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夫人的确给她讲了两个故事。
第一个故事叫欲取姑予。
要想夺取他些什么,得暂且先给他些什么。
指控大公主,夸赞齐贵妃,这些都是齐贵妃最想要的。
仅凭国夫人的指控,是无法让齐贵妃说实话的。
若是诬陷大公主,将此事闹大,请来众人前来围观,在言语之间使她露出马脚来,因围观者众,齐贵妃也无从狡辩。
又因围观者众,陛下不会徇私。
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请君入瓮,最终成瓮中之鳖。
霍枕宁的衣袖被他牵在手中,力度轻柔,有如春夜的习习暖风。
从这间大殿向外看去,错落的灯火点在湖上,团团的光亮使人心神俱弛。
齐贵妃一脸凄惶的委顿在地,似乎不敢相信才刚发生的一切,她身旁的侍女轻轻去扶她的手臂,却被她一把推倒。
她环视一周,这大殿中的女眷无一人散去,每个人的面上都挂着疏离冷漠的神情,便是平日同自己亲厚的几位夫人,都垂目无言。
她撑着自己的心气,慢慢地站起身,平复了心情,往霍枕宁的身前走去。
江微之将霍枕宁拉在自己的身后,还未出声,身侧已有冷彻女声响起,不带一分的温度。
“一介庶民,离公主远些。”周夫人自椅上站起,面上愀然不乐,语中却带了几分维护。
她缓缓走过来,挡在了霍枕宁和自家儿子身前。
霍枕宁素来跋扈,哪里还需要旁人来为她遮风挡雨,她心中已对周夫人起了微妙的变化,更不会心安理得接受她的庇护。
只是还未及出言,便见身前的周夫人,头也不回地关切说道:“大人的事,小孩子无需过问。公主还请安歇。”
霍枕宁哦了一声,便做了罢,江微之心中担心母亲衣衫尽湿,万一染上风寒便不好了,踟蹰了一时,轻言:“母亲……”
“滚。”周夫人冷冷地斥责了江微之一句,语中全是满满的嫌弃。
江微之扶额,眼见着公主已然施施然出了大殿,这便追了出去。
大殿中的内外命妇在女官内侍的引领下,一一散去,殿中只余齐贵妃同国夫人周氏。
齐贵妃摇碎了一口银牙,恨的想生吞活剥了她。
“那两个阉人并不是我宫里的,你竟然如此陷害与我!”她压抑着愤怒,语音嘶哑。
周夫人冷然一笑,有些鄙夷。
“既然不是,为何要认?”她由衷地从心里看不起她,“推我入水、意图加害,这些总冤不了你!”
她被迷香迷晕之后便失了神智,只觉得周身凉得刺骨,醒来时便望见了大公主一双殷切的眼睛,见她醒来,才换了冷漠的神情。
她知道这是个好孩子,不然不会有这样一双澄澈干净的眼睛。
以往的那些娇纵跋扈的传言,在见到她之后,消弭的一干二净。
可见人对美好,都心向往之。
齐贵妃被周夫人的一席话噎住,好一会儿才咬着牙同她分辨:“这些不过是你的猜测,我同你无冤无仇,为何要加害你。”
周夫人面上浮起意兴阑珊的笑意,不耐应付她。
“犯事的人,是你自己认下的。尘埃落定,老身也要回去安置了。”她不屑与她争辩,点头示意明桂上前。
齐贵妃内心濒临崩溃,近乎歇斯底里的低吼出声。
“你是在嫉恨,我兄长不为江燕安出兵。”她吼完这一句,有些绝望后的得意,“所以才叫你死了夫君,残了一双儿子。”
她轻声笑起来,猖狂而又可怜。
周夫人静静地看着她。
没错儿,她心里的那层刚结痂的疤又被扯开了。
不过,身为将门出身的虎女,周夫人从不会被人轻易打败。
更何况,女人吵架,谁先哭谁就输了。
她努力维持着自己面上的笑意,静默出言。
“齐雅厚不过一介草包,国公爷从来没有指望过他。”她笑的平和,“大丈夫为国捐躯,死得其所,老身与有荣焉。”
齐贵妃面上有一纵而过的错愕。
她愣神,良久才喃喃问她:“那你为何要如此害我?”
