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8、番外一

九六年盛夏,一群六七岁的孩子欢天喜地的奔向校门外,家长陆续将孩子接走,喧哗声渐远,还未出校门的小刘老师,一抬眼就看见了不远处的小女孩儿。

她孤零零的站在榕树下,头上的羊角辫被风吹得有些凌乱,一双杏眸懵懂又清澈,就这么安安静静的看着远处渐行渐远的人群。

不哭也不闹。

今天是开学的第一天,这批孩子刚从幼儿园升上来,很多稚嫩的面孔小刘老师也记不清楚,可她远远一眼就能认出来,这个小姑娘叫乔玥,是她们班上的。

因为乔玥长的比其它小朋友漂亮的多,一双眼睛笑起来时会弯成甜甜的月芽状,嗓音又软又糯,格外招人疼。所以她对乔玥的印象特别深刻。

小刘老师从教四余年,很少见到不在开学第一天接送孩子的家长,更别说是这么漂亮的小姑娘了。

她推着单车走了过去,小姑娘听到声响回过头来,藕粉色的裙摆被阳光镀上一抹淡金,扑闪着睫毛脆生生的喊了她一声:“小刘老师好。”

“哎。”像是被那声音融化似的,小刘老师的语声也放轻了许多,“你妈妈没来接你吗?”

乔玥说:“妈妈今天上班去了,要爸爸来接我,我在这里等爸爸的。”

小刘老师看了看远处人来人往的街口。

已经五点半了,刚到下班的时间,过一会儿这条路上的人会更多,怎么能让小姑娘一个人在这等下去呢。

多危险啊。

男人照顾孩子总是特别不靠谱,说不定早将这茬忘了。

小刘老师叹了口气,弯腰将小乔玥抱到了后座上,问她:“你家在哪里?老师送你回去。”

微风拂过裙摆,小姑娘奶音软软的说:“文祥小区。”

小刘老师将乔玥送到了楼下,乔玥对小刘老师挥了挥手,背着书包吭哧吭哧的爬上了二楼。

咚咚咚。

乔玥扣响了房门,然而并没有人给她开门。

小小的姑娘并不知道爸爸去哪了,只能又背着书包又回到楼下。

楼房里飘出阵阵菜香,孩子大都回家吃饭了,小区里没有多少行人。

暖橘色的夕阳将她的影子拉长,她孤零零的身影显出几分可怜。

啪——

一枚石子打到了乔玥手臂上。

她吃痛的回过头去,一名与她同龄的小男孩儿正扮鬼脸看着她。

“你爸爸不要你了,你被关在门外喽!”

“没人要的小可怜,你要不要到我家吃饭啊?”

六七岁的男孩儿还未变音,高昂的语调刺耳又尖锐,迎着夕阳,乔玥辨认出,这是住在她家楼房后面的丁庞。

和他同班,经常欺负人,特别讨厌。

小乔玥不想理他,揉了揉发红的手臂,将脸别了过去。

“不要!”

吃瘪的丁庞很不开心。

他是小区里孩子王,因为身形壮实,其它小孩子都特别怕他,很少有人会这么直接了当的拒绝他。

更别说一个娇滴滴的小丫头了。

丁庞挥动着手中的小石子,想朝乔玥丢过去,可转念一想,万一把她砸哭了,是会引来大人的。

到时候挨一顿骂可不划算。

他看向身后的小院。

六月蔷薇开的正好,粉团团的从院门里冒出了头,在夕阳下异常好看。

可顽劣的小男孩并没有什么赏花的心思,他揪了一大把,朝面前的小姑娘丢了过去。

淡粉色的花瓣在天空中绽开,背着书包的小姑娘闪避不急,白皙的手背被花茎上的刺划伤了皮。

丁庞用手指着她,耀武扬威的说:“你现在和我道歉,我就放过你。”

小乔玥捂着手背,眼眶红彤彤的瞪着他,唇瓣轻咬,一声也不吭。

看起来倔强极了。

丁庞觉得自己被小姑娘挑衅了。

忍无可忍的他踮起脚尖,正准备将墙头的最后几朵花摘走时,忽然感觉脚下一轻,整个人被人从身后抓着领子提了起来。

“你在做什么?”

异常幽凉的嗓音,像是霜雪凝结时的冰,寻不到丁点儿温度。

就连提着他衣领的那双手也是极冷的。

丁庞有些迟钝的回过头去,夕阳的余晖下,一双淡色的眼瞳映入他的视线里。

冷冷清清,虽然看不到什么怒气,却莫名让人感到害怕。

丁庞打了寒颤。发现自己认得这个人。

他比自己大五岁,是今年春天刚刚搬进这个小区里的,就住在身后的院子里。很少出门,也从来不理他们这些小孩子。

叫、叫季什么来着?

丁庞一时间想不起来,不过这不重要。

重要的是丁庞曾听高年级的哥哥提起过,他因为同班同学的一句玩笑话话,就折断了同学的手臂。

下手特别狠!

