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绪就着他的手搭了上去,眉眼俱笑的说:“我一来,你就要损失好多的买卖,倒是叨扰你了。”
那叫玉泉的男子薄怒带嗔,扭着脸说:“玉泉天天盼着您来,金爷说这话实在是太伤我的心了。我知道我比不过京郊的燕归来,爷您也不能就这样对我呀!”
承绪看来一眼珞璎,尴尬的说:“你这里有个清唱不错的小旦,让她唱几曲给我这兄弟听着玩吧。”
玉泉这才看见金爷的身后还站着一个小子。“哟,是个小公公?”
承绪解释说:“我和宫里的几个人相熟,他的一个徒弟,今天出来采买,我就顺便带出来逛逛。小孩子不要吓着他了。”
玉泉见怪不怪,朝一个丫头叫道:“带这个小公公去后院里,你给媚儿说,让他唱一曲昨儿才学的《眼儿媚》,再唱不好,明儿就别叫媚儿了,干脆叫火棍去做个烧火的小子吧!”
小丫头带着她去了后院,一个十二三岁的白净孩子在咿咿呀呀的吊着嗓子。小丫头叫他:“媚儿,先别练了,玉公子让你唱几曲给这个公公解闷。”
媚儿低眉顺眼的惯了,他没出师,师傅教干什么就干什么,师兄让干什么他也一样不敢不干。吊嗓子也是练,唱几曲权当是练练了。公公也不是好惹的,谁知道人家在宫里是个什么背景。伺候人也是他们的基本功,权当是操练了。
“公公请坐。”
珞璎不太适应这个角色的转变,有点生硬的说:“嗯,好嘞,谢你了。”
媚儿柔顺的说:“公公说笑了,小的哪敢让您谢呢,以后多照应点媚儿就行了。”
珞璎想,照应你不就是像皇上对玉泉那样吗?皇上能,我可不能。在想想这皇上可真够混蛋的,我好歹也是你的女人,你就把我往一个小戏子这里一扔,你就去寻快活去了。不要弄错了,这个可是男人!我却不是太监。以后后悔了,不带找我讨后账的。
春日的阳光正好,照在人身上暖暖的。珞璎坐在廊檐下的一把太师椅上,磕着瓜子喝着茶,听着媚儿及其柔媚的声音在耳边环绕。这比莺歌燕舞又多了几分情趣,怨不得男人喜欢。哎,爷们就是不一样,想着法子的开心。你开心,我也开心。你去找相好的,我就安心的听我的曲,井水不犯河水。她这样一想,心情就开朗了起来。男人本来就不是她的,何必在意他喜欢谁呢。
正听着开心的时候,一个五大三粗的汉子闯了进来。媚儿止住了声,抱歉的朝那汉子说:“张爷,对不住了,今天师哥让我伺候这个公公,你就改天来吧?”
那人并不走,“别人听曲我也是听曲,不过就是多一把椅子的事。这位兄弟不介意吧?”
珞璎很想说我介意,她还没说呢,人家就自己去搬了一把椅子来坐了。要撵不知要费多少口舌,她目前的身份还只是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太监,不如将就一下算了。“这位兄台请自便。”不知这个称呼可好,反正好多戏文上是这样写的。
那人也不理会这些,坐下后就没有住声。“媚儿。几天不见爷都想死你了。”
媚儿本着大家都是客的原则,一个也不想得罪。“张爷,看你说的。媚儿就是一个戏子,哪里值得您去惦记。您是青龙侍卫的头,媚儿可巴结不起。”说着不敢巴结,只拿那纤细的手踢他捶了捶背。
珞璎心里大惊,他竟然是青龙侍卫的头,那就是……
那人满心不高兴的说:“别给老子提什么青龙侍卫,现在皇上都不顾小节,把我们这些侍卫当成往宫里倒卖话本子、小玩意的太监了。这个头干的憋屈,早晚老子给撂挑子。”
媚儿惊得要去捂他的嘴:“爷嘴上可把好了门,这个就是宫里的,让人听见了可是掉脑袋的事。”
张侍卫看了看她说:“眼生的很,定然不是个有头脸的。放心,他不会说,说了也不怕,整个上京都知道了,还怕一两个太监嚼舌吗?你师哥今天推了好多场子,专门接待谁了?”
媚儿笑道:“一个老相与,不知是哪位,反正是有点背景的。师哥对他比别人不同,只要他来,任是谁的场子都退掉,实在不好说话的就赔双倍的钱。”
张侍卫咋咋舌:“你师哥这样做生意,早晚不得亏了老本,你师傅也同意?”
媚儿笑着说:“自然不让他赔,有个出钱的主儿,他乐得做。”
听着他们说的也不是好话,珞璎开始坐立不安了,问媚儿:“金爷不知好了没,小哥帮忙去问一下吧?”
