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啊,互相伤害啊
江雯雯咬着啄,站在一根粗麻绳上,摇摇晃晃的身子已经两天没有睡觉了,然而面前这个人面兽心的家伙还拿着小棍,见她打盹,就狠狠地捅她。
两天以来,江雯雯滴水未进,一?颗坚果都没吃到,反倒是对面这人大鱼大肉、好菜美酒,她只能庆幸自己的嗅觉现在一点都不灵敏,食谱上也没那些青菜香肉,否则她真不敢想象自己会不会跪下来,求这狗贼给自己一?口。
喉咙艰难地滚动了一?下,里面一点水分都没有,只剩下火烧火燎的刺痛,江雯雯看了眼酒杯,馋的两眼冒光。
“渴。”
江雯雯可怜巴巴看着?姓秦的男人,脑袋支撑不住地一点一点。
秦公子拿着小木棍挑起江雯雯软趴趴的鸟脑袋,眯眼笑道:“还懂得表达自己的情况,这只灰鹰还挺聪明。”
江雯雯渴的翻白眼:我不是灰鹰啊,我是鹦鹉QAQ。
“鹦……鹦鹉,我……鹦鹉……”
江雯雯虚弱地用鸟嘴叼住自己面前的木棍,颤抖着?声音表明自己的身份。
她就是一只弱小、无助、可怜的小鹦鹉,跟凶悍的雄鹰毫无关系,压根不是一个等级的存在,这熬鹰的法子用在她身上,别说十天,她现在就要熬不住了。
秦公子挑眉,讶异道:“英武?哎哟,你这小鹰嘴还挺硬,看来我下手?轻了,你这挺精神的,我再加把劲儿。”
江雯雯快哭了,抽噎着说:“不……不……”
然而狗贼秦没有良心,他竟然把麻绳又放松了一?些,松懈的麻绳摇摇晃晃,想要站在上面就要全神贯注,一?点都不能松懈。
江雯雯本就累的要死,困顿之意席卷颅内,之前麻绳绷紧时还能偷偷懒,现在一点偷懒的机会都没有了,若是不小心掉下去,就会有水刑伺候,还要被洗胃,江雯雯实在不想重新再经历一?回?。
夜深,又是一天过,秦休止看着?脖子软软,脑袋打晃的灰鹰,起手持棍打在麻绳上,麻绳震荡,摇晃起来,站在麻绳上的灰鹰左摇右摆,竟然一头往地上摘去,然而它没有摔倒地上,而是倒挂在麻绳上跟荡秋千一?样,大头朝下睡得深沉。
秦休止一愣,仔细上前查看,才发?现这小鹰十分聪明,竟然悄悄将锋利的脚趾插-进麻绳里勾住,如此一来,身子便不会掉下去,只是这倒挂金钩的睡姿也属实厉害,这么强烈的动荡都没把小家伙吵醒。
秦休止温柔地托起灰鹰的小脑袋,看着?长相古怪的小鹰微微张着?嘴,睡的呼呼的,嘴角轻扬,夸赞道:“真可爱。”
然后拿起水杯一杯冷水当头浇下,小灰鹰惊恐地扑腾起来,秦休止拎着蒲扇的翅膀将灰鹰摆正身子,小木棍敲着灰鹰的脑袋厉声道:“站好,不准睡。”
熬鹰,就是要将鹰熬到崩溃,熬到屈服,等它崩溃的时候,再用食物诱之,消除它对人类的恐惧,到那时,鹰也就熬好了,能够带出去狩猎。
这只小灰鹰体格虽没有苍鹰强壮庞大,但锋利的脚趾与坚硬的鸟喙,也足以证明它强悍的攻击力(不是),也不知道熬出来时,它能斗过几只雄鹰。