周夫人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有些不耐烦。
“害人者终害己。我从未有过害你之意。”她朗朗出言,一身正气,转身便走。
周夫人没有将她内心之言说出来。
倘若你真要问一个缘故,只当是为了大公主。
我希望她,能够一生顺遂,不因小人烦忧。
每日里,高高兴兴的……
这样她的儿子才能多几分求娶公主的可能性。
齐贵妃有些失控地掩住了口,又眼睁睁地看着周夫人趾高气扬地走出去。
今夜是初九,月亮将圆不圆的,在云里露了个胖脑袋,笑吟吟地望着世人,娇纵的公主一路沾香带露,踩着夜色和雾慢慢回还。
江微之一路随行,长腿轻迈走的端稳,一步倒抵公主两三步,行路都被他行出了燕处超然的气质。
一路无言,只有脚下偶尔滚过的小小石子,踩在脚下咔嚓轻响。
公主出来时并未乘车,这一段路走的久了,步子就慢了下来,江微之心念微动,知道她累了。
换做以往,他怕是又要不由分说,负起公主便走,可今时不同往日,母亲昨日教导他的话尤在耳畔:“你要待她好,便要尊重她。她乐意,那才叫好,她不乐意,你便是为她死了,都是活该。”
母亲说这话时,怕是又想到了父亲。
江家的男人一脉相承,待人好,永远是用自己的方式,让人窥探不出心中真意。
公主的影子在地上拉的长长的,御花园的的地灯,同月色一起相映成趣,发着莹润的光。
她在花园前的石上坐下,应大虎立时便上前为她捶腿,木樨在侧,瞧着殿帅的神情,掩嘴一笑:“国夫人受了寒,殿帅怎么不陪着回去?”
江微之但笑不语,肩头沐着一层融融的月光,像是镀了道银边似的。
“国夫人身边有侍女,有我两位嫂嫂。”他语音温润,清浅一笑,“用不上我。”
霍枕宁垂着脑袋看应大虎给她捶腿,耳朵却竖着听他二人说话。
木樨扑哧一笑,看了看后头跟着的一串宫娥侍从,取笑他:“公主这里,也用不上你。”
江微之一窒,垂眼道:“……尚有公务。”
木樨闻言扼腕,这人真是木的可以,便是说一句关切公主之言又能如何?
霍枕宁仰头看了看月,鹿般灵动的双目望住了月,良久才歪着脑袋问他:“你方才为什么信我,不信你的母亲。”
春夜静暖,连月都温柔了几分。
江微之不见外地往她身旁一坐,一腿弯曲,一腿伸直,两条长腿无处安放似的,他心头有些无措,也有些悸动。
“这般歹毒,公主永远不会做。”他坦荡荡,说的是真心话,便不再无措。
她在他的心中,再娇纵任性,可那一颗心永远至纯至真。
霍枕宁听他说罢,心里有些被触动,起了一丝儿调皮。
“你怎么知道我不歹毒。”她的身侧就是他的手臂,伸出两根手指,便拧住了他的手臂上的一块肉,使劲儿地掐了下去。“疼不疼?”
身边人却坐的深稳,只在眉头上打了一个小小的结,旋即便展开了,笑意漫上眉眼。
“疼。”他迅速地将那抹笑意收敛,换上了痛苦的神情,蹙着眉头眼尾下垂,一张过分英俊的面容像是承受了万钧的疼痛,“好疼。”
公主吓了一跳,看着自己的手,有些无措。
“骗人,一点都不痛。”她用方才的力道捏了一下自己,果然有些痛,可也不至于痛成他那个样子,“你碰瓷。”
江微之依旧皱着一张过分好看的脸,一手捂着那只受伤的胳膊,声音中透着痛楚。
“臣也没找您赔,怎么能叫碰瓷呢?”他低垂着双目,好像这么受伤了一样,“况且公主也不会赔。”
霍枕宁看他的样子不似作伪,不自然地看了一眼一旁看戏的木樨。
木樨回应了公主一个温暖的笑,上前解围道:“殿帅怕是先前的旧伤发作了,才会这般吧。”
江微之嗯了一声,叹了一口气。
“公主也不会赔啊。”
霍枕宁不服气地咕哝:“别想激我,我是绝对不会赔的。”
小小的姑娘,眉眼皱成一团,可爱的让人忍不住想要摸摸她的头。
江微之心悸,温然一笑。
“公主不打算听听臣要的赔偿么?”
