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怜站在廊下,看着庭院里的荷花,亭亭玉立满了一池,夏日的风轻轻抚过,虞怜只听得耳边有呼呼的声响,脑中思绪万千,纷繁复杂。
她最为忧心的便是虞珩的伤势,虞珩自前几日摔伤了脑袋,如今还昏睡在g上,她让霍怜寒守着虞珩,然后虞瑾从宫里请来的太医给虞珩开了药方。
这几日虞珩一直用汤药温养着,然而他们都没说虞珩什么时候能醒,也有可能永远醒不来。
步兰看着虞怜的侧颜,默默叹了一口气,自家姑娘自前几日二公子受了伤之后,便一直都没笑过,一边顾着二公子,一边翻看了镇国公府的账目。
她走过去轻声道:“姑娘,人都在前厅侯着了。”
虞怜让步兰召集了整个府中的管事,她这几日算了算府中的账目,那些账目做的是滴水不漏。
她专门看了五芳斋的账目,只赚不亏,若不是此次她误打误撞去了五芳斋,那她怕是会被蒙骗在鼓里。
反观虞氏名下的铺子,账目看着不怎么好看,然而她让卢嬷嬷去打听了一番,实则赚了不少钱,账目上的钱所写出来的数字,不过是她实际赚的三分之一。
这镇国公府看着光鲜亮丽,实则账上能用的钱少之又少,虞老太太还往里头贴补了不少钱,除了那些管事做了假账还应付主子,更多便是虞氏移花接木的手法了。
“老太太那边如何说?”虞珩若有所思,前几日她将五芳斋的掌柜写的东西送到了老太太的院子,老太太看了以后大发雷霆,让她今日好好整一整这些管事。
“老太太说让您全权处理,若有不听话的直接打,若是行为过分的直接报官,二夫人那处自有她防着。”步兰心里极为兴奋,这几日她看着自家小姐忧心牢力,对此愤愤不平。
此次若是能治一治那些腌臜泼才,那以后小姐在府内也能多一分威信,也不必受虞氏的打压。
虞怜看了看日头,如今将近中午,那些个管事还没到吃午饭的时间,她想了想道:“我们先去吃饭,让他们等着罢,记得找个识字小丫头盯着,说了什么,做了什么,通通记下来,那些管事可没那么好应付。”
这些管事最会看碟下菜,她若是如今赶赶就去,他们毕竟提前通好气,而且大多都是虞氏的人,他们未必会给她面子。
“是!”步兰顿时就笑开了,走的步子都带风,回院子的路上惹了不少人的目光。
此时前厅的那些管事哪里能想到虞怜会来这招,他们如今正等在前厅外,约摸二三十人,个个神情自若,有几个胆子大则是直接坐在一旁的石凳上,悠哉地聊着天。
也有几个管事规规矩矩地站着,沉默不语,就算是顶着日头也毫无怨言
他们压根没把今日的问话放在心上,在他们看来,虞怜不过十三岁的小姑娘,别说管理家事了,便是看账本都不会。
虞氏虽然被禁足,但是以后必定是会重新拿回掌家之权,他们是虞氏提拔上来的,若是给了虞怜好脸色,以后就不用在虞氏手底下做事了。
“你说这二小姐怎么突然插手家事了,我瞧着她也不像是管家的料啊。”说话的是负责采买的陈管事,满脸横肉,一双眼睛滴溜溜的转,一看就是精明的人。
“这如今二夫人被老太太禁足,听闻老太太身子不舒坦,这便让二小姐来试试水。”此时说话的是李娘子,是大厨房的管事娘子,她叉着腰说道。
“应付一下就是,十三岁的小姑娘不过就是看着好玩儿,不必放在心上。”
“就是就是……”
几人纷纷说着话,肆无忌惮,他们在虞氏手下做事久了,在他们心里,东院二房才是他们的衣食父母。
至于大房,是次于二房的,他们门儿清,表面看着是大房光彩,其实二房才是混得风生水起,那几个人压根就没看到站在前厅阴影里的小丫鬟,拿着毛笔写写画画。
众人差不多等了三四刻钟,还不见虞怜的人影,这初夏虽然有风,但是日头热,而且管事们还没吃饭,这站着等这么久又饿又累,方才那几个管事就忍不住了。