江雯雯若是知道秦狗贼心中所想,一?定会破口大骂:老?娘一?鹦鹉,你让我跟雄鹰干架,你有病吧。
江雯雯视线已经模糊了,饥饿在缺觉面前都显得不那么重要,她看着?眼前也熬出俩黑眼圈的秦休止心中冷笑:熬我,好啊,我不睡,你也不能睡,看咱俩谁能熬过谁。
她看着?不远处丰盛的酒菜,正好此时来了一?股便意,红尾巴一倔,对准餐桌就来了一?泡。
江雯雯被折磨疯了,此时只想报复秦狗贼,压根没想过丢不丢脸,难不难看的问题,她现在就一?鸟,打不过他,也不能表现的太聪明,太口齿伶俐,脑子一?抽就想到了这个办法。
看到被污染的酒菜,江雯雯满足一笑,一?头栽倒下去。
老?娘要睡觉,管你是洗胃还是泼水,谁也别想拦住我。
秦休止愣住,看着?还没动筷的饭菜上斑斑点点的白,脸都气绿了,他熬鹰这么多年,还从来没有哪只鹰敢在他面前造次。
好,很好,这只灰鹰,不给它来点狠的,它就不知道这里谁做主。
秦休止下狠手?要好好磋磨这只灰鹰的意志,江雯雯也铆足了劲儿跟他对着干。
男人不让她睡觉,她也不让难受好受。
“死了都要爱,不淋漓尽致不痛快……”
“狐狸怎么叫,Happyhappyhappy嗷嗷嗷嗷……”
“狐狸精狐狸精,你臭不要脸……”
秦休止眯起眼,看着?眼前长了快一个时辰的小鹰,总觉得她最后那句好像是对着?自己骂的。
他觉得自己想多了,这种?学舌的鹰鸟哪里会懂自己所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他也不知道这只鸟在唱什么,曲谱闻所未闻,甚是折磨人。
他哪里知道,江雯雯五音不全,撕心裂肺唱出来的调儿都跑到天边去了,自然如魔音贯耳,听了只想让人死。
秦休止现在就想死,本来为了熬鹰,他睡的就不多,如今再被这鹰鬼哭狼嚎的声音折磨,脑袋嗡嗡地响,都快炸了。
以往熬鹰,环境都很清静,鹰熬不住,也不吭一声。
而今,小小室内已经不是鹰的噩梦之地,也是他的噩梦之地。
两人就这般在小小的屋子里互相折磨了四天,秦休止终于可以进行下一?部的熬鹰步骤,而那只灰鹰,也体力消耗过猛,再也叫不出来了。
秦休止黑着?俩熊猫眼,将江雯雯的眼睛蒙住,手?里拿着新鲜的肉条靠近她的嘴。
江雯雯能够问道一?丢丢属于肉的血腥味道,但她对此完全无感,食谱决定她只会对坚果、浆果一?类的食物垂涎若渴,其他的食物在她面前就跟不能嚼的木头无意。
秦休止并不知道这些,只看到饿了四天的小鹰对递上来的肉条毫无反应,还以为自己下手?狠了,把鹰给熬废了,这要是废了,他怎么对柳老爷交代。
又投喂了几次,灰鹰始终拒绝进食,秦休止直接上手?掐住鸟头,掰开鸟嘴,把肉条塞进去。
江雯雯疯狂的摇脑袋,喉咙里发?出嗷嗷惨叫,口齿不清地喊:“不,不吃,呕……”
秦休止一撒手?,江雯雯低头哇地一声就吐了,肉条掉在地上软趴趴地,可怜又委屈。
秦休止观察灰鹰的反应,这么一?观察终于发现,灰鹰好像真的不能接受肉条。
可哪有鹰不吃肉的?
