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早膳

一开始,她算着在井里的日子,时间久了,就忘记了。只知道,重生的珞璎再次进宫的时候,她听见井外头有小宫女的声音。

“今天宫里来了好几个娘娘,听说还有两个主子是姊妹俩呢?”

另一个声音说:“可不是吗,还是江南纳兰家的。这家是老姓了,几辈子前可红火了,现在早就没有什么影儿了。没想到,这朝还能一下子出了两个主子。”

听了之后心中不住的念佛,世事难料,一定是前尘重新来过,她们得到了又一次的轮回。

不知今世还会不会重覆前世的旧辙,前世的缘是一个咒,只要能解开,她宁愿放弃所有的轮回,只愿拥有这一世的相守。

重新躺在床上,在脑海里把重生后的事大致的理了一下头绪。她才蓦然发现,事情的进展和前世已经不一样了。初进宫没有错,从西郊行宫就有了一点点的变化。最主要的是,上辈子,她是先和皇上相知相恋,然后才被太后所不容。至于推进井里之前,还有一段极为耻辱的廷杖。现在廷杖的事还没有发生,她先就被萧太后给灭口。

这一辈子的皇上就更令人费解了,他表面是懦弱和玩世不恭的。可从他能从萧太后的手里把珞璎给救回去,绝不是为了和她玩乐。难道,皇上要奋起?

珞璎觉得,首先要做的一点,就是要让皇上想起前世的事情,最起码也要能和前世一样和她心心相通。

可是,他这辈子喜欢的是男人,对女人那可是油盐不进。就算你惊为天人,也甭想让他有一点的动容。

珞璎想想,不耍点小聪明,是不能让她的载琪对她倾心。这样一来,后宫了只怕是人人都会骂她是狐狸精。哼!死都不怕,拼着魂飞魄散的危险,她不就是来和载琪重续前缘吗?还有,要帮他完成他的愿望。宁愿这次再死别,也要帮他!

思索了良久,她又问了闲筝一句:“皇上下朝了吗?”

闲筝有点纳闷,以前不管在哪里,从没有见过主子主动问过皇上的事,她们提起了,主子还惟恐避之不及呢。这次一问,她还以为是昨天的事情让珞璎心生感激,也许是主子想开了,没有太后庇佑,好歹也要把皇上牢牢的抓住才行。

所以,闲筝觉得这次惊吓还是值得的。九头牛拉不会的主子,终于知道回头了。闲筝打起帘子,回道:“主子,皇上还没下朝。估计快了,天也大亮了,主子是要起来吗?”

珞璎点一点头:“我昨晚睡的早,夜里睡的也深沉。这会儿早没有困意了。”

闲筝伺候惯了,了解主子的习性。醒了之后,一定要等上半个时辰再起。连珞璎自己都说,要是小户人家,一定是个懒婆娘。

也没有准备给珞璎更衣,闲筝只在半蹲在床边的脚踏上,呜咽着声音问:“主子,你是怎么了,这一夜担心死奴婢了。”

珞璎转动了一下头,一头青丝划过来,遮住了她大半边的脸。一双眼睛直愣愣的看向前方:“太后要害死我。”

“主子,你说什么?太后真的对您下毒手了?”

“放心。”珞璎清泠的一笑,她不瞒闲筝,也不想吓着这个实心眼的丫头。“以后太后就不会害我了,皇上救了我。”

闲筝先安下心来,没有劫难就好。宫里的事她见的比主子都多,不明不白的死了的,何止一两人。宫里的人都金贵,又最不值钱。

珞璎接着说:“这事太后不打算声张,你也就装个糊涂。只怕整个宫里,就那几个人知道。”

闲筝点点头,有些话,是不用说的太多的,那几个人是谁,她清楚的很。

看珞璎一副风轻云淡的样子,闲筝还不是十分清楚主子心里的变化,顺便提一下皇上的好,也好让主子真心实意的感受到了。“皇上说了,主子昨天受了惊,还跪了半天,让您尽管歇着,不用这么早起来伺候。皇上让宋公公把奴婢叫进来,也是为了能好好的伺候主子您。”

珞璎心里暗骂,这小蹄子,还是和前世一样,看着憨厚,实则贫的很。就是身世可怜,自己落井之后,听看门的小太监说起闲话,她不愿伺候瑜嫔,自请来西三所。还是太后不准,终究发落到了冷宫。真是憨厚的丫头,宁死也不改初衷。说了要一辈子伺候她,果真一辈子只伺候了她。

想到这里,她的心隐隐的痛了起来。姐姐,瑜嫔!她能被廷杖,被投井,一切都和姐姐脱不了关系!这是她最为相信的姐姐!

珞璎在心里发誓,她要用尽一切办法,不让前世的悲剧重演。不管是皇上,还是姐姐。

珞璎笑着嗔她:“就你贫嘴!皇上就算是说,我也不能大模大样的睡到天黑。”

闲筝提醒道:“主子跪了半天,只怕膝盖是肿了吧?宋公公早就送来活血散瘀的药丸子和膏药。还提醒奴婢,一定要小心的伺候。”说着就把帘子打起来了,“宋公公能这样尽心,可见皇上是多么的担心。所以,主子只管休养就行了。”

自顾的坐起身来,道:“我没事,从小我就不像别的女孩子那样娇气。不过是跪了半天而已,又不是大不了的事。歇了一夜,早就好了。”怕她又来聒噪,拉开薄被让她看看。“你瞧,好好的呢。”

闲筝见了才放下心来,一来的时候,她就担心主子,及至宋学富给了药丸,她更是紧张的不得了。不知她的主子伤有多厉害。

早就想看看了。可来的时候珞璎睡的香甜,她不忍扰了,只好等她醒来。

“既然主子没事,那奴婢就服侍您更衣梳洗吧?”闲筝心想,皇上对主子不错,主子就更应该去伺候了。一是感恩,二来是有宠比没宠好。太后已经不待见了,要是皇上也不理不睬,主子在后宫里就只有等死的份了。这次要不是皇上出马,主子哪能死里逃生呢!

