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足饭饱以后已经是下午,眼看着到了宫门要落锁的时辰,顾舒抬头望望天色。
“陛下,我们该回去了。”顾舒没打?算带着易沉在外面住,明天孩子还?要上学?,“明日?还?有早朝。”
易沉若无其事地收回黏在街边斗蛐蛐摊上的眼神,漫不经心:“今晚上住客栈吧,我还?没住过客栈呢。”
绝口不提明日?的朝会。
顾舒心平气和,她?早就知?道这个暴君是个什么家伙了,若是暴君以天下为己任了,那他也就不是暴君了。
“你若是接下来六日?每日?坚持上朝,批改奏折,那第七日?我还?带你出?来。”
易沉淡淡看了顾舒一眼,不作声。他虽然权力被世家限制,但是要出?皇宫还?是很容易的,今日?故意装出?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不过是哄顾舒罢了。
想用出?宫玩这种骗小孩的东西让他去和那些破事打?交道,不可能。
顾舒早就料到易沉会不在意这个,她?轻轻扣住易沉的手,脸靠在易沉背上,闷声说:“我都想好了,我们可以一起去梨园看戏,就看梁山伯与祝英台……不过我不喜欢那个故事,那是一个悲剧……”
这个悲剧有名到就连易沉这种读书不多的人都有耳闻,最后祝英台和梁山伯还?是没有在一起,二人还?是败给了世俗的偏见。
只?是因?为生来的身份不同。
易沉攥紧了顾舒的手,稍微有点用力:“朕是皇帝,全天下再也没有比朕身份更高的人,而且,朕也不怕世俗偏见。”他在这个时候用换回了“朕”,这是天下至尊的独称,他这是在直白的向顾舒表示:我不是梁山伯那个废物,我是帝王,我护得住我的祝英台。
顾舒却话锋一转:“我们可以去看《拜月亭》,那是一出?喜剧,最后夫妻团聚……陛下想和我一起看吗?”
“那就看这个。”易沉没听过这个名字,只?是被顾舒方才一引,忽然就觉得,他应该带着顾舒去看戏。
戏台上咿咿呀呀是喜剧,戏台下易沉顾舒也是喜剧。
易沉摩拳擦掌,不就是区区六天吗,批一下折子也就过去了!第七天,他要带着顾舒去看那个什么亭。
回凤宁殿以后天色已经黑了,吃过晚膳后两个人顺理成?章地滚成?了一团,在床榻上打?闹。
顾舒仅着一身赤红里衣,泼墨似的长?发随意搭在身后。她?本就是昳丽的长?相,肤色雪白,一身赤红穿在身上衬着上扬的凤眼,美目顾盼间让易沉眼神总忍不住黏在顾舒身上。
易沉直接伸手把顾舒往怀里一拉,喉头滚动,暗示道:“舒儿,夜深了,你我之间,是不是该聊一些夫妻间的事情了。”
顾舒深以为然地点点头:“是该聊一些事情了,这事已经在我脑中寻思了一天了。”
呀,易沉眼睛瞪大,震惊的看着顾舒,这个女人,竟然一天都在肖想朕的身子……
顾舒没注意到易沉的羞涩,她?现?在满脑子只?有一句话“内忧外患”。对她?的任务来说,“内忧”就是易沉这个狗暴君自?己一心只?有享乐,对天下丝毫没有责任感;“外患”则是世家和虎视眈眈的南王。
要是想要让这个狗暴君变成?仁君,内忧外患都要解决。内的事情不是一朝一夕可以改变的,那就要先把外患解决。
顾舒一翻身压住易沉,下巴抵在易沉半露的炽热胸膛上,眼睛亮晶晶的:“我有一个大胆的想法。”
身下被压着的男人脸早已红透了,连带着耳尖都红的仿佛要滴血,易沉磕磕巴巴:“你,你……朕准你试试你那个大胆的想法。”
他忽然想到大婚前戴公公送上来的那本春宫图,当时他对那个名义上的“顾家贵女”没什么兴趣,连带着那本春宫图也只?是随手翻了翻就扔到了一边。
现?如今,不知?怎的,那两页随手翻看的春宫图却在脑子里清晰起来。
易沉悄悄抬手搂住顾舒的腰,指尖轻轻地画着圈,暗示意味明显,低声道:“我和舒儿之间,自?然可以无话不谈,无事不做。”
顾舒丝毫没察觉被自?己压在身下的暴君脑中的龌龊想法,她?兴致勃勃道:“陛下不如加封顾国公和唐国公如何?”
