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回费了些劲儿才把宛宛从自己身上扒拉下来,颇有些哭笑不?得:“你?等会儿再亲,朕一脸灰。”
平城实在冷得厉害,大帐再厚实,也不?过是能挡个?风而已,盆里的清水表面甚至结了一层细碎的冰茬子。晏回也懒得叫人换水,往里头添了些热的,湿|了帕子擦了一把脸。
他连擦个?脸,宛宛都站在旁边眼也不?眨地盯着看,好像怕自己一分神?,陛下就会跑掉似的。
擦完以后,晏回俯下|身把脸凑到她面前,一本正经地说:“行了,亲吧。”
唐宛宛笑得跟傻子似的,陛下微微弯着腰,她连抬头都不?用,又一连亲了好几口。待亲得心满意足了,这才得了空闲往四下瞅瞅。
这大帐是晏回起居之所,也作议事用,约莫二十步见方,进了里头几乎意识不?到这是一顶帐篷,金顶篷红地毡,前后隔断成两间屋子,外头的八仙桌上摆着一个?大大的沙盘,里间屏风、床榻、柜、镜、桌椅一应俱全,什么?都不?少。
比唐宛宛来的路上设想得要好太多了,光瞧着她就觉得开?心,起码陛下没在穿用上受苦。
大帐合得严严实实,外间烧得火热的炉子哔啵作响,一时半会儿却暖不?热大帐。
唐宛宛是被陛下暖热的。身下的毛毡粗糙,刺得背上微微有些痒。她曲起腿攀在他身上,晏回顺势揽住,只见宛宛略略抬起腰,伸手将一旁柔软的大氅扯到了身下垫着,两只颤巍巍的兔儿在他眼前晃了一个?旋儿。
她腰|肢柔软,这姿势当真美极了,晏回眼中的火更炽三?分。
唐宛宛含|着一泡眼泪,连声音都被他一下下撞得支离破碎,好半晌才把一句求饶的话说完整:“陛下慢一点……慢一点……”
晏回动作微顿,掐着她腰|肢的手稍稍松了下,拨开?她额前乱发,声音哑得厉害:“可是弄疼你?了?”
“不?疼。”唐宛宛瘪嘴,好像十分难以启齿似的,红着脸又哼哼了一声:“陛下慢一点。”
眼下的情?景恰恰应了一句俗语,叫久旱逢甘霖。想亲遍她全身,想抱着她不?撒手,想把她整个?人都揉进自己身体里,想把她塞进袖兜儿里装着,走哪儿都带上。
晏回被绞得额角青筋直跳,深深喘了几下,如此?境况再能忍得他就是神?仙,只好低声说:“当真慢不?了,再慢朕就得疯了……你?且忍忍。”
“那?好吧……”唐宛宛委屈兮兮应了声,望着眼前的人又流了一兜眼泪。即便她初次听到陛下上战场那?时都没这么?能掉眼泪,那?时她是一宫之主,是两个?孩子的母亲,遇事得扛着,想说句软话都不?知道该跟谁说。
这会儿却不?一样了,连陛下欺负自己唐宛宛都觉得安稳,这些日子所有积在心底的委屈都有了着落,眼泪就止不?住了。
晏回眼里全是笑意,贴在她耳畔低语,唇|间气息炙热:“宛宛你?小?点儿声,外头都是些血气方刚的年?轻小?伙,别让他们听着。”
——明明是陛下你?太过分!唐宛宛瞪他一眼,想要伸手捂住嘴,又被晏回攥|住了手,溢出喉的低吟声都被他卷入舌中,只剩诱人的甜腻的鼻音,听着更撩人了。
“宛宛。”晏回心口炙热,低声唤她:“你?能来,我?真欢喜。”
听了这话,唐宛宛晃晃悠悠飘在半空中的神?思瞬间回来了,抬头瞪着他忿忿道:“那?陛下先前还凶我?!训了我?一路呢,多少将士都听着我?挨训,丢死人了。”
晏回唇角一翘,闻言又笑:“那?你?凶回来。”
他还有太多的心里话想说,可看着她,晏回又觉得言语无用,什么?话都不?用说。宛宛为什么?千里迢迢地赶来,自己为什么?舍不?得训她,都是出自同一个?理由。
所谓英雄气短儿女情?长,大抵就是如此?,所有的底线都能一破再破,想把自己的心肝脾肺都掏出来给她。
肾得自己留着。
被酱酱酿酿地欺负了半个?时辰,晏回解了燃眉之急,随后便是长久的温存。
唐宛宛一路舟车劳顿,这十多天几乎没睡过一个?好觉,见着人心安下来了,方才又累着了,这会儿她困得厉害。也不?知陛下怎么?有那?么?多话要问,问的还都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
“你?怎么?来的,走了多久?”
