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许嬷嬷突变的表情,姜婳很满意,因为人一旦有了恐惧,很多事情就会变得容易多。
“江嫔没了,嬷嬷可曾想过日后何去何从?”姜婳摸了摸怀中的猫,柔声问道。
“没能保护好主子,老奴万死难辞其咎”,大概是想到什么,许嬷嬷神色一暗,年迈的脸上露出些许的悲怆。
“那真可惜,本来想着跟嬷嬷不打不相识,或许说不定还有场主仆缘分,现在看来,倒是我想多了。”姜婳眸光微敛,脸上浮现出些许的惋惜之色,她缓缓站起身,走到了许嬷嬷的身边。
怀中的猫儿像是受到什么惊吓一般,陡然间叫了一声,从姜婳的怀中一跃而下,跳到了许嬷嬷的脚边。
“不听话。”姜婳嘟了嘟嘴,表情颇为懊恼。
“美人若是无其他事,老奴就先告退了。”许嬷嬷看着那猫咪,只觉得这冷宫之中,哪哪都透着怪异,而最最怪异的,当属这位姜美人了。
她在宫中服侍多年,江嫔并不是她的第一人主子,而对这位姜美人她也是颇有印象,长得妩媚妖娆,性格却不是十分圆滑,再加上也算得上圣宠一时,所以在宫中树敌不少。
在这宫里,失宠和得宠是最最平凡不过的两件事,对于这种空有美貌却没有手段和背景的女人而言,失宠似乎是一早就可以预料到的。
果不其然,姜嫔变成了姜美人,她得宠时未必人人都去与她交好,失宠时却是恨不得人人都要去踩一脚的。
本以为是朵无害的娇花,谁成想,却成了带刺的玫瑰。
至今想到那日在荷花亭中被姜婳折了手腕,许嬷嬷都有种见了鬼的感觉,仿佛自从那日之后,这位姜美人就有哪里不一样了,明明还是一样的脸蛋,却整个人都生出了一种肆意张扬,这种张扬配上那张倾城的脸蛋,显得愈发带有杀伤性,以至于明明她什么也没做,只不过是仅仅的站在那,就让人压迫感徒增。
许嬷嬷暗暗的苦恼自己招惹了不该招惹的人,还是溜为上策,谁知步子刚刚抬起来,那只刚刚窜达到脚边来的野猫却突然凄厉的叫了一声,本就是月色之中,房中又安静的很,野猫陡然间长鸣,吓得许嬷嬷心惊肉跳,低头望去,却发现那只方才还活蹦乱跳的猫儿一动不动的倒在了她的脚边。
“嬷嬷很热?”姜婳仿佛完全没有听到那猫儿的叫声,只是兀自的走到许嬷嬷的身边,抬起柔夷,拿着娟帕,轻轻的在她额头上擦拭。
许嬷嬷心中惊恐交加,只想速速离开,也顾不得什么利益,伸手将姜婳微微一推,整个人就想夺门而出,只是步子还没迈出去,整个人就又踉踉跄跄的滚了回来。
“娘娘、娘娘救我!”许嬷嬷跪在地上,一只手微微发颤的摸着自己的抬头,只觉得上面一片火烧火燎,像是要将她燃尽一般。
“嬷嬷这是怎么了?怎么面上红疹一片?”姜婳看着那一片红色,似是惊讶的开口。
“哎呦,疼、疼死我了,娘娘,娘娘,老奴知错了,之前在荷花亭,狗眼识人,误伤了娘娘,时至今日却还不知醒悟,是老奴的错,只求娘娘饶过老奴一条贱命,日后必定为您赴汤蹈火!”
