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钰慧用过膳,过来唠嗑。
珞璎在里头听见动静,到西稍间换上了烟霞色的长褙。等钰慧进来了,她还没有穿好。
“懒丫头,你不是睡到这个时候才起吧?”
珞璎胡乱拢了一下发梢,带点子腼腆的说:“姐姐可把我说好了,才不是睡懒觉呢。没事,我试着衣裳玩儿。”
钰慧上下看了看,烟霞色的艳丽映的她白嫩的脸颊绯红起来,配上那一抹羞涩的忸怩,真的有晃人心神的春/色。这个样子,怎么不让人疼!
“我记得这个是家里带来的吧?”
“是的。进宫之前,母亲亲自给缝的。芍药花还是安姑姑给的花样子呢,说是宫里的样式。”
一提起家,珞璎就想,她们是姐妹。但愿永远只是姐妹!
掩住心事,钰慧打趣她道:“人人都说男人好色,见了美人,连姐姐都把持不住了,何况是男人。”
“姐姐!”珞璎嗔怪道。“哪有姐姐这样说妹子的,你是姐姐,得护着我。不能笑话我。”
钰慧的嘴角有点僵硬,勉强笑起来,自己感觉都有点哆嗦。她呵呵几句,算是把这一段给告一段落。
喝了两盏茶,钰慧继续和珞璎闲话家常。
没有新鲜的话题,褙子又被拉出来聊了。
“这样好的衣裳,怎么也不见妹妹你穿呢?”钰慧问。其实,她是知道个一点半点的。
珞璎心里动了一动,依然无事的说:“这样艳的色,我不大穿。家常都是些素淡的,才是我喜欢的。”这句实实在在的是真话,她从小到大就是这样,就是想花哨一点,不过是把发髻梳的精巧一点,花钿多带一两支。
钰慧点点头:“你从小就这样,多少年,性还没有变。”
“是啊,还是姐姐最了解我。”
钰慧听了,心里抽抽的疼。一转脸,她如常的说:“人啊,哪有不变的。”
她握着珞璎的手,把褙子上上下下看了几遍。“这个褙子我好像在哪里也见过一件一样的。”
珞璎也不跟她掩饰:“姐姐是见过,太后穿的可不就是和这一样的。不过,那件是蜀锦的,针线也比这件精细。上衣服上绣的是缠枝牡丹,领口配的荼蘼花。真的论起来,我的这件可就得扔了当抹布了。”
红袖在一旁听见了,笑着说:“主子看您说的,这件衣裳皇上可喜欢呢。每次你一穿,皇上看的眼睛都直了。皇上还说过,主子的这件不是牡丹,不然穿起来,就更好看了。”
珞璎急忙转头,恼怒的嗔了她一眼,骂道:“不知规矩的东西,这样的话也是被你说的!要不是我带来的你,早就让何顺拖出去打断你的腿了。”
看到珞璎生气,红袖才知道是闯祸了。扑通一声跪在地上,低着头不说话,看样子是吓着了,眼泪流了满脸都是的。
钰慧便拉拉珞璎的袖子:“什么大不了的,她是什么样的人,你最了解。一句话而已,你也要打要罚的。说出去,人家还以为你容不下自家的丫头呢!”
珞璎不忿道:“姐姐,你听听,她一个丫头懂得什么,也敢在这里乱说话。若是明儿不省事,在外头惹出个什么祸来,岂不是连我都被连累了。”
钰慧是有目的而来的,她不想因为她的到来引起不必要的麻烦,也不想因为自己而得罪人。“咱们姐妹说话,她才大意说了出来。妹妹你就看在姐姐的薄面上,饶了她这一次吧。”
珞璎这才没有坚持,朝红袖道:“下去让闲筝好好的教教你规矩,省的闯祸。”
红袖这才谢恩,委委屈屈的起来,小心的出去了。
七月中旬,是皇后的是生辰。
去年初初进宫,太后和皇上母子有失和,是没有人会想起她的生辰的。进宫后的第一个生辰就这样悄无声息的过去了。
想想在家的时候,就算是庶女,她好歹也还是堂堂王府的长女,普通生辰也会摆摆家宴。若逢整岁生辰,定要宴请宾客的。
静宁至今几次最风光的宴席,一个是周岁,一个是十岁,一个是及笄。不知在宫里,她还也没有以前的快乐。
对着钟粹宫寂寞的灯火,她垂下两行泪。爱一个人原来很累,爱到欲罢不能,真是受罪。
今年,太后早早的让礼部准备了皇后生辰的一切事宜。静宁听了,心里才算松了一口气。
凡事能挣回脸面的事,她再也不肯放弃。
静宁把尚衣局新做好的礼服穿在身上,左右比划了一下。寿辰时,自然要穿礼服。礼服贵重是贵重了些,可皇上不喜欢。
嬷嬷教给她说,寿辰的第二天,是后宫众女眷恭贺皇后的家宴。连这个太后都吩咐了,一切听皇后自己的意思。
第二天,静宁就让库房拿来几匹蜀锦。
库房的总管刘太监见是皇后打发人来拿料子,脚下也不敢太怠慢,亲自领去挑。只是钟粹宫的总管邱运昌,一开口就指明的要上等的蜀锦。
刘总管有点撇嘴了,这蜀锦从来都是太后专用的。即使是赏人,哪怕是要赏了宫女也不干他们的事。没有太后的吩咐,皇后来要,他也有点胆怯。
只是皇后这头,他也不想太得罪。委婉的说:“老弟,对不住了。这料子是太后专用的,没有太后的吩咐,兄弟也不敢擅自做主。要不,您去禀明皇后娘娘,挑别的吧。今年上进的绸缎不少,好的也海了去了。还有几匹上等的,让兄弟拿给比你瞧瞧。管保比蜀锦还漂亮。要不,您瞧着哪几匹好,拿去给主子过过目,主子瞧着那匹合适就留下那个吧!”