特别是那陈管事,黑沉着脸,脸上的肥肉一层一层摊着,在日头上冒出了不少油光,背后的衣裳被汗水浸shi了,他忍着气让旁边的小丫鬟去请虞怜。
他自从当了采买的管事,下边的人哪个见他不是阿谀奉承,如今在虞怜这处碰了壁,他这面子是挂不住了。
虞怜如今正慢悠悠用着膳食,她抬头看了看墙上的西洋钟,已经午时了,假如她猜得没错,那几个管事怕是忍不住了。
“姑娘,老奴瞧着,有几个管事怕是沉不住气了。”卢嬷嬷站在一旁给虞怜夹菜,她在镇国公府呆了十几年了,自然知道这些管事的品性如何。
虞怜喝了口汤,慢条斯理道:“这府里的管事大多是经过婶娘之手提拔上来的,他们看惯了笑脸,自然是受不了被冷落。”
她话音刚落,步兰就笑着走进来道:“姑娘,说曹操曹操到,有个小丫鬟来了,说陈管事让她来请您过去。”
虞怜闻言愣了愣,冷笑一声道:“呵,你亲自去一趟,就说愿意等的就等,不想等的也不强求。”
这是她给他们的机会,就看有多少人是愿意继续呆在镇国公府了。
步兰自然是明白虞怜的意思,她笑着应了一声是,继而又道:“姑娘,那个小丫鬟平日乖巧,现在怕是受气了,眼睛红通通的。”
“你带她进来吃茶,让她歇一歇在这里用饭便是。”虞怜知道步兰心善,她自然是理解,这府里的小丫鬟月钱少,还受气。
虞氏是商人的妻子,自然懂如何花最少的钱,获得最多的利益。
步兰笑着领命而去,安置好小丫鬟,就去了前厅,她刚到前厅就看见不少管事怨声载道,步兰细细问了那小丫鬟,那小丫鬟写的满满的几张纸递给了步兰。
“步兰姐姐,坐在石凳上的那几个管事最是厉害,嘴巴叭叭的说个不停,对二小姐极是不满,说话可难听了!”那小丫鬟叫水儿,是步兰的同乡,平日和步兰关系很好。
“水儿,等会我们一起记,我那处有一盒子点心,等结束了一起吃茶,若是你此次表现好,说不定小姐把你留在院内伺候呢。”步兰笑着捏了捏水儿的鼻尖,将那几张纸折入怀里,然后朝着那些管事走去。
水儿一听自然开心,又重新拿了纸笔,继续记录起来。
“各位管事,我家姑娘如今正在用膳,一时半刻过不来,我家姑娘说各位管事辛苦了,若是想离开,那就请便,若是相等,便继续等着。”步兰说罢,细细观察着那几位管事的表情,
那几个管事见步兰来,慢吞吞地起了身,陈管事立马笑道:“步兰姑娘,这日头太晒,我们这些个年纪大了,这没用饭站了这么久,实在是乏累,还请二小姐多多通融才是。”
陈管事话音一落,庭院内约摸有十几个管事围了上来附和着,步兰看了看周围,一旁还有五六个管事静静站在一旁,不发一言。
“自然自然,我也是办事的,为了保险起见,各位管事来我这处登记一下名字就可以走了。”步兰坐在桌上旁,然后拿着纸笔将想离开的管事的名字一一记下来。
那十几个管事也没多想,以为这记名字是方便等会虞怜派人去请他们,然后便提笔写了自己的名字,就一起离开了。
步兰看着他们离去的背影,脸上的笑意越发显眼,她将纸张折好,并未对剩下的管事说话,然后就离开了。
她回到院子时,虞怜已经用完膳,正坐在软榻上喝茶,她将怀里的纸张递给了虞怜,然后笑道:“姑娘,如您所料,那些管事并未起疑。”
虞怜细细看了看那些纸,冷笑了一声,然后拿出那张写了各个管事名字的纸,提笔写了一段话,又让步兰取了府内的公章,盖了上去。
他们想走,她自然如他们所愿。
卢嬷嬷掀开帘子进来道:“姑娘,大少爷那边让人递了话来,他说五芳斋的掌柜逃了,已经派人去追。除此之外,大少爷还让您别担心二爷那边,他说他会处理。”
“大哥哥怎么知道这些?”虞怜疑惑地看向卢嬷嬷,她记得并没有将这些事告知虞瑾。
“大少爷问了霍小姐。”
虞怜叹了一口气,她就是不想让虞瑾知道这件事,虞瑾毕竟未婚,就插手二叔的私事,若是被二叔知道,将事情捅了出来,怕是会对哥哥不利。
她没有嫁人的打算,无惧流言蜚语,不怕名声扫地。
“大哥可还说了什么?”
