日操劳繁冗的家事,还要为我的事分心,怜怜帮不到婶娘,心里极为惭愧。”

虞怜这般说着,朝着虞氏行了一礼,还不待虞氏开口,她又继续道:“这件事因我而起,不如就让我来处理这件事,毕竟以后也是要学的。”

她说完看向了老太太,而不是虞氏,天真的眸子亮闪闪的,瞧着就是一个不经世事的黄毛丫头。

“这怎么行呢,你还小呢,这些以后慢慢学就是了。”虞氏总觉得这事情有些不对劲,只是事发突然,她完全没时间细想。

虞怜闻言脸上露出失望的神色,语气酸溜溜道:“可婶娘还经常让堂姐跟着学家事,堂姐不过比我大一岁而已,婶娘平时不是最疼我吗?现在是不是不疼我了?”

虞氏方才还在想,这件事会不会是虞怜从中作梗,可现在虞怜一副“我不管,我也要学”的模样,她就否定了自己的想法。

而且虞老太太也是了乐见其成的,虞怜既然要自己查,虞氏自然不会阻止,这府内的管事十有八九都是她的人,虞怜想动什么小心思,绝对逃不过她的眼睛。

一个黄毛丫头翻不起什么风浪,而且她还能借着虞怜的手,做一些她不能亲自做的事,想到这里,虞氏就极为爽快的答应了。

“既然如此,那我就谢谢怜姐儿替我分忧了。”

“婶娘客气了。”虞怜乖巧地朝着虞氏和虞老太太行了一礼,她往外头看了看,就看到步兰等在门口,朝她比了一个手势。

虞怜看着一脸和颜悦色的虞氏,勾了勾嘴角,今天可有好戏看了。

果不其然,不过一刻钟,院外就穿了一阵喧闹声,众人正疑惑,就有一个丫鬟带着哭声叫道:“二太太,小姐落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