他也够憋屈的了,一口一个您,就差没叫爷爷了。
邱运昌知他说的是实情,可是你不愿得罪太后,我也不愿得罪皇后。一个总管太监,要是连这点活都干不了,还在什么脸面杵在钟粹宫呀!
“哥哥!”邱运昌不大乐意了:“哥哥你够铁面无私的,难不成你还要按份例给娘娘东西?”
刘太监一听不是话,就知他要装大。想想也是,皇后毕竟是皇后,怎么说也不能按份例行事的。如今后宫的当家是太后不假,可现在太后不知为何,渐渐的对权利看的不是那么重了。反而有些事都推到皇后那里,摆明的皇后才是六宫之主。他也本着识时务者为俊杰的原则,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抬抬手过去了。
这些蜀锦是太后专用的不假,但是都一两年了,太后也没有再要过。或许,以后也不会再想起了。新的衣料一年比一年好,说起来比这几件陈年老货好的去了。他实在想不明白,皇后为何一心要这个。找不自在吗!
烟霞色的蜀锦一共有四个花色,一个是缠枝牡丹的,一个是遍地芍药的,还有木芙蓉和合欢花的。
珞璎的那件正和这个遍地芍药的很相似。
钟粹宫里,乔姐道:“主子您是皇后,母仪天下,理当穿牡丹。只是,太后似乎也有这么一件。穿了之后,怕是不妙。”
静宁摸着衣料喜上心头,不以为意的说:“太后的的四季衣裳多了去了,我也记得有一件事这样的。好像是去年刚进宫的时候见她穿过。今年慈宁宫不知又添了多少,那件只怕早就压了箱底了。”
其实,关于长褙的样子,是钰慧探来的消息。
一开始,静宁原想着让乔姐借个赏东西的空子去瞧的。可最近和储秀宫处的十分不睦。钟粹宫的人一过去,就会让人想到是不安好心。真有点私密的事,只怕人家早就藏了起来。
她对钰慧也是有点不相信,不过是用富贵激她自己贴上来。那样的话,递过来的信儿,不说十分也会有七八分的准。
别说谁谁姐妹情深,在荣华富贵面前,一母同胞的又如何。何况不是一个娘肚子出来的,总归是隔层皮的。
她就是拨了两次的火,再给孟娇梅晋了一次位,果然钰慧就有点坐不住了。往钟粹宫来的也不见多勤,可储秀宫是一般二般的不去了。去一次,必定再到钟粹宫说叨几句,大体的把在储秀宫做了什么、说了什么都一一说来。
静宁明白,她是要投诚。这年头,投诚也不是你来做做样子就行的,像绿林好汉,还讲究个投名状呢!你得拿实的说话。
对钰慧这次的表现,静宁还是很满意的。
她闲闲淡淡的说起了褙子的事,钰慧就在第二天顺势提起了妹妹的褙子。从衣料到颜色,从花样到针脚,说的十分详细明了。说完,不哼不哈的起身告辞,完全不提题外的话。
临走时,静宁道:“上次晋位,本来我是不打算晋孟淑妃的。她不过是个美人,怎么也不会越过你的。这些日子,我都替你憋屈,只是不好说出来罢了。”
钰慧低眉顺眼道:“娘娘言重了,我出身低微,不敢和淑妃娘娘比肩,更不敢觉得委屈。”
静宁冷笑一声:“她的出身算什么,孟王府吗?不过是个过气的异姓王!先帝时她们家出了了个皇后,也是个没福的,没几年就薨了。你觉得孟王府还能有出人头地的一天吗?”
这个问题有点不好回答,钰慧只好干笑,谁知是不是来试探她的。
打铁得趁热,静宁继续说:“你一进来就是嫔,你家父又是四品的江宁知府,算起来也不低。要是有了功绩,日后封侯封爵也不是不可能的。只是贞嫔你也知道的,伶伶俐俐的是不错,只是忒爱拔尖了,太后眼里容不下这样的人啊!你是她姐姐,太后能不对你有点微词吗?现在她得皇上的宠,太后也不好为难她,她的日子依旧还是逍遥的很。只是她不肯拉你一把,所以,你里外都不是人。”
钰慧被她说的心里突突的跳,几乎是抱着皇后的腿跪了下去。“娘娘您是个明白人,我自进宫就小心翼翼的。一步都不敢行差踏错,一句也不敢随意乱说。我不想着荣华富贵,只求娘娘你能保我平安的活着。我宁愿一辈子为您祈福。”
静宁在心里叹气,那个要是这样的话,该省了她多少的心事。那个是狐狸,这个是草包。既然她都怕的这样了,不妨再吓她一下。
“你可真实诚,以为不求荣华富贵就好了。”不想荣华富贵,她才不信呢!你一趟趟的来通风报信是为了什么?哼!打量谁是个傻子。“宫里的事你就是没经过,不会没有听过吧?”
扶起钰慧后,静宁才摆摆手说:“先别提这些了,你是老实人,我也不想吓你。只是凡事你自己有个主见就行了。别一心为了别人,反而害了自己一辈子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