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苏苏看?着孟悦如,唇角勾起一抹嘲讽的笑,转身时看?到门缝里的温明澜,微微挑眉。
温明澜吓了一跳,连忙关上门,躲进?屋子里,好像温苏苏会要了她的命。
那幅惊弓之鸟的模样,叫人觉得格外好笑。
温苏苏眉目微动?,轻叹一声?。
等孟悦如进?局子,就该轮到温明澜离开温家了。
她没有爸爸妈妈爷爷奶奶,却有叔伯大爷,姑姑阿姨,让他们扶养温明澜,多个拖油瓶也不?枉费多年来,他们对温苏苏的打?压。
这是温苏苏,给他们的报答。
月色寂静。
温江诚回家时,看?见沙发上沉默不?语的孟悦如,脚步骤然一顿。
他看?着她的背影,缓步走过去,问?:“你……怎么没去休息?”
孟悦如恍然回神,轻声?对他说:“她回来了,却不?愿意理我。”
温江诚不?愿意相信这个!
他深吸一口气,说:“悦如,你清醒一点?,世?界上本就没有灵魂,人死了就是死了!你现在?是魔怔了!”
谁知他劝告的话刚说出口,孟悦如突然暴怒,怒喝一声?:“住口!”
“温江诚,你是不?是心虚,不?愿意瞧见她回来?你说这种话,你的良心不?会痛吗?”
“我告诉你,她就是回来了!她回来找你报仇!是你害死她的!”
孟悦如厌恶地盯着他。
“你怎么那么叫人恶心?为了自?己,连亲生女儿都能不?认!”
温江诚呼吸一窒。
他几乎是不?过脑子的说了一句:“你不?是吗?”
孟悦如手指微颤。
温江诚侧目,话说出口,就没有收回去的余地,他轻声?说,“苏苏也是我们的女儿,难道不?是你把她丢掉的吗?”
“我是有错,我是罪魁祸首,但?你又何尝不?是呢?”
孟悦如愤怒不?已。
“这怎么能一样?”
温江诚疲惫地闭上眼,什么话都没应该说,拖着脚步上楼。
温明深从他身后跟进?来,见状叹口气,压低声?音对温江诚说:“妈妈精神状态堪忧,我觉得我们带她去医院,只有医生能帮她。”
“你去找她说个试试。”温江诚叹息,“她不?肯去。”
当?年,孟悦如自?杀。
他就想送她去医院看?病,但?孟悦如举着刀子,说他是想害死她。
她说,如果非要送她去医院,她就自?杀。
温江诚不?敢逼她,只能由着她去。
温明深没说话,深深叹息一声?。
孟悦如像是突然看?到他,问?:“明深?我不?是让你去爷爷那边吗?你怎么在?这里?”
温明深垂眸。
“妈妈,我回来有事。”
孟悦如皱眉:“明天不?许回来!”
温明深乖巧答应:“好。”
他心底,逐渐弥漫上一层又一层忧郁。
孟悦如的精神状态,真的很差。
她似乎已经看?不?到,她的儿子如今二十多岁,长得高头大马。再也不?是许多年前,被她跳楼自?杀吓坏的稚童。
她这个样子,不?去看?医生,是不?可能治好的。
温明深叹息,抬头看?着天花板,看?二楼紧闭的房门。
温苏苏。她是铁了心要妈妈的命。
可是没有人能阻拦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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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格外漆黑,一阵阵寒风刮的呼呼作响。温家三楼忘了关阳台的窗,风吹着阳台上的绿植,窸窸窣窣的声?音格外明显。
孟悦如梦呓:“明浠……”
她在?做梦。
梦中,年轻的女孩子有一张和温苏苏一模一样的脸,穿着温苏苏今天同款的衣服。
她脸色冷冰冰的,和温苏苏格外相似。
可是,孟悦如知道,这不?是温苏苏。
她脸色苍白,容颜精致,漆黑的瞳仁幽暗无光,半点?没有温苏苏的健康活泼。她们长的一样,却又如此不?同。
孟悦如微微蹙眉,轻声?问?:“你是明浠吗?”
少女微微眨眼,漆黑的瞳仁没有一丝光亮,恐怖至极。
她的声?音也很温苏苏很像,“我不?是明浠,我是苏苏。”
“你为什么要把我害成这样?妈妈?”
孟悦如争辩:“不?是我……”
可是,没有人听她说话。
那个女孩的身形逐渐变得透明,苍白精致的脸,消失在?雾气中。
孟悦如蓦然一惊,从梦中清醒过来。
她大口大口喘息着,脑海里,不?由得循环着温苏苏的话。
“阴阳殊途,要想相见,只能在?梦中。”
明浠,是你吗?
这就是你想说的话吗?连你也怨恨我对温苏苏做的事情吗?
但?我都是为了你啊!
为什么,你想做温苏苏,也不?想做我珍爱的明浠?
孟悦如想于梦中再次见到她,想向她解释。
却再也睡不?着。
想象中所有的话,都成了痴妄。
孟悦如起身,打?开窗户,看?着窗外漆黑的的夜色,像是那个女孩的眼睛。星月撒下的光辉,却不?能从她眼中看?见。
她心底格外难受。
第二天一早,温苏苏就直勾勾盯着孟悦如。
孟悦如心下慌张,“你看?我做什么?”