“刘家将送我?们来的,初五离开?京城,总共走了十一天。”唐宛宛答。
晏回阖眼算了下,比自己来边关时还要快四天,那?就是日行二百多里,一路上几乎没有歇息,兴许是一路野外扎营过来的,连行宫都没住。
仿佛心尖尖上被人攥了一把,涩成一团,晏回亲亲她的眼睛,又问:“朝中老臣就没人说你??”
唐宛宛笑得有点狡黠:“他们不?知道呀,我?扮成刘家二夫人跟着跑来的,只有刘家几个?嫂嫂和?仪卫队知道我?的身份。不?过方才陛下训我?训得挺大声的,一路上那?么?多人都听到了,兴许已经露馅了。”
晏回没当回事,“露馅就露馅吧,衣裳带够了没有?”
“带了,冬天的绒衣带了,过年?的新衣也带了,连明年?春天的衣裳都带足了。”
晏回笑了笑:“带多了,年?前就能回京。”
唐宛宛掀起眼皮儿斜了他一眼,小?声哼哼:“再也不?信陛下了,你?说到了边关只是坐镇后方,结果亲自上战场了,快把我?吓死了。”
好嘛,他食言一回,怕是她要记三?五个?月了。不?知是太久没见她还是怎么?的,连这么?个?斜眼,晏回都觉得颇有风情?,软下|身段哄着:“再也不?食言了,年?前肯定能回,咱不?留在这破地方过年?。”
唐宛宛半眯着眼应了一声。
“脸瘦了,没以前好看了。”
即便唐宛宛已经困得不?行,听见这话也唰得睁开?了眼,气鼓鼓地瞪着他:“陛下你?良心都被狗吃了,我?这明明是想你?想瘦的!一路上走这么?急,我?哪有心思梳妆打?扮?你?还嫌我?变丑了,你?才丑了呢,胡子没刮,脸都变糙了。”
晏回哭笑不?得,他不?过是随口感慨了一句,想说她像以前那?样脸上有点肉好看,意思还没说明白就得来了这么?一顿呲儿。只是这会儿看她亲得厉害,就算她嘴巴再不?讨喜,晏回也不?觉恼,能听见她的声音,能瞧见她的人,便已是最大的欢喜,哪里还舍得跟她闹。
晏回甚至不?知道自己先前那?三?个?月是怎么?熬过来的,仿佛跟行尸走肉似的,喜怒哀乐通通都没了,除了发号施令,多的话一句都不?想说。
收再多的信都没用,只有这样抱在怀里才能踏实。她一来,晏回觉得自己整个?人都活了。
“陛下。”
晏回心中难以平静,低声应了声:“怎么?了?”
“有饭没有?我?快要饿死了。”唐宛宛抬起脸委屈兮兮地说:“我?晌午就没吃饭,早上也只喝了一口粥,都饿得前胸贴肚皮了。”
“没吃饭你?怎么?不?说?”
唐宛宛瞠大眼睛,仿佛在为陛下怎么?能说出这么?不?知耻的话而震惊,“我?刚进来没说两句话,陛下就压住我?了,我?什么?都没来得及说!”
