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副局长通知重案组主要成员在会议室进行工作汇报。
副局姓宋,会议开始前他扫了眼周围,忽然皱起了眉头问:“我再三强调了今天会议的重要性,怎么没见着小梁啊?他干什么去了?”
在座的人面面相觑,显然也是不知道这开会的时候梁瑞到底去了哪里。
这时,夏瑶举手说:“我让他去拿一样东西了。”
宋副局虽然很看中夏瑶,对于她的这个举动却并不赞同,语重心长地教育道:“拿什么呢,这么重要的会议怎么能不来呢?外面的舆论已经吵翻天了,我们市局作为维护社会治安的重点单位必须要及时放出警情通报,安定民心!”
大家一看宋副局来了脾气,纷纷坐在位置上静若寒蝉不敢出声,心里对夏神充满同情却也不敢求情。
毕竟对方可是副局长。
唯有夏瑶不紧不慢地说道:“我们在死者的上衣口袋里发现过一封书信,不过被水泡得损毁严重,还需要先送去公证,然后交由技术部门进一步修复,才能够作为证据使用。”
宋副局听了是又好气又好笑,他一个副局长还比不上证据重要了。
说曹操曹操就到,夏瑶刚说完,会议室大门就被人“嘭”地一声打开了,门外走进来的正是梁瑞,他气喘吁吁地把手里一个牛皮纸袋放到了夏瑶面前:“夏法医,幸不辱命!”
“你辛苦了。”夏瑶也没耽搁,打开纸袋就把里面的文件抽了出来,是一式四份的公证书还有一张被证物袋装起来的纸。
看到纸张的瞬间夏瑶眼前一亮,修复效果比她想的要好。
而重案组其他成员都伸长了脖子想看看到底是一件什么证据,她索性把那张纸放到了幻灯机上。
死者身上找出来的信件放大在众人眼前。
被透明塑料证物袋包裹的一张A4纸上,明显有被水泡过的痕迹,土黄色的水痕形状不规则地一圈圈扩散开。虽然纸张被修复过,清理掉了大部分的泥土颗粒和水藻等杂质,但是字迹上还是晕着些没办法祛除的黑色墨迹。
清晰的幻灯机镜头下,勉强能够分辨这是一份打印的书信,右下角还有一个签名。
重案组的成员一看到新证据跟饿狼看见肉似的,什么副局长要开会都忘到一边了,迅速开始了积极讨论。
“被水一泡,纸上的什么指纹、DNA都没有了,所以这真的是一起自杀案件?”
“不一定,”夏瑶手指着纸上的签名道,“你们见过写遗书刻意使用打印字体还签名的吗?”
除非是请求专业律师在第三方见证下写的遗嘱,那样还有可能打印出来由当事人签字。
可是按照以往的办案经验来说,自杀身亡的人遗书都是刻意摆在显眼的位置,且一般通篇都是手写的。
其实夏瑶从把书信拿到手上的一刻起,就一直在默默分辨字里行间的意思。
除了一些对不起父母子女,希望他们好好活着的车轱辘话之外,就是简单交代了一下自己的身后事。
那个潦草的签名可以看出来是“罗闻仕”三个字。
宋副局只能无奈的摇摇头,重案组这些人真不愧是精英,办起案子来,当真是有一股不管不顾的冲劲儿!
会议开到一半,他们就开始分析新证据,全然忘了还有个副局长在这儿。
算了吧,有什么比查出真相让死者沉冤得雪更重要,宋副局并未打扰在场的人,默默退了出去。
有同事提出了心里的困惑:“既然是遗书,那肯定是希望被人早点发现,可死者为什么要把这个放在随身的口袋里呢?”
仅凭一封语焉不详的遗书,没有人能够知道真相。
身为组长的陆商吩咐道:“先不管别的了,现在有了名字和DNA,死者身份应该很好查找了,先找到死者是谁,再进一步排查他的社交人际关系,一定能够有所收获。”
“对,还有字迹鉴定也可以安排起来了。”夏瑶附和道,这封可疑而又刻意的“遗书”充满了疑点,如果签名存疑,那么死者的自杀动机也就需要进一步推敲了。
重案组再次全体行动起来。
临出门前,梁瑞拉着余洪敏问:“对了,今天你们在会议室要干什么来着?”
