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贵妃斜靠在贵妃榻上,摆弄着指上带着的掐丝护甲。
她身前立在的一个缁衣内侍,尖而低的声音缓缓说道:“一切都是照着娘娘的意思办的,行刺的那人身上特意藏了块太子宫里的腰牌。”
如贵妃抚弄护甲的手顿了顿,捏着手里的丝帕拭了拭嘴唇:“做的可干净?”
内侍弓腰俯首:“奴才为贵妃娘娘办事,事自然做的干净,只是这种事成不成的,说到底还是要看皇上的意思,毕竟腰牌这种东西,造的了假,栽的了脏,皇上若是信了,那这事便是真,皇上若是不在意,那……便就是子虚乌有的事儿了。”
此次南巡,如贵妃心里藏着一个大计划,想用一个不得宠的侯府嫡女,让皇帝越发憎恶太子,借此毁掉储君之位本就坐的不算稳的太子,扶自己儿子上位。
如贵妃本以为的计划本是无懈可击的,可人算不如天算,中间要被当做棋子的苏妧出了岔子,一步毁,步步毁,眼看就要回京了,她却什么事也没做成。
如贵妃不甘心,这才安排今夜的“刺客”,为的仍是要挑拨皇帝和太子之间的关系。
只是让如贵妃不解的是,“刺客”这一事明明顺顺利利的依她的计划进行,但结果却与她料想的大相径庭。
依着她对皇帝的了解,依着皇帝对太子的态度,刺客在太子眼皮子低下伤了他,不论太子有错没错,多少都会受到牵连,可今日倒是奇怪,皇帝竟是丝毫没有处罚太子。
如贵妃稍稍坐了起来,转眸望了一眼窗外。自言自语般道:“这会快亥时了吧?负责查这事的禁卫军也查的差不多了,该向皇上回话了吧,”转眸望了一眼身前的内侍,挥挥手,“你下去吧!本宫要去给皇上侍疾去了。”
内侍行了一礼,悄无声息的退了出去。
如贵妃唤了身边的大宫女红双进来,伺候她换了一身素净的衣裙,将满头华贵珠钗拆去了大半,端出一副要正儿八经伺候人的样子,打算往皇帝那去。
如贵妃带着红双甫一出门,但见外面夜色沉沉,浓黑的夜幕遮掩下,四周的一景一物较白日里相比,多了一份光怪陆离的诡异感。
如贵妃后背莫名微微发冷,瞧了瞧四周,只道:“刚刚让你守在外头,可有人过来过?”
红双方才受命在外面把风,不巧赶上内急,走开了一小会儿,回来时并没见到外面有异样,可她不敢把这话同如贵妃讲,生怕如贵妃会怪罪,只低了低头,轻声道:“奴婢没瞧见什么人,期间不过几个巡视的侍卫罢了。”
如贵妃听这话,心里方才放心了些。
如贵妃到了昭平帝处不久,禁卫军首领李玉便前来禀报刺客一事的调查结果。
眼看着李玉把太子宫中的腰牌递到昭平帝手里,如贵妃禁不住的用眼睛余光瞥了昭平帝一眼。
昭平帝神色淡淡,接过腰牌拿在手里反复看了看,又问问那刺客的其他状况,打发李玉出去了。
如贵妃深知昭平帝性子多疑,有些话不说比说好,说少比说多好,说反话有时候比说正话更有效果,一笑:“腰牌这种东西不贵重,下头的宫人人手一个,那刺客就是有太子宫中的腰牌,也说不明了什么,”
昭平帝一言不发,冷哼一声,将手里的腰牌从窗户丢了出去。
*
因出了刺客这事,昭平帝怕节外生枝,提快了回京的行程。
赶在五月末六月初,御驾便抵达了京城。
皇后领了后宫的妃嫔在宫门口接驾,将太后一路迎回了慈安宫。
太后怜惜苏妧身子骨弱,想着舟车劳累,一到了慈安宫,便让钟嬷嬷带她下去安置。
皇后陪太后进到殿内。
“听说离了京口没多久,御船上便闹了刺客?”皇后亲自搀扶了太后坐到上首的宝座上,接过宫女端来的茶,捧到太后跟前,“儿臣在宫里听了这事,吓得几夜没阖上眼,好端端的怎么就出了刺客了?”