“是朕不?好。”晏回笑了笑,拿绒被把她严严实实裹了一圈,叫人去备热水了。
唐宛宛洗完澡,湿着头发走到桌前,晏回拿过块干布巾给她擦,一边说:“不?能这么?晾着,小?心中了头风。”
瞧见桌上摆开?八个?热菜,虽份量不?多,一样一个?小?碟,做得倒挺精细,唐宛宛还有点惊诧:“原来军营中伙食这么?好,还有肉啊。”
“别想太美。”晏回低笑一声:“你?头天来,给你?吃这么?一回好的,赶明儿就天天吃馒头窝窝头了。”
边关真是冷,方才从食盒里拿出来的米饭还是热乎的,这会儿已经半温不?凉了。唐宛宛扒了一口米饭,喜滋滋地回他:“啃馒头我?也乐意。”
就算边关苦寒,身为帝王,伙食也不?会有晏回嘴上说的那?么?差,冬天时令蔬果少,肉却不?会少,专门?这么?说就为了唬她。
唐宛宛这反应愣是把晏回给逗笑了,在舌尖咂摸了两圈,寻思着她这话没说全,说全了应该是“只要能跟陛下在一起,啃馒头我?也乐意”。
晏回自己把这口糖给补全了。
夜已深,晏回紧紧搂着她,新送过来的一床被子被两人嫌弃了,孤独地躺在一边。
唐宛宛翻来覆去怎么?都睡不?着。冬日寒风呼啸的声音,帐外守卫低语的声音,火炉的哔啵声通通都离得远了,唯有此?处安宁。
这是陛下呆的地方,她听到什么?都觉得欢喜极了。
晏回也睡不?着,哪怕知道明天还有要紧事,也阖不?上眼。两人就这么?无声地对视着,也不?说话,黑暗中只能瞧清彼此?眉眼的轮廓。
唐宛宛一会儿捏捏他的手指,一会儿挠挠他的掌心,一会儿蹭蹭他下巴上的胡茬,一会儿戳戳他的胸口,磨人得厉害。她自己玩了一会儿,不?知怎的又笑出了声,埋在他怀里轻轻叫了一声:“陛下。”
“嗯?”
“陛下!”
“朕听着呢。”
“陛下!”
“怎么?了,你?直说就是。”
唐宛宛埋在他胸口笑成了一朵花儿,“没事儿,就想叫叫你?。”
*
也就是从十月中旬开?始,匈奴忽然发现敌人的政策变了,其攻势比先前凶猛了许多。
初时匈奴兵还当是盛朝换了将领,暗中观察了几日却发现都是熟面孔,没添新的火器,也没换将领。至于主帅,穿着一身乌漆墨黑的盔甲高高坐在城楼之上,身后是烈烈鼓风的赤金龙纹旗,除了盛朝的皇帝再不?作他想。
都是先前打?过交道的,那?怎么?忽然就变厉害了呢?
匈奴单于大惑不?解,抓了几个?小?兵问话,对方答:“我?们陛下赶着回京过年?。”
单于和?他的十几个?儿子正儿八经地议了议,心说倒是有些道理。中原人一向把过年?看得很重,将士肯定要回去过年?,兴许很快就要走了,那?攻下平城指日可待。
可没过两日,单于又发现了一件奇事。每天一到半下午,匈奴兵战意正盛的时候,盛朝的军队就鸣金收兵了,飞快地退回了城里。十几门?火炮在城门?口一字摆开?,黑黝黝的洞口足有一掌宽,颇有震慑力。
平城是通往中原的门?户,北面阴山,东面行山,皆是天险阻隔。而平城恰恰是两山之间唯一的一条通道,只要攻破这座城,便可南下直入中原。匈奴攻这座城已有一个?半月了,愣是没攻下来,就是因?为这十几门?火炮,盛朝将士不?敌之时就退回城里,把火炮列在城门?口,匈奴兵一见火炮,恁是有滔天的战意也得认怂。
可先前那?一个?半月,两方常常要打?到傍晚才各自收兵,夜里还得防着盛朝将士派兵偷袭。这会儿一到半下午,盛朝将士就抄家伙回营了,怎么?忽然变懒了呢?
此?情?此?景连着几回,匈奴军摸不?着头脑,遂大声喊话,问盛朝将士为何如此?。
得到一个?十分费解的答案——我?们陛下要回营吃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