为了取夏瑶说的公证书和修复后的信件,他今天来的迟,所以没赶上。
余洪敏一怔,他其实也忘了,不过也知道正事要紧,催促道:“别说那没用的了,没听陆组长和夏法医说吗,要尽快取得案件进展,让你干嘛就干嘛去!我手头上也是一堆活儿呢!”
通过死者的姓名和基因库比对情况,重案组终于找到了和死者姓名符合的身份信息。
死者罗闻仕,男,三十八岁,江市本地人,根据户籍信息显示,他还有妻子和一子一女。
“去派出所看看他家里有没有失踪报案记录吧,准能联系上。”
说着,夏瑶和陆商便来到了死者户籍地所在的派出所,让派出所的民警配合警方协调调查,通知他的家属过来。
等待家属过来需要些时间,陆商和夏瑶就坐在办公室里等着。
这时候陆商的电话响起,他拿出手机看了眼对夏瑶说:“我出去接一下电话。”
夏瑶微微颔首表示自己知道了,而后整个办公室就剩下她一人。
陆商出去后没多久,一个穿着民警制服的女孩子走了进来。
夏瑶认得,这是刚刚去帮他们查询家属报警记录的那个女警。
就见对方走过来一脸歉意地说:“夏法医,我们没有查到罗闻仕家属的报警记录。”
“没查到?我跟你一起去看看。”
最开始夏瑶以为是派出所登记系统出了什么问题,显然女警也是这么认为的。
可是来到调度室一看才知道,派出所上下警员翻阅了近一个月的出警记录和接线记录,全都没有自称罗闻仕家属的。
原本以为可以靠着报警记录找到家属,但是现在这个想法却泡汤了,而罗闻仕一家在户籍信息上登记的电话又打不通,所以暂时是联系不上的。
知道夏瑶他们是来办案的,其中一个看着上了些年纪的干警道:“呵,这就巧了,老公失踪快半个多月了都不找找的么?这家人也是心大!这样吧,派两个民警去户口上登记的居住地看看能不能找到罗闻仕家属!”
不论如何,都不能够耽误了重案组查探案件。
说着无心听者有意,夏瑶眼眸微眯,觉得罗闻仕家属的举动十分可疑。
等到陆商回来之后,夏瑶立刻跟他说了这件事情。
对于这个异状,陆商放进了心里,低声叮嘱夏瑶:“等会人来了咱们先看看。”
派出所的效率很快,不过半个小时的功夫就把罗闻仕的妻子谭芳找了来。
谭芳是个小个子女人,一身朴素的长袖衬衣被洗得边角都发白了,鬓边华发早生,看起来又瘦又沧桑。
这让夏瑶联想到了罗闻仕身上穿的衣服。
虽然不是名牌,却也比眼前的谭芳体面多了。
事关无名男尸安死者罗闻仕,民警把谭芳带到了一个小房间里,告诉了她关于其丈夫的死讯。
而夏瑶和陆商则是隔着玻璃在另一边的观察室里盯着谭芳的一举一动。
即便是知道丈夫就是最近闹得沸沸扬扬的无名男尸案的“主角”,谭芳也没表现出过多的情绪,只是愣了愣,随后苦笑着点了点头。
这不太像是相处了十几年的夫妻,夏瑶推测,这个谭芳和丈夫罗闻仕感情应该不算好。
当被民警问及为什么丈夫失踪了这么久没有保安时,谭芳情绪显得有些激动。
“他经常在外地跑车,有时候一个多月联系不上也是有的,我怎么知道他就那么倒霉死外边了呢。”
说到这里,谭芳忽然捂着嘴泣不成声,并且开始细数罗闻仕这么多年来对他们母子三人如何不闻不问,如何冷暴力,甚至她怀疑丈夫在外面包养了小三,云云。
“有嫌疑,要进一步排查。”走出派出所的夏瑶下了这么一个结论。
谭芳对于他们来说就是一个突破口,顺着她可以摸到罗闻仕的关系网,找到更多线索。
走访嫌疑人的事情需要一段时间和进一步安排,而罗闻仕身上的遗书字迹鉴定先出了结果。
字迹鉴定证明,遗书上的签名的确是死者亲笔所书。
此时,等待组长分派走访任务之前,重案组的一群人围着遗书的复制本研究。
“咝…看这签名的位置也不太对啊!正常人哪有签名签这个地方的!”有人指着纸张角落提出异议。
“为了美观,正常情况下签名都会落在段落结束的右下角,后退大约两行的位置,可是这封遗书……签名却是挤在整张纸最角落的位置,这…会不会有什么特殊的含义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