大楚开国之初,边疆战事不断,为鼓励武将,嘉奖功臣,太.祖曾敕封了二公三侯,其中二公乃郧国公、镇国公,三候为安宁侯、安庆侯以及苏妧的祖父安平侯。敕封初年,这五个武勋世家皆曾盛极一时,后来随着边疆战事渐渐平定,朝廷为收回兵权,对武将实权几次三番削弱,加上爵位承袭,子孙或有不肖,有些世家诸如苏妧出生的安平侯府,渐渐没落了,而另外一些,如郧国公许家或安宁侯沈家,因子孙之中人才辈出,又与皇家结有姻亲,经历百年,如今仍是昌盛不衰。
现在的中宫皇后便出自郧国公许家,乃如今的郧国公一母同胞的亲姐姐。
而太后以及裴瑧的生母敬贤先皇后皆出自安宁侯沈家,敬贤先皇后的父亲实是太后同父异母的弟弟。
许皇后虽出身郧国公府这样的高门大族,但性情温淑,待人随和,处理后宫之事,手段雷霆又公允公正,颇得后妃们敬重,太后对许氏这个继后,也很是满意。
太后接了皇后奉上的茶,呷了一口,缓缓道:“不知是怎么混上船的一个小贼,皇上受了点伤,但好在伤势不重,如今已经都好了,皇后且安心就是了。”
一顿,抬眸瞧了皇后一眼:“这段日子宫里可都还好?当初我们走时,皇后正发风寒,反反复复的不见好,如今可都大好了?”
皇后忙道:“回母后的话,宫里一切都好,儿臣的身子也已经大好了,让母后记挂是儿臣的不是了。”
两人正说着话,外头有内侍进来禀报道:“淑贞郡主求见。”
太后笑笑:“让她进来吧。”
不过多时,只见一个身着浅蓝色宫装的姑娘,盈盈走进殿来:“淑贞给太后请安了,给皇后娘娘请安。”
“起来吧,”太后打量了下眼前的姑娘,“几个月不见瞧着瘦了,几时进宫的啊?”
淑贞郡主是郧国公仅有的一个女儿,名唤许茹雅。
皇后入宫多年一直未有所出,膝下寂寥,便常将许茹雅这个侄女接到宫中小住。是以,太后也算是瞧着她长大的。
许茹雅福福身:“回太后,茹雅昨个就进宫了,原是要到外头去迎皇上和太后的,可皇后娘娘说不合规矩,茹雅便只能到厨房替太后炖了一盅汤。”说着,将宫女端着汤捧到太后跟前。
太后品了一口汤,点点头:“这紫参雪鸡汤炖的不但味道鲜美,且送到哀家跟前温度不冷不热,倒是有心了。”
“能伺候太后是茹雅的福气。”许茹雅柔柔一笑。
钟嬷嬷领着苏妧进到殿内。
太后见了苏妧,只道:“可都安置好了?若是缺什么,只管告诉钟嬷嬷。”
苏妧福福身:“多谢太后。”
许茹雅好奇的望了望苏妧。
太后见状,笑着道:“她是安平侯的长女,名唤苏妧,才跟着哀家到宫里来,京城的人事都不熟,你以后可要多照顾她,”转头,又介绍许茹雅给苏妧,“这是郧国公家的淑贞郡主,名唤许茹雅。”
许茹雅两步上前,冲苏妧一福:“苏姑娘,有礼了。”
苏妧忙回了一礼,抬眸,瞧了许茹雅一眼。
淑贞郡主许茹雅,郧国公的小女儿,当今皇后嫡亲的侄女,当之无愧的天之骄女,也是前世太后和皇后一致看好的太子妃人选。
想到此,苏妧抿了抿唇,心里有些不是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