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是怕了她再离开,整个假期里,余惜楠缠南嘉缠的更紧,做所有事都要和她一起,硬拉着她熟悉这个家里的每一个角落。
这个过程里,南嘉自然而然地知道她养着两条小金鱼,知道它们的名字。
最初,余惜楠还会带着一丝羞赧。舍去心头赧然过后,她便极喜欢拉着南嘉去看那两条鱼儿。
透明的玻璃鱼缸摆在很显眼的位置,鱼缸底部摆放着石子,里面还种着水草,两条普通的小金鱼夹在十多条颜色各异的观赏鱼中,在水里欢快地游动。
“南嘉,你看,它们知道我来了。”
她的手指抵在玻璃壁上,而两条小鱼儿也颇具灵性,主动游过来,隔着玻璃用嘴啄余惜楠的手指头。
“它们好像饿了。”余惜楠见状猜测道,一边高兴地拿过旁边的鱼食,洒了一点下去。食物入水,其他四散的鱼儿也飞快地游过来抢食。
南嘉没养过小动物,不过对群活泼的小东西,因着那份特殊的意义,倒是颇具好感。看着水里的小家伙们的活泼模样也觉得兴致十足,暂时忘了其他事情。
正看得兴起,忽然听见旁边人不满的抱怨声。
“哎呀,怎么又被小黑吃了,太讨厌了。快点走开啦,我不是喂给你们的,你们不许抢……”
南嘉偏头看向对方,小孩气鼓鼓地盯着和那两条金鱼抢食的鱼群,脸上满是不忿,恨不得亲自上场把那群家伙分开。
在她的印象中,余惜楠应该是很大方的人,断不会因为一点食物就如此生气才对。
南嘉好笑道,“小鱼儿,一点鱼食而已,平时也没见你这么小气啊!”
“我……”余惜楠闻言才后知后觉自己确实太小心眼了,小脸红红的,嗫嚅着嘴唇说不出辩驳的话。
“就是就是,楠楠你也太小气了,爸爸的那些鱼不必你那两条小丑鱼好看吗?吃你点鱼食怎么了?”身后余爸爸不知什么时候出了卧室。
余惜楠眉毛皱成一团,很不高兴对方的说法,“爸爸的鱼才丑,我的小鱼明明很漂亮。”
“就是小丑鱼。”余爸爸故意道,顺道还要拉上一旁看戏的南嘉,“小南你来说,谁的鱼更好看。”
南嘉有一种目睹一场小学生吵架现场的既视感,更奇葩的是这两小学生还是一对父女。
迎着二人的目光,南嘉深感压力巨大。
不过,她向来护短,无论客观事实如何,肯定要站在余惜楠那头。
更何况她心里也觉得小金鱼更好看,不过南嘉到底还顾忌着对方是长辈,说话相对委婉一些,“我觉得小金鱼挺好看的。”
听到她的答案余惜楠高兴地扯着她的袖子道,“对吧对吧,南嘉你也觉得她们很可爱吧。”
反观余爸爸,却是一脸委屈,“你们俩这是狼狈为奸,小南,你怎么可以昧着良心说话?我太伤心了。”
对方控诉意味太浓,整得南嘉都觉得有点心虚了。
好在余惜楠及时解释道,“我之前说过吧,我爸爸有时候会有点活泼。”
南嘉点点头,表示认同。
是挺活泼,近乎幼稚的活泼,她还是第一次见这样见到这样的父亲。
与此同时,南嘉也发现,在余爸爸的带动下,余惜楠也变得活泼灵动起来。面对其他人,余惜楠腼腆懂事,总是笑得乖巧,但对着余父,她也会因一件小事争执、生闷气、追着对方满屋子跑,甚至计较一点鱼食的归属。
这样的转变是余爸爸带来的,他看似幼稚,却是在以另一种方式小心翼翼地呵护余惜楠。
这样的用心,很难不让人为之动容。
南嘉亦然,即便她已然过了需要父爱的年纪,已然可以自由野蛮的独自生长。但某些时候,她仍旧不能抑制心底的羡慕。
掌心忽然传来另一道温度,软软的手掌贴着她的手心。南嘉回神,听余惜楠继续在她耳边吐槽。
“他可烦了,非要说我的小鱼不好看,我都没说他。还老爱跟我抢遥控器,他在家待那么久,我就待两天,都不让我……”
余惜楠一条一条数着余爸爸做过的幼稚行为,力图勾起南嘉的同情心,让她与自己同仇敌忾。
末了,余惜楠问,“南嘉,你说爸爸是不是很幼稚?”
“嗯,很幼稚。”南嘉点头,心知对方虽嘴上说不满,可语气中却满满的都是亲昵。
见她赞同,余惜楠又踮起脚,用手挡着她和南嘉的脸不让余父听见她们说的话。
呵出的热气擦过南嘉的耳尖,她听见对方轻轻喊,“姐姐。”
“虽然爸爸很幼稚,但姐姐可不可以不要嫌弃他啊?”前一刻还在羡慕对方,这一秒南嘉立即从对方身上感受了如出一辙的呵护。
而且不止是她,便连余爸爸也是。
在南嘉不曾察觉到的地方,父女两人不知何时密谋成功。她们默契地以这样一种方式一点点地让她融入,消去她心头的紧张与拘束。
态度从对方出现那一刻就变了,昨日南嘉还能感受到对方身上表现出来的客气和照顾,但今天那种感觉却没了。不再是把她当客人,反而好像是把她当成这个家的一部分,自然而然地表露出最真实的情感。
惊觉到这一点的南嘉心上忽然涌上一股酸涩,还有慌张。
她想,一定是余惜楠说了什么,才会这样。
从睁眼的第一秒开始,她就在践行那句承诺,要把自己所拥有的爱全部分给南嘉。
从她自己开始,到家里的每一个人。
而余爸爸也那样快速而坦然地接受,毫不犹疑地做了,还有余妈妈和余奶奶,她们都是很好的人。
南嘉想,她不该怀疑余惜楠的决心,更不该怀疑能养出她这般品性的家庭。
但她……
南嘉看着还在斗嘴的两人,眼眶微微胀痛,她张了张嘴,想说话,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想逃跑,手也被紧紧的拽着,滚烫的温度直烫得她忍不住低下眉眼轻轻抽气。
“南嘉,你怎么了?”
“小南,怎么了?”
掌心的手是细软的暖,头上的大掌是带着些许粗糙的温柔。
一大一小,两份不同的温度一点一点涌进南嘉的心脏,在她心上浇灌出一朵嫩芽。
它脆弱地不堪一击,仿佛轻轻一折就能折断,南嘉惊惶无措地看着,不知该如何对待它。
这个时候,有一个人轻轻抱住她,温柔地说,“姐姐,别难过,我在呢。”
那朵芽抖了抖,连着各种复杂的情感一起在南嘉的心里扎根。
很久很久,她才听自己说了一声,“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