顾国公夫人就是出?自?唐家,顾唐两个世家,向来交往甚密。
易沉手上的动作一停,不可思议:“什么?”现?在不是再谈睡觉的事吗,谁在意那两个老不死!
顾舒偏着头解释:“假若高氏忽然叫走了我,她?拉着我在安宁宫中彻夜长?谈,第二日?我离开?时她?还?送我出?来,并且第二日?就送来了成?箱的宝物,陛下会如何想?”
她?举了个通俗易懂的例子。
易沉顺着顾舒的话往下想,冷笑:“必然是……”你和她?勾结,商量着一起对付我。
话说到一般易沉忽然警觉,他顿了顿,话锋一转:“必然是高氏想要收买舒儿,朕相信舒儿。”
顾舒心想我信你个大头鬼,易怒多疑的狗暴君嘴里的话就没有一句能信的。
表面上顾舒却只?是淡淡一笑:“可世家之间未必有陛下对我的信任。”
她?提点了一句。世家内部也不是拧成?一股绳的,五大世家之间的竞争已经持续了三?百多年,从前朝就斗得你死我活,虽然现?在因?为要抱团对抗皇室而暂时联合在一起,但是内部也不是铁板一块。
易沉还?是有些迷糊,他假装听懂了,面上深沉地点点头。
顾舒叹了口气,干脆缓缓靠近易沉的耳边,压低声音解释:“陛下加封顾国公和唐国公,一并把顾国公今日?给我们的回礼单子放出?去,然后等?着他们内斗,坐山观虎斗。”
温热的呼吸轻轻抚着易沉的耳根,那是易沉全身最敏感的地方,现?在他甚至能够感觉到顾舒唇就在自?己耳边开?合。
易沉迷迷糊糊,顾舒说的话他只?听懂了个大概,但这并不影响他故作恍然大悟:“哦,我懂了,舒儿果?然聪慧,那明日?我就下旨加封他们。”
顾舒:“……”
从易沉一直试图往她?腰上摸的狗爪来看,易沉根本就不懂。
顾舒冷酷地推开?易沉:“我身体不舒服。”
易沉轻轻蹭着顾舒的脖颈,声音沙哑:“没有不舒服……”
“有。”顾舒坚定地推开?了易沉,不怀好意一笑.“在陛下读完《史记》之前,我身体会一直不舒服。”
狗暴君,什么都听不懂还?敢往床上爬,滚吧你。
易沉:……
翌日?清晨,易沉冷着脸大步迈进正宁殿,大刀阔斧往龙椅上一坐,眼皮微微抬起:“今日?诸卿有何事要奏吗?”