霍枕宁说不想听,转念又道:“你说来听听,反正我也不会答应。”
江微之眉眼中的笑意愈盛,他侧着头去看她,眼神里仿佛有星子耀动。
“臣想要的赔偿很简单。”他语音清润,在寂寂的夜里尤其好听,“公主给臣讲讲,国夫人讲的那个故事吧。”
霍枕宁斜了他一眼。
比狐狸还要狡猾的江迟
她已经中了许多回他的圈套,上了许多回当。
她打定主意不上他的当,捉弄他一回。
“国夫人讲了两个故事。”她一本正经地看着他,“三十五年,楚伐随。随曰:“我无罪。”楚曰:“我蛮夷也。”
江微之哦了一声,笑的宠溺。
“耍赖皮。”他言简意赅地总结了这个故事,兀自道,“这一定是臣的母亲讲的故事了,因为公主……”
他卖了个关子,手肘撑在膝盖上,手掌托住了自己的头,闲适地看她。
“因为公主绝不会说这般文绉绉的话。”
霍枕宁不服气地瞪他。
“你又知道了?”
只要他敢说出草包两个人,公主即刻就宰了他。
江微之轻轻点头,骄矜的眼神落在公主的眼睛,望住了她。
“所以那晚,您听到了。”
冷不防的,这一眼便望进了公主的心里。
霍枕宁不禁屏住了呼吸。
她那双幼鹿般黑亮澄澈的双眸,睁的圆圆的,眨也不眨,就那样的凝在了他的眸中。
她知道他说的哪一晚。
那一晚,他同她讲了许多故事,劝人向善的、发人深省的,还有寓教于乐的。
末了许是他累了,向她求婚,好让他的母亲讲故事给她听。
冷不防地被他提及这件事,霍枕宁心跳隆隆。
江微之看她的眼神灼灼,身子却慢慢地向她前倾。
若玉山之倾,他离她离的颇近,近到可以看到她面上淡淡的粉色,近到听不到她的一丝儿呼吸。
“公主,您……”他怕她窒息,小声提醒她,“忘了呼吸。”
霍枕宁猛的醒神,眼见着身前这人俊颜近在咫尺,她恢复了呼吸,往后撤了撤身子,摇头否认:“没有听到。”
江微之夷然一笑,了然于胸。
他说了一声不重要,眉梢眼角全是舒朗的笑意,可眼神却是真挚的。
“所以公主,您听了臣母亲讲的故事,”他看她的眼神绵绵,昏沉的夜,公主像是被光笼着,柔柔的像是在他的梦中一般,“什么时候能嫁给臣?”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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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名:重生后太子妃只认钱】
作者:幸山初
【爱财如命.颜控.大小姐x死要面子.自恋.太子爷】
当朝宰辅长女连落拒了太子的婚,闹得满城风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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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如此,那他偏要让连落“心甘情愿”嫁给自己,以此来证明自己的魅力!
虽然一来二去终于抱得美人归,但这人嫁给自己后,一天到晚忙着修葺东宫庭院、侍弄花草、走亲访友,每日三巡小金库,眼里全是金银财宝,就是看不见他这个一宫之主。
他实在受不了这冷落,叫人在金库里铺了张床,半敞衣襟,语气哀怨。
“孤的床榻冷冰冰、窗子缝里漏着风,也没有人为孤暖床……”
连落打断他的话,笑眯眯地指挥着宫人们将太子连人带床搬了出去。
自己连忙拿起小秤称银子,生怕少了一厘一毫。
她倒也没忘说上一句,“殿下怕冷,快去给殿下寝殿添上火炉!”
宫人们面面相觑,六月大暑,这架上火炉,太子爷不得被烤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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