他突然想到第一?天见到这只灰鹰时,鸟笼里堆满的核桃壳,再看一?眼饿的奄奄一?息的灰鹰,秦休止迟疑的叫来仆人,命他准备一?些坚果送过来。
很快,一?盘核桃被端了进来,秦休止拿起一?颗核桃,再看灰鹰,果然被吸引过来,它的眼睛被布蒙住,但秦休止仿佛还能透过布条,看到它的视线又锐利又凶狠,脖子伸直、身体前倾,完全一副狩猎的状态。
秦休止心中讶异,低头看着?手?指间的核桃,没想到这世上真有不食肉,反而喜欢见过的鹰。
他将核桃递给灰鹰,灰鹰立刻扑过来将其叼走,一?边抬起小脚抓住核桃,一?边用坚硬的喙轻松将核桃掰开,啄食里面的果肉。
他甚至在鹰脸上,看到了一?丝满足。
江雯雯吃到食物感觉自己整只鸟都活过来了,而旁边的秦休止却犯了难。
熬鹰最关键的一?步就是食物诱导,他准备了很多兔子,本打算让灰鹰吃点东西恢复一?些体力,然后用线绑住它的尾羽,训练它捕捉猎物与服从命令。
可谁能想到,这鹰它不吃肉啊,不吃肉的鹰又怎会攻击那些作?为训练道具的兔子呢。
秦休止犯了难,看着?努力干饭的江雯雯,沉思许久后转身离开了房间。
江雯雯眯着眼睛,一?边啃核桃,一?边暗暗打量那狗贼想要干什么,结果人出去了许久也不见回?来,她心理忐忑,虽然对熬鹰过程不了解,但她从前的工作还是接触过一?些的,都说熬鹰过程十分残忍,为期少?说也有十天,熬的不仅是鹰,也有人。
这是鹰与人意志的对抗,不是人把鹰熬出来,就是鹰把人熬废了。
这个姓秦的男人显然是熬鹰好手,她鬼哭狼嚎了两天,自己都快崩溃了,也没把人折磨走。
但她不认输,在这里输了,她还有什么信心去保护崽崽儿。
江雯雯知道,这一?顿饱餐之后,后面将继续挨饿,虽然不会再滴水不给,一?粮不发?,但吃饱就是奢望了。
也不知道那姓秦的,到底还想怎么折磨她。
过了一?刻钟,秦休止回来了,江雯雯浑身一紧,抱着核桃啃食的动作突然加快,她要趁着?魔爪抓住自己之前,多吃一?些。
干饭干饭干饭,她现在什么都不怕,要努力干饭。
然而美味的核桃还是被抢走了,她才吃了一?点点,还没填饱肚子啊。
秦休止掐着?时间进来的,就是不让灰鹰吃饱,外面已经部署完毕,他用线将灰鹰红色的尾羽一?根根绑住,羽毛之间的线不能太紧,也不能太松,若是太紧,鹰飞不起来,若是太松,鹰就跑了。
这线间的本事,都是经年累月练出来的,秦休止手法纯属,很快将线绑好,他将江雯雯放到自己佩戴的猪皮护腕上,抬脚走出房间。
新鲜的空气扑面而来,江雯雯感觉到光影的变化,知道自己被带到了户外,这还是四天以来她第一次出来,被惶恐压下去不少?雀跃还是展露了一?丢丢小角。
她有些紧张,不知道自己接下来要面对的是什么。
突然,蒙住眼睛的布条被解开,刺眼的阳光晃得她视野泛白,等习惯了阳光后,江雯雯惊喜的发?现,眼前的树枝上挂满了各种?坚果。
幸福来的太突然,江雯雯差点喜极而泣。
她听到身边的男人说:“去吧,去狩猎吧。”
江雯雯当场就哭了,虽然她没有泪腺,虽然这个男人很可恶,但她必须得承认,这一?刻的男人是帅的。
食物,我来了!
