瑞王世子妃被气到要翻白眼,可话都被林皎月说完了,自己又如何反驳呢?
反驳了就是没领悟公爹的意思,是自己浅薄,或是坦白公爹根本没有怀念先祖!?
这话可不能说!
不等瑞王世子妃想破脑子,一旁有人兴致冲冲地鼓掌:“说得好!好!”
梅九后知后觉,跟着一道热闹气氛:“好!好!”
周围人被鼓动得不尴不尬,被迫一起鼓起掌来,梅九这才冲最初那人看过去——嘶,宣平侯世子冯珅,宁王的人。
林觅双也狐疑看了眼,这人是谁,又是何时认识的林皎月,在这种时候替她撑腰?
林皎月耳朵嗡嗡,撑着无辜浅笑,心里却紧张地顾不上去看,究竟是谁瞎了眼这么捧场?
可这副单纯不做作的模样,看得冯珅越发心痒,他的目光也越发不加遮掩。
气氛烘托至此,瑞王世子妃举不出任何有力的反驳,她看向林皎月的眼神中似萃了毒。
也是这时,瑞王妃那边派人来话,请世子妃回后院去帮着主持下午宴事宜。
众人心知肚明,瑞王妃听到了消息,派人打圆场来着了。
瑞王世子妃接到了婆母给的台阶,眼中的恶毒被暂且按压。
她吸了口气,挑不出错地同众人短暂告别,临末,却忍不住讥讽地看了眼林皎月:“顾夫人自有一套行事逻辑,与督公倒是天造地设。”
林皎月受宠若惊:“多谢世子妃夸耀。”
瑞王世子妃险些没忍住自己的白眼。
人走后,闹剧自然搁置,林皎月坐回了自己位上,一阵风吹过,才发觉,竟然汗湿了满背。
……用簪子扎人都没这么紧张,林皎月,你也太没出息了。
她垂下眼,借休憩的机会掩饰自己的发怔,暗暗地想,其实今日这一遭也不过是当个发泄,自己还能真将对方如何吗?
不说自己有没有这个本事,但说,前世后来,瑞王府是被顾玄礼带着人抄掉的,如果不出差错,今生亦然。
自己同一个必死之人争,也确实有点好笑了。
刚刚阿环被林皎月拦住,不敢说话,见人走了,赶忙给林皎月端了热茶水过来。
“夫人,喝点水吧。”阿环难掩心疼,眼中的自责更甚,只觉得如果自己更聪明些,弄出漂亮的发髻和衣服,也不至于叫夫人如此难堪。
林皎月捧过场,微热的水杯唤回了些意识,她抬头看到阿环神色,抿了抿唇。
她叫了阿环一声。
阿环内疚地看她。
“巧妇还难为无米之炊呢,你不要多想。”她小声笑。
阿环嘴唇一瘪,几乎要哭出来。
林皎月又低声道:“以后我若是再遇到事,你不要想着上来护住我,我是主子,旁人想对付的只有我,你护着也无济于事,只会多搭上一个你,知道吗?”
阿环赶忙道:“今日也没那么严重……”
“不仅仅是今日,”林皎月握住她的手,“以后不论再遇上什么,都不要这般了。”
阿环愣住。
自己是个奴婢,奴婢挡在主子身前,不是天经地义的吗?
可不等她想明白,一旁的林觅双出声:“三妹妹既然将你当个人看了,你就感怀收着,还问什么问?”
阿环赶忙收起眼中迷茫,警惕站到一旁。
林皎月不动声色地捧着水杯,侧目看林觅双。
李长夙这会儿巧是离开,林觅双神色恹恹地看了她会儿,忽而嗤笑:“你不要真以为攀上九千岁就高枕无忧了,他是阉人,这辈子注定无子无女,可只要是个男人,就不安定,若不想些别的法子,你拴不住他的。”
林皎月微微皱起眉,心想我不想活了么拴住顾玄礼,但转念一想,自己当年处在林觅双的位子上,所想也大差不差。
想用自己的身子,用孩子来拴住李长夙,却摆错了身份,一步步惹得人厌烦冷待,最后落到那般下场……
林皎月喝光了热茶,将心中的不适压下去,抬眸看了眼林觅双,见对方眉宇间始终笼罩郁涩,犹豫再三,缓缓道:“你若是心中有事,便尽早寻求解脱吧。”
以对方嫡女的身份,再差,也不至于落得和当年的自己一样,但能劝当劝,就当是她刚刚还算好心提点自己一句的回报,虽然依旧难听。
林皎月言尽于此,林觅双眼中却闪过惊愕:“胡说什么!我能有什么事,你不要挑拨离间!”
林皎月看了她一眼,不再说话。
又过了片刻,大姐姐随大伯父一道来了,林皎月偷偷冲对方眨了眨眼,林妙柔抿唇笑而不语,姐妹俩达成共识。
瑞王也派人来吩咐众人,移步王府正殿用膳,林觅双只得将自己眼中的惶然与痛苦压抑下去,抬起眼眸,深深看向前方林皎月窈窕的细腰。
也是要用膳时,下人结结巴巴来宣,顾督公到了。
原本大殿内还有互相恭维声,闲谈声,闻言,刹那清寂,连瑞王都难以置信——他夫人不是来了吗?他怎么还亲自来了?