“大少爷给您拨了几个暗卫,说平日有事情直接吩咐他们便是。这些纸记着各个铺子的实际情况,大少爷说您应该用得到。”卢嬷嬷将一个木盒子递给了虞怜。
虞怜打开盒子细细看了看,这些东西来得太及时了,她没想到虞瑾会出手帮她。
她让步兰收了那几张纸,往前厅而去,她刚到前厅,就看到七八个管事站在庭内,脸色苍白,汗流浃背。
那几个管事也是撑不下去了,见虞怜姗姗来迟,他们朝着虞怜行了一礼,心里松了一口气。
“各位管事辛苦了,我初次掌家,这些东西不太懂,没想到让你们等了将近半个时辰,你们且进来坐着回话罢。”虞怜坐在上首,然后朝着那几位管事笑道。
那几个管事看着不过十三岁的虞怜,满脸的天真笑意,然而不知为何,他们觉得这笑容极有深意,背后汗毛直立。
“姑娘说笑了,奴才们站着回话便可。”那几个管事是老太太亲自提上来的,门面清,有分寸,他们有了老太太的授意,自然对虞怜越发恭敬。
他们也不信虞怜如同看着的那般天真懵懂,毕竟能将二夫人斗进祠堂里,能力不容小觑。
虞怜看着那几个管事懂礼数,不逾矩,心里十分满意,她笑道:“既然如此,那我就问话了。”
这问话也是极为顺利,不过一个时辰,便将所有的账目都对上了,老太太亲自提拔的人果然可用,虞怜默默将这几人记下来了。
“今日辛苦你们了,你们回去好好休息,以后还需极为管事多多帮衬才是。”虞怜将账本递给了步兰,然后笑着看向那几位管事。
“二小姐有用的着我们的地方,尽管开口便是,我们是老太太提拔、出来的,自然是以府内的主子利益为先。”那几个管事当中打头的那个是张管事,负责各院仆人的采买之事。
虞怜笑着应下,然后便让那几人离开了。
“姑娘,其他那十几个管事怎么办?”步兰看着空荡荡的庭院,忍不住开口问道。
“这十几人都是虞氏的人,一下子拔不干净,他们以为我年纪小好欺负,今日我不追究,他们便会更加放肆,这时候我们先撒网,过几日就会有大鱼了。”
虞怜一点也不着急,斩草要除根,她如今还没有找到能担任管事的人选,一下子去掉十几个人,必须尽快有人补上。
她就趁放网的这段时间,看看有没有合适的管事人选。
此时虞怜在前厅并不知晓,自己的一言一行都被记录下来,送往东宫。
“主子,这是今日送过来的。”一个内侍将手中的锦囊递了上去。
“东西可都送到了?”臧凌霄翻看着纸条,修长的手指敲着桌面,一声一声,落在空荡荡的书房里,极为突兀。
“已经交给了虞家大少爷。还有一事,五芳斋的掌柜逃了,虞大少爷已经派人追去了。”
“……你去看看。”那内侍意外地挑了挑眉,这太子爷最近怎么如此反常,极为关注虞家小姐的事,他记得以前太子爷对虞家小姐避之不及的啊!,
然而他一看看到太子爷冷漠的眉眼,心里一跳,便急忙应下退了出去。
臧凌霄收回了目光,想着那日在巷子内虞怜说的那番话,他心中起疑,然后就做了一个梦。
那个梦里有一个女子望着高高的宫墙,好似在等一个人,有时她喝着一碗碗汤药,有时低头浅笑,有时痛哭不止。
这个女子总是牵动着他的心,怪异极了,而且不知为何,总觉得这个梦和虞怜有关,所以就让安插在镇国公府的人递消息进来。
“凌霄,你在看什么?”顾若安走了进来,看到臧凌霄手里拿着纸条,不由好奇道。
臧凌霄飞快将纸条掩入袖中,微抿着薄唇,冷冷道:“有事?”
“自然有事,那日行刺你的人已经找到了。”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0-02-1223:22:14~2020-02-1323:26:3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鼠鼠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