秦休止放开灰鹰的脚环,手?臂一?仰,准备迎接灰鹰一?飞冲天,扑向食物。
灰鹰的翅羽已经养好,给它剪羽的人手艺不咋地,看样子不像是惯于剪羽的人,飞羽都没有剪掉,反倒剪掉了不少?无用的羽毛。
养了这几天,翅膀上的伤口已经恢复的不错,短距离飞翔不会受到影响,但想要高空飞翔,还需要养护一段时间。
秦休止想的很好,心里还合计后期要如何帮灰鹰养护羽翅,结果就看到,本应该飞出去的灰鹰,竟然扑闪着翅膀落在了地上,然后小短腿一路捯饬,噔噔噔地跑向大树。
秦休止:⊙△⊙!?
江雯雯跑的那叫一个快,根本不被尾羽上的线干扰,一?路跑到大树下,伸爪子用嘴地攀爬起来。
灰鹦鹉虽然不善飞翔,但最善攀爬,这种?大树再高些,她也爬的上去。
锋利的爪子是最好的固定工具,她的小嘴也能够给力地稳固自己的身子,眨眼间,江雯雯就爬上树干,吃掉了最低处的核桃。
呜呜呜,核桃真好吃,满树都挂满了核桃,她可以吃到爽了。
灰鹦鹉含泪干饭,秦休止目瞪口呆。
此时他终于意识到,这也许不是什么鹰。
那他到底训了个什么玩意!?
……
十日之后,柳老爷抱着儿子柳逸尘前来领鹰,刚敲响房门,就看到秦休止神情疲惫地拎着一?只精神抖擞的大灰鸟走出来。
他眼圈乌青,胡子拉碴,不复初来时的英俊潇洒,邋遢的让柳老爷直皱眉,关心道:“秦公子,您这是?”
“柳老爷。”秦休止将大灰鸟往柳恩利手里一?塞,抱拳道:“秦某有负重托,此鸟并非鹰禽,具体是什么我也不知道,但我与此鸟相处十日,观察所得,这鸟十分聪慧,还算温顺,但性子恶劣,唱歌难听,实在不是陪伴小少爷的最佳选择,还望老?爷谨慎斟酌。”
柳老爷一愣,没想到居然是这结果,他低头看着?手?里的大灰鸟,只见灰鸟眼神温柔,用它的喙轻轻碰触儿子的小手。
而对外界毫无反应的儿子竟然也回?应了它的动作,用小手?指轻轻抚摸着黑色的鸟喙。
秦休止还在说:“柳老爷,您一定要三思啊。”
柳恩利一边低头开心的看着?小儿子跟大灰鸟的互动,一?边敷衍的对秦休止点头道:“好好好,我知道了,辛苦秦公子,来人啊,给秦公子结算工钱,送他出府。”
秦休止:……
你根本没听我在说什么吧!
你看那只鸟的眼神也太温柔了吧!
秦休止拿着工钱,一?步三回?头的离开柳府。
在柳府这十日,与大灰鸟斗智斗勇的经历让他毕生难忘。
他从来没有听过那么难听的曲谱,也没见过这么恶劣的鸟。
果然只有苍鹰最可爱,怎么熬它都不会乱吼乱叫。
秦休止踏出柳家大门时,忍不住在街头掩面哭泣。
他终于解脱了。
江雯雯:我终于解脱了!
看着?眼前熟悉的卧房,江雯雯抱着核桃,一?口核桃一?口水,被幸福淹没了。
这才是生活啊。
江雯雯吃饱喝足后,在崽崽儿的盯视下,沉沉睡了过去。
这一?睡,就睡了一?天一宿,等她再睁开眼睛的时候,就看到崽崽儿的床边站着?一?个少年。
少?年面若美玉,温文尔雅,看着?他,整个人都会变得心情美好。
他关心的看着?床上的崽崽儿,一?脸心疼的拂过他的额间,见崽崽儿还在熟睡,才转身走出来,经过江雯雯的身边时,还好奇的回?头看了她一眼。
江雯雯愣愣地看着?美好的少?年离开房间,于门口遇见前来的柳恩利,她看到少年抱拳,恭恭敬敬的对柳恩利行礼,开口道:“义父,孩儿回来了。”
江雯雯:!!!
白眼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