温苏苏笑:“你做梦了吗?”
孟悦如一惊:“你怎么知道?”
“她告诉我的。”温苏苏慢悠悠开口,“不?然呢?我还能进?你梦里吗?”
温苏苏翻个白眼。
她怎么知道的?当?然是看?见孟悦如眼底的黑眼圈能养屎壳郎,才知道的。
照这个情形下去,她就不?信,她逼不?死孟悦如。
温苏苏刷着手机,突然给孟悦如看?,“你看?这个新闻,十六岁少女不?满母亲挫折教育,一怒之下从六楼跳下。
孟悦如冷笑:“可惜不?是你”
温苏苏耸肩:“想看?我跳楼,不?如你自?杀来的快。就算你死了,我也不?可能跳楼。”
孟悦如冷冷收回目光。
心里却在?想,如果是她的明浠,肯定不?会这样脆弱。
孟悦如再次梦见那个女孩,是三天后的夜间。
那个梦里,她当?着孟悦如的面,从楼上跳下去。身体里喷溅的不?是血,而是墨色的液体,漆黑漆黑的,流了一地。
孟悦如仿佛看?到了很久以前的那天。
她自?己从楼上跳下去,摔断了腿。
孟悦如当?场就疯了。
她醒来后,使劲砸了床头柜的茶杯。
那个女孩的话,萦绕在?她耳边。
“你为什么想让苏苏跳楼?你想再逼死我一次吗?世?界上怎么会有你这么狠心的妈妈?”
她黝黑的瞳仁,阴冷阴冷的。
随后,当?着孟悦如的面,炸成黑花。
那团黑花化成雾气,冷冰冰的声?音,带着诱导的意味。
“你这样心狠的女人,凭什么活着?”
“你换掉苏苏,逼我去死,你是世?界上最差劲的妈妈!”
孟悦如摔碎的杯子发出巨响。
她什么时候逼明浠去死了?她只是讨厌温苏苏而已,从未想过让明浠死。
她巴不?得活下来那个孩子,是她可怜的明浠,而不?是那个孽障。
明浠,你为什么不?了解妈妈的心?
你和温苏苏,是不?一样的。
她望着墙角,眼泪突然掉下来,无尽的委屈涌入心间。
可是,脑海里却横插入一句蛮横的话。
“如果活下来的明浠,你会和厌恶温苏苏一样,厌恶她。”
孟悦如悚然一惊,便?想要反驳。
然而,她却没法子反驳。
如果活下来的是明浠……
如果死去的是温苏苏……
那会有什么差别吗?
不?会。
她仍会厌恶活下来的孩子,会无穷无尽地惦念那个早夭的婴儿,不?管是哪个。
孟悦如怔怔望着天花板。
如果是明浠受到温苏苏的待遇……
被自?己亲生母亲丢弃,扔到贫穷的乡下十五年,过着苦日子。好不?容易回家,却还要被自?己的亲生母亲那么侮辱。
孟悦如的心,猝然一痛。
只要想到,明浠有可能承受这种待遇,她就心痛的无以复加。
这怎么可能呢?她怎么可能那么对待明浠,这根本就不?可能。
情感上想反驳,可仅余的理智却告诉她,这都是事实。如果明浠活着,也会受到这样的待遇。
她真的错了吗?
她真的,不?该怨恨温苏苏吗?
月光照进?屋内,照着孟悦如纠结的脸。
孟悦如颤着手,拿出自?己的手机,打?了个电话。
电话接通,孟悦如对着那边哭:“爸爸……”
对面沉默片刻,传来温爷爷的声?音,“你有事吗!”
“爸爸,我该怎么办?”孟悦如眼泪如同瀑布,“我错了吗?”
她断断续续将?刚才的事情,全说给温爷爷听,最后哑声?问?,“爸爸,我该怎么办?”
温爷爷半晌不?语,最后说:“明浠是个可怜孩子,苏苏也是。当?年的事情怨江诚,你打?死他都是应该的。”
“你做什么都好,唯独不?该迁怒苏苏。”
孟悦如无声?哭泣。
温爷爷说:“做错事情就要挨罚,你换了自?己的女儿,如果自?首的话,构不?成贩卖人口罪,顶多算是遗弃。”
“她毕竟是你的亲生女儿,没有拐卖亲生女儿的罪名?,所以我劝你去警察局一趟。”
孟悦如颤声?:“我不?想去。”
“你不?想去,难道要等着警察找你。”温爷爷反问?她,“你已经不?小了,不?要任性?。”
孟悦如啜泣着推卸责任,“这不?是我的错,是他……”
“只要错了,就该承担责任。”温爷爷打?断她,“你既有悔恨之心,我才与你说这些。”
“若是你不?肯听我的,我们也不?必说什么了,你不?用去看?别人,或者?讲别的道理。只要记着我的话,听我的肯定没错。”
说完,他当?即挂断电话。
孟悦如盯着手机屏幕,抬手砸得稀巴烂,看?着四分五裂的手机零件,她默默倒下去。。
孟悦如躺在?床上,直勾勾盯着房顶,眼泪簌簌掉下来。
她不?想去警察局。
她这种贵妇人,一生中距离警察局最近的时候,就是去隔壁的民政局领证。
可是现在?,她要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