媚儿讪讪的笑着:“公公你说笑呢,我哪敢在这时候去煞风景。要是该走了,师哥自会打发人来叫。他不叫,谁也不敢去打搅的。”
正说话间,宋学富进来叫道:“小贞子,金爷要回去了,你也起身吧?”一眼瞧见了张侍卫,宋学富眼睛睁得和铜铃一般,张侍卫也傻了眼。
珞璎明白了,两下一撞,那层窗户纸被捅破了。不知是福是祸,皇上该做何打算。
张侍卫还在目瞪口呆的时候,宋学富就麻利的带着珞璎回去了。珞璎先被送上了车,过了好一会才见到宋学富跟在承绪是身后过来,他一脸的惊恐,仿佛有大事。难道就是张侍卫的事?
半晌,只听皇上说了一句:“事情都做利索了?”
宋学富支吾不清的回道:“皇上放心,一切稳当。背叛皇上的,一定不会有好下场!”
至于做了什么,他不说,珞璎也不敢问。到了宫里,珞璎惴惴不安的换上宫装,借口累了不舒服,就回储秀宫去了。
她走后,承绪说:“看样子她有点害怕。”
“是啊,贞主儿没见过这样的事,难免的。”
承绪面无表情的说:“看样子她不是个会搬弄是非的人,以后差不多顺了。你去慈宁宫的时候探探太后的口风,她若没有说什么,就让她安安生生的在宫里过一辈子吧。以后,就不要再召她了,也不要带她出宫了。”
“是,皇上。”
储秀宫里,珞璎心烦意乱。她没想到宫里还有这么多肮脏的事,张侍卫的事让她心里堵的很,主仆俩同时去一个班子里找相公,还差一点就碰面了。她在马车上等了那么久,皇上在做什么?见到他的属下了吗?会不会治他的罪?媚儿又会不会把张侍卫说过的话说给皇上听?
皇上问的那句话,明显的就是把张侍卫给收拾了。宫里真是阴暗。
脑子里乱乱的,让闲筝去请了钰慧来。和别人不能说,只好和姐姐私下里念叨念叨。
钰慧来到后,看到珞璎深色慌张,面容憔悴,关切的问:“怎么了,是不舒服吗?要不要找太医来瞧瞧?”
珞璎摇摇头:“不用,姐姐我就想和你说说话。”
让闲筝和红袖去取东西,把其他的人都支到了院子里。钰慧问她:“有事?”
珞璎点点头:“姐姐我告诉你一件大事,今天我和皇上一起出宫去了。”
“你和皇上出宫了?”钰慧吓了一跳。
“姐姐小声点!”珞璎朝外头看看,确定没有外人,她才小声的说:“皇上去听曲,带着我一起去的。”她只敢说听曲,说的太明白了,怕把姐姐给吓着。
“皇上真疼你。”
“姐姐!”珞璎撒娇的说,“你也取笑妹妹。”
“怎么会呢,与其让别人得宠不如希望自己的妹妹得宠。你要是出头了,我以后的日子还好过一点。”
“姐姐,我觉得皇上瞒着我好多事,我都看不懂他心里在想什么?”
钰慧笑笑说:“那是,皇上一直是高高在上的,谁能看的懂他的心事。就是皇后还不能,何况你我。”想到最近的传言,她心里还是放不下。“皇上宠着你,你也要注意。后宫不是一个人的天下,别招了众怒,不然就以后的日子就不好过了。”
“我知道。”
钰慧安慰她说:“按说出宫也不是大不了的事,你只要安安分分,太后和皇后断不会因为这个治你的罪。”
珞璎答道:“这个我是不害怕,就是今天出了一件巧事。姐姐,你知道皇上带我去哪里了吗?”
“去哪里了?”
“轻吟小班。”
“轻吟小班?”钰慧确实不知轻吟小班是什么,在她想来可能是茶馆之类的。就是给她一个脑子,她也不会想到如今才茶馆早已不是一以前的茶馆了。
“轻吟小班就是梨园弟子的宅子,雅一点的就叫轻吟小班。”
钰慧笑了,说:“现在的人真会想,梨园就是梨园,还叫啥轻吟小班。难道那些戏子也置起了宅子?”
“可不是!”珞璎一副见了大场面的样子。“姐姐你可不知道,现在出名的戏子人人都在背后称红相公,有大把的人给买田置地的。”
“是给他们买?”在江南老家几乎足不出户,到了宫里更是两眼一抹黑,每天只见过头上的三寸天,外面的世界对她来说是陌生的,甚至是虚无的。她做梦的时候都不敢去想本分以外的事。
珞璎也不敢和她说的太多,怕吓着了她。简单的说了个大概:“这个你就有所不知了,戏子和青楼的女子一样,都有相好的。今天我见到了青龙侍卫的班领头了,他也有个相好的戏子。还埋怨皇上对他们不看重,你说这事闹得的。”
钰慧果然害怕了:“这话你都听见了,皇上知道吗?”
“没有。”珞璎摇摇头,“皇上不在身边,可是临走的时候宋学富撞见了他,不知有没有和皇上说,也不知会不会打发了他。”
这次不用珞璎去嘱咐钰慧,钰慧反而来嘱咐她:“可别说了,这事虽不和你我相干,可要闹起来也不好。好妹妹,以后你可留心点,千万不要和谁说了。”
珞璎点点头:“我也想这样说呢,是非之事我本不想说,可憋在心里更难受害怕做梦给说出来。不如和姐姐你说了,心里反而安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