他昨日?半夜洗了个冷水澡,今日?自?然对这些家伙没有好脸色。
易沉脸上的不虞肉眼可见,这个时候自?然没有人去触他的霉头。
“既然无事……”
“老臣启奏。”易沉正想开?口宣读圣旨,班中一人忽然前踏半步,躬身弯腰,手中拿着玉圭。
又?是哪个烦人的老不死,易沉眉毛一皱,看清楚是谁后却乐了。
“哟,陈卿家这个腿是怎么了?”出?来的正是昨日?才见过的陈伏,易沉故意问道。
昨天暗卫已经禀告过他了,陈伏夫人气势汹汹地拿着棍子在陈家大门处等?着陈伏,进去就直接上手打?了陈伏一顿。
根据暗卫叙述,陈伏是一边挨揍一边解释他真的没有私生子。易沉幸灾乐祸,可惜他没能亲眼看到,不过现?在在朝堂上拎出?来奚落一番倒也不错。
陈伏老脸一红,支支吾吾不好意思开?口。昨日?他也不知?怎么,就忽然摊上了一桩无妄之灾……
“陛下今日?可有时间听老臣讲课?”陈伏正色,抬首询问,眼中正气凌然。他是帝师,职责就是教?导帝王,无论如何,他今日?拼死也要让陛下答应他入宫授课。
易沉脸一沉,心下厌恶,开?口就想拒绝。
却在开?口的瞬间心思一动,转变了口风:“那就劳烦陈公入宫给朕讲《史记》,这本书三?日?学?完可以吧?”
老东西没有别的用,讲讲课应该还?可以。易沉心想,他好歹做个态度,要不然顾舒肯定又?要和他怄气。
这下反而轮到陈伏怔住了。
“怎么,陈公反悔了?”易沉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在龙椅上也坐没坐相。
若是换个帝王敢在朝堂上这么做早就被言官给用唾沫星子给淹了,换成?了易沉……众人面面相觑,都当做没看见。
不过本来满朝堂的人也没几个对易沉抱有太大期望,现?在看着易沉反而欣慰了起来。其实陛下除了脾气糟糕点,其他还?是很不错的嘛。嗯,还?知?道读书,真不错啊。
“对了,还?有一事。”易沉又?换了个姿势,戏谑的看向沉默无声站在文臣班中的顾原和唐留。
“朕念及顾国公和唐国公数十年来一直为我大宁兢兢业业,心下感动,特此加封顾国公为镇国公,唐国公为护国公。”
宛如平地一声雷。
莫名被点名的顾原心下一急,连忙出?列:“陛下万万不可,臣承受不起此等?殊荣啊。”
这眨眼间他就已经觉得高,孙,吴三?个世家的家主看他眼神都不对了。这转瞬之间,顾原还?来不及仔细思量其中有什么不对,已然下意识的开?口推辞。
易沉无所谓地摆摆手:“你我翁婿有什么不可的。行了行了,也不用非要让朕三?顾茅庐给你加封了,就这样吧。今日?退朝吧。”
最后一句话是说给戴公公听得。
易沉话音还?没落下,人已经从后面大步走了出?去,几息之间已经没了人影。
“陛下——”顾原好不容易理清了思绪,心如火焚,一抬头却已经不见了易沉的身影。
顾原哭了,他想死,他火急火燎地追上落在最后面的高家家主:“高兄,你听我解释……”
高家家主冷笑:“在下可当不起镇国公的高兄,您既然已经和陛下站在一起,那我们之间就再无瓜葛了。”
他姐姐就是高氏,南王是他的亲外甥,和易沉是注定水火不容的关系。
“这是误会,这都是误会。”顾原低声下气,“容愚弟解释。”
高家家主一拂袖子,怒气冲冲:“解释?您女儿是当今皇后,您给陛下和皇后送了厚礼,陛下封您为镇国公,在下哪里敢问您要解释!告辞!”
怀疑的种子一旦种下,可就不是那么好解释的了。尤其是在本来就是利益关系的同盟面前。
顾舒站在正宁宫后殿,身侧站着易沉,两人远远的看着顾原跟着高家家主焦急却又?被一次次甩开?。
顾舒慢条斯理:“陛下暂且等?着,不出?一月,顾家和唐家就会来向陛下投诚了,世家们,容不下顾家和唐家了。”
原来都是一个水平线上的,现?在顾家和唐家被生生抬高一节,另外三?家可就不会再放心了,五狼同盟,二狼强,则另外三?狼必然先联合对付此二狼。
此二狼若想生存,就必须和原本可能是敌人的猛虎结盟。
#要么归顺,要么灭亡#
作者有话要说:是昨晚的(小声,我昨晚撑不住睡了)
今天的还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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