那人至今还在医院躺着呢。

丁庞害怕极了,向来欺软怕硬的他可不想被折断手臂。

他张了张口准备说些什么,可紧接着,他就意识到一个更严重的问题。

这位季哥哥的妈妈很喜欢养花,而自己刚才摘的花,好像就是他们家的。

丁庞觉得自己快完了。

他握着花枝的手一松,动作飞快的指向面前的小姑娘,“花不是我揪的,是、是乔玥揪的!”

乔玥?

季长澜眼睫微微一颤,这才发现不远处的花圃旁站着的小姑娘。

小小一点儿,还不到他肩膀高,被伸出墙外的花枝挡着,若不仔细点,根本瞧不见那里还站着个人。

他看到她的羊角辫上挂着几颗细绒绒的小草,一双杏眼儿红彤彤的,就连那淡粉色的小花裙上也染了一圈儿泥。

像是被人狠狠欺负过似的,看上去狼狈极了。

季长澜瞳孔微缩,心头忽然涌上一股难以形容的燥意。

很不舒服的感觉。

就好像自己也被人欺负了似的。

他垂眸,漫不经心的将五指收拢。

T恤的领口卡在了丁庞脖子上。

紧迫的窒息感传来,丁庞喉咙里发出“咯咯”的响声,手忙脚乱的用手扒拉着衣领,却根本敌不过少年的力气。

夕阳垂在墙头,丁庞的脸色渐渐涨红。

容貌俊美的少年面无表情的看着他,像是在看一只濒死的猎物。

远处的乔玥心脏跳了跳,脚步飞快的朝少年跑了过去,软糯的语声又急又切:“哥哥,你放开他吧,花不是他折的。”

少年修长的指尖顿了顿,丁庞喘了一大口气,还没来得及发出声响,T恤就更深的朝他脖颈勒了下去。

随风摇曳的花影下,少年微微侧眸,漂亮的眼瞳被夕阳带出一抹极其浅淡的红,漫不经心的弯了弯唇角,语声悠缓的问:“不是他折的?”

“难道是你折的,嗯?

小乔玥轻咬着唇瓣像是被吓到了,面颊崩的紧紧的,磕磕巴巴的说了一句:“是、是风吹的……”

她很少撒谎,这会儿的声音又轻又软,和猫叫似的,季长澜并没有听清她在说什么。

但他知道,这个软糯糯的小姑娘正在为他手中的男孩儿求情。

明明被欺负的那么惨,明明害怕的连话都说不清楚,然而此刻,他却能清楚的看到她杏眸里的坚定。

季长澜眯了眯眸,心头涌上一股更加难以形容的躁郁感。

有那么一瞬间,他甚至想将这个男孩直接捏死算了。

连他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在烦躁些什么。

夕阳落下墙头,少年冷白如玉的手松开又收拢。花香四溢的院门内,忽然传来一个轻柔和煦的嗓音:“阿凌,是你在外面吗?”

少年指尖微微一顿,静静放开了丁庞。

丁庞一刻也不敢停留,“嗖”的一声跑离了小巷。

院门内,一位眉眼柔和的女人走了出来。

她穿着一身水蓝色长裙,及腰的长发轻挽,微风浮动间,裙摆处的绣纹浅浅流转,在暮色沉沉的夕阳下发出清润的光华。

她有着一双和少年一样浅淡的眼瞳,却并不让人觉得冰冷,反而有种温婉又安静的感觉。

就像院内的蔷薇花一样好看。

小小的乔玥从未见过这么漂亮的阿姨,一时间竟有些呆了,连她走到自己身边都没发现。

她在乔玥面前蹲下身来,指尖轻轻拂去乔玥发间的小草,看着她身后的小书包问:“你怎么不回家呢,是走丢了吗?”

软乎乎的小姑娘点了点头,可很快她又摇了摇头,语声糯糯的说:“家里没人,我在这等爸爸。”

借着黯淡的光线,女人依稀辨认出这是住在她家楼对面的小姑娘。

她问:“那你爸爸去哪了?”

乔玥说:“我也不知道。”

“那你记得你爸爸的号码吗?”

九六年还没有手机,乔玥的爸爸每次出门时,都会在腰间别一个四四方方的小盒子,她妈妈告诉她那是bp机,只要按一串号码她爸爸就会回电话给她。

乔玥点了点头,说:“可是附近没有电话。”

女人弯了弯唇,朝她伸出一只手:“没关系,阿姨家有,阿姨帮你拨给他。”

晚风正柔,暖橘色的灯光洒在地面上,女人拉着她的手,眉眼冷漠的少年走在她前面,小小的姑娘看着他孤傲冷漠的背影,忽然轻轻说了一句:“哥哥,花真的不是我折的。”

少年脚步一顿,晚风吹起他的衣角,他眼睫颤了颤,没有回头,径直走到了房间里。

女人笑着摸了摸小姑娘的头,折下一支蔷薇,轻轻插在她耳后。

盛夏夜空繁星密布,懵懵懂懂的小姑娘好像看到了童话书里的仙子,正站在花旁为她驻足。

作者有话要说:本来打算写他们过去的事,结果发现正文已经交代的差不多了,就改成了现代篇。

这大概是个平行世界,人设不变,三四章的养成系小故事。

这个故事写完,还会写一两章古代,然后完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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