许嬷嬷已经疼的开始在地上打滚,本来只是在额头上出现的红疹此刻已经蔓延到了颈间处,远远的瞧去一片红色麻点,颇为触目惊心。
“我这个人哪,就是心善,一点也不记仇。”姜婳在等到对方打了几个滚之后,才施施然的起身,拿起桌上的那杯凉茶,兜头兜脸的浇了下去。
一边浇,脸上似乎还写满了:我的心太软。
尽管动作并不温柔,但是不过片刻的功夫,许嬷嬷的哀嚎声就渐渐低了下来,那面上大片的红色也没有刚才那般触目惊心,仿佛是被那杯水稀释掉了一般,变得浅淡起来。
看着那渐渐淡去的红色,姜婳的眸中不着痕迹的掠过一丝叹息。
诶,这就是她不喜欢暗香果的地方。
虽然常见,毒性也还算浓烈,可解毒也十分容易,遇水则解,只要在一定时间内喝水或者用水擦拭,这毒就没用了。
许嬷嬷知道,自己这是逃过了一劫,她手脚并用的爬到了姜婳的脚边,“砰砰砰”的三个响头扣了下去。
“娘娘如果不嫌弃,老奴以后愿在娘娘身边效犬马之劳!”许嬷嬷一边磕头,一边说道。
“哦?我这尊小庙,如何能容下嬷嬷这尊大佛?就连江嫔,未必也就是你真正的主子吧?”姜婳的声音婉转悦耳,似是对她的行为一点也不意外。
这姜美人居然连这都察觉到了?许嬷嬷只觉得背后一凉,再也不敢有所隐瞒。
“不敢瞒着娘娘,老奴在服侍江嫔之前,确实曾经服侍过另外一位贵人,只不过贵人瞧不上我,遍将我打发去了江嫔娘娘身边,那日在荷花亭,您将江嫔打晕过去之后,翠儿也跟着晕了过去,老奴当时因为害怕,干脆也装着晕了过去,没过一会儿,就听到了一些细碎的动静,似是什么重物磕在了石桌上一般,我不敢睁眼,怕被发现,只能待动静稍小之时悄悄的眯了条缝,老奴只看到一个身穿太监服的太监对着萍儿说了一句什么,在那之后就有许多侍卫来了,说是江嫔娘娘没了。”许嬷嬷跪在地上,头埋得深深的。
小太监、萍儿、之前的贵人。
姜婳越发觉得这后宫里的事情真是复杂,不过杀个人而已,何必呢?
还不如像他们武林中人一样,今日看你不爽,便给你送个战帖来个生死局,你若是愿意迎战就先签好生死状,一战之后,生死均与人无尤嘛。
“你接着受伤为由不出来作证,该不会是想着你那旧主还会收你回去吧?”姜婳听完她一番话,蛾眉微扬,似是觉得对方的行为颇为好笑,“江嫔都死了,你觉得你还有什么利用价值?不过是跟那萍儿一样的下场,如果不是萍儿死了马上就轮到你,会引人注目,你这会只怕也是尸体一具了。”
姜婳说的没错,江嫔一死,她确实是想要回到那位旧主身边的,也想尽办法托人递了消息回去,只可惜左等右等,音讯全无,许嬷嬷知道,自己怕是成弃子了,至于那日所见到的小太监到底是不是属于她那位旧主,许嬷嬷也无从判断。
“还望娘娘明示!”许嬷嬷闻言,终于看到了一丝生的希望。
“人活着,就要有利用价值才好,江嫔死了,你就要该攀上更高的枝儿,成为更有用的人。”姜婳美眸微眯,“我只问你一次,是否愿意真心跟着我,无论得宠或者失宠,都不会再生出二心?”
许嬷嬷小心翼翼的抬起头,就瞧见姜婳悠然的坐在破陋的椅子中,明明是最破败的环境,却不知为何,那妩媚的眉眼间却透着一股睥睨一切的神态,仿佛这陋室是那未央宫,而她,是高高在上的皇后娘娘。
仅仅一眼,许嬷嬷就坚定了自己的想法。
这位姜美人,绝非池中之物。
“我愿意。”许嬷嬷深深一叩首,浑浊的眸子中透露着异常的坚定。
见到她这幅模样,姜婳像是十分满意,静默良久,才缓缓的说了一个字。
“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