林皎月也有几分诧异。
她也以为顾玄礼今日不会来了,因着到了今日她才知晓,往年顾玄礼从不来瑞王府。
但她很快收敛神色,再有什么心思,那是她同顾玄礼的私事,今日当着满殿的人,她得扮演好督公夫人的角色。
可实际上,最惶恐的人莫过于瑞王世子妃。
她端坐于宴席侧前方,娇艳的小脸惨白——先前胆敢欺负林皎月,不过是仗着顾玄礼不在。
她心想,督公心里必然是不在意的,否则怎会放任自己的夫人独自来到这种群敌环伺的场合呢?
可眼下顾玄礼怎么又来了!
所有人都秉着呼吸,眼神低垂,不敢直视携着刀的玄袍青年昂首阔步,迤迤然迈进大殿,
只有林皎月抬着头,明明白白地朝他露出了个笑。
正坐在她对面的冯珅恰好抬眸,被那张娇艳笑脸魇住了心神,直到顾玄礼高大的背影遮住她的脸,冯珅才恍然一震,匆匆低下头。
他心里忍不住想,一个阉人,凭什么娶这样的女子?
也就是自己当时不知这伯府三姑娘的模样,否则,定不会叫她受这种委屈。
顾玄礼神色漠然地跨进大殿,谁的招呼都不打,一双狭长的凤目扫过殿内——被他盯住的人,但凡起初有没低下头的,这会儿也都马上低下去了。
瑞王世子妃发慌,几乎要攥裂手中的帕子。
瑞王自然知道早上发生的事,可他既然不提,就是在替自己的儿媳撑腰,当即绷着脸安排顾玄礼:“落座……”
吧字没出口,顾玄礼脚步迈开,径直坐到了林皎月身边的空座上。
那是林皎月刚刚给他挪开的,坐下去还温热着,他不做声地看了眼后知后觉红了脸的小夫人。
众人暗暗松了口气,瑞王世子妃怔了怔,随即心中涌起股劫后余生的庆幸。
以九千岁的本事,不可能不知道早上发生的事,可他没事儿人似的,刚刚对自己似乎也没什么反应,可不就是没放在心上吗!
她怜悯地看了眼端坐恭敬的林皎月,心想,再能言善辩的雀儿,也不过是个等待蹉跎的玩物。
众人心中各自有计较,瑞王却因顾玄礼的乖张,直接气得翻白眼,可今日是他一年才能办一度的宴,下午更要借宴会的名义同不少大臣光明正大商议要事,不能在这会儿散功。
他只能压着气,请众人与家眷好吃好喝,自己扭头去吞两粒静心丹。
瑞王离开后,殿中众人虽不像刚才那般忌惮,但终归拘谨,林皎月眼睁睁看到隔壁桌的小公子偷偷看了眼顾玄礼,又震惊于对方的睥睨气势,筷子上夹的硕大鸡腿,啪叽掉下去。
她没忍住笑出了声,在寂静的大殿里像惊雷似的,那个小公子错愕地看了她一眼,简直就要骂,你有病啊!
顾玄礼顿了顿,眯起眼,周围人赶忙把头往下又低了低,生怕这种时候入了督公的眼,绝非好事。
林皎月也意识到自己冒失了,压下唇角,轻轻给顾玄礼倒了杯茶——“督公,喝茶呀。”
纵使如此,她眼里还是含着笑的,连她自己都说不清,为什么见顾玄礼到来,她不像其他人一样害怕,而是想笑。
可能……因为顾玄礼看到她之后,直接坐了过来,像把她当做自己人了吧,她不确定地想。
顾玄礼终于又把眼神落到她身上,慢吞吞举起水杯,先闻了闻,再缓缓饮下。
做这些动作的时候,他的眼神都没从林皎月身上挪开,似想说什么,突然觉得周围静悄悄的很碍事,才皱了皱眉,意味不明道:“等咱家宣布开席呢?”
吸气声此起彼伏,众人磕磕盼盼开吃开喝,林皎月看得新奇,这些高高在上的贵人们,竟怕顾玄礼至此。
“你也在等咱家?”顾玄礼吊着眼角睨了林皎月一眼。
林皎月还在想事,闻言自然而然轻轻嗯了一声,唇角微扬:“第一次同督公吃饭,是在等您的。”
顾玄礼举着杯子的手顿了顿,随即面无表情地放了回去。
他问的是这个?
刚刚也是,盯着他笑得那么殷勤,生怕没处卖弄。
不是白嫖精,也是别的妖精。
没了主人迎客的大殿上,只有周围人被迫营造出来的虚假喧闹,这会儿再说话再笑也不会突兀了。
顾玄礼盯着林皎月看了会儿,忽然一只胳膊撑着桌板,向她俯身逼近过去。
熟悉的药香混着血腥味儿被拂过来,林皎月没来及侧目去看对方何意,发髻上传来了一阵轻轻触动。
顾玄礼垂着眼眸,轻轻拨弄了下那个桃木簪,声音漫不经心,又轻又哑:
“想请咱家出手就直说,铺垫得太多,也得小心咱家看不懂。”
作者有话要说:接上章的作话地狱笑话——
小顾:……等着,咱家这就给夫人再杀几个人,再抢点过来!
皎皎:(第二次见面,伯府外杀人现场涌入脑海)救命,我死去的记忆突然开始攻击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