珞璎心里并没有多少的喜欢,从她再见皇上,就从没有从他的眼睛里看出一丝的爱意。有的,只是怜。

如果,她只是初入宫的珞璎,或是仅仅是这一世的她,那么对皇上怜,她是感激的。那样,她就能如愿的安稳,皇上就成了她的平安符。

现在,一切都不一样了。他不只是皇上,不只是承绪皇帝,他是慕容载琪,是纳兰珞璎的夫君。

从发白的窗户纸望去,外面的太阳怕是有一竿子高了。这个时候,正是载琪下朝的时刻。

每到这个时候,她都会在养心殿里替她铺好纸研好磨,然后像一个小妻子一样等着他下朝。

珞璎能想象的出,他踏着早晨的一地金光走回养心殿的样子。那时的他是开心的,养心殿里有他爱的人。现在的心情应该有所不同,他也有爱的人,现在也在皇宫。不一样是男人,他们不能光明正大的相爱。

想想珞璎就难过,如果他们没有相爱,如果,她只是别人都欠他八百吊的那个皇上二大爷,她大可以不伤心。可现在真的不一样,他是她的载琪,是她爱他胜过生命的人。

抢过来!珞璎恶狠狠的想。载琪是属于我的,是属于大金的。一瞬间,珞璎斗志昂扬,像一个喝了醋的小媳妇。谁敢抢我的男人,我就跟谁拼。男人也不行,一样和你拼!

要不是闲筝提醒,她的思绪都跑到爪哇国去了。“主子,您在想什么呢?奴婢伺候您梳洗吧?”

“啊?”珞璎从遐想中清醒过来,她要赶紧收拾好了去伺候载琪呢。

“闲筝,快点给我梳头,打扮!皇上快下朝了。”

“是!主子。”闲筝甜甜一笑,赶紧应了去伺候。她可是早就准备好了伺候的,是珞璎一直在发呆,白白耽误了人家的好心。不过,闲筝只会为她的主子开脱,才不会去生主子的气,说主子的坏话。要是有人说,她还不依呢。

闲筝也奇怪,不过是伺候了一年的主子,也没有多大的恩典。她一见到这个主子就亲切的很,恨不得把心掏出来伺候她。也许是小时候听娘说的,人和人讲的就是一个缘。

珞璎对着镜子左看右看,“也不出去,今天就别梳圆髻了。”闲筝很意外。

“主子,那梳什么发式?燕尾/行吗?”

珞璎摇摇头,载琪既不喜欢圆髻,也不喜欢燕尾。前世她常在养心殿梳着分肖髻,还在宫中引起一阵不大不小的效仿风。几个宫嫔还东施效颦,偷偷的梳了几次。

“要不就梳分肖髻吧?”

闲筝愣住了,宫里数这样的发髻是避讳了。以前太后宠着,就是错了一步半步的谁也不敢说什么。现在太后正拼命的挑她的错,她在这个时候来点太后的眼,只能撞上。“主子,要不换个吧?依奴婢看,坠马髻其实也不错的,主子梳了,一样的清秀。再说了,坠马髻宫里也常有人梳,太后就常常梳,就是有人看见了要说话,咱们也不算太犯忌讳。”

自己用胭脂点上了唇,从菱花镜里看去,娇艳欲滴的双唇隐隐透出几分女人味儿。珞璎眉眼含笑的对闲筝一颐首,“随你!”知道这个丫头替她趋利避害,她也就不再犟了。是啊,此时是多事之秋。

才收拾好,承绪就已下朝回来。

小宫女捧来一盆水让他净手,珞璎则在身后替他拿来手巾。

承绪也很是意外,以前贞嫔可没有这样殷勤。难道,救了她一命,她心里感激了?要不是拿她做棋子,她也不会遭了这场难。承绪心里歉疚,问道:“夜里睡的可好?腿还疼吗?”

珞璎一边给他擦手,一边回道:“夜里睡的很好,歇了一夜,腿早就不疼了。”

她的眼神里暖暖的,让承绪看了很舒服。

净过手,珞璎说道:“奴婢吩咐小厨房做了稀饭,还有皇上喜欢吃的拌三丝。主食皇上要吃什么?花卷还是馒头?”

“花卷吧。”承绪默默的想,她什么时候开始关心起朕的早膳了?就是感激,也不会一下子变的这样快啊!

早膳上来后,珞璎坐在他的对面。其实有个人一起吃饭,比一个人孤零零的好多了。

承绪端起碗,“咦,不是小米粥?”

珞璎解释说:“天气热了,皇上饮食太少。奴婢让人择了香芹的嫩叶,加在白粥里。清香还开胃。皇上尝尝,看合不合胃口?”

对于这个,承绪更惊奇了。她竟然懂得去关心自己,不像是敷衍,也不像是一个妃子对皇上,倒像寻常人家的夫妻。

还没有喝,就闻到一股清香的香芹味儿。心里的烦躁消失了,喝了一口,粥里还有什么。好像是豆子的味道。

他在外头凝思的时候,珞璎笑着朝他解释:“这里加了一点豆扁,喝起来有豆香味,还有营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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