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珍之若宝

人倒霉喝凉水都会塞牙,她该有多冤枉啊,可是也不能抱着皇后的腿说皇上没有和我那啥,你不要疑心我。真的这样说了,人家还得当她是神经病呢。怎么办?从侧面让皇后知道皇上对她没有啥意思,这样皇后就不会对她有敌意了。

最后,当然是和皇上保持一定的距离了。皇上之所以召她,不过是想掩饰他喜欢男人的事,这样说来,别的妃子一样也能起到这样的效果。对对,要是她病了,就不能“伺候”皇上,那也不会成为皇后的眼中钉了。

说做就做,太后那里已经打好基础了,以后只要看眼色行事就行了。至于皇后吗,搞定了皇上这边,皇后也就万事大吉。珞璎感叹,在后宫里你可以不媚君,但是不能没有属意自己的一本经。有些事已经违背了她的本意,为了生存,只要不违背良心就行。她的原则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那就只能已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珞璎寻摸着该实施她最有力的一招了,装病,“避宠”。但是千算万算她晚了一步,病还没有装好,敬事房就又来回话了。“请贞主子晚间香汤沐浴之后去养心殿伺候。”

她这才知道自己是掉进狼窝了!

你又没报病,临时说不舒服不能伺候,那可是欺君大罪,弄不好皇上一生气治你个杀头之罪。珞璎摸摸脖子,再去一回吧,明天一回来就装病。

当一切收受妥当之后,珞璎只好穿着那双受罪的马蹄鞋一步三扭摇曳多姿的来到了养心殿。以前是啥样今天还是啥样,皇上还是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在津津有味的看着一本书。人来了,跪下请安。他眼角都没抬,只唔了一声,半晌才说:“起吧。”

珞璎已经习惯了他的冷淡,知趣的站在一边,等他想起了就会赏她一本书看。这个交易也不错,来侍寝一次,就能看上一本书。那书,整个皇宫只有皇上这里有,别处谁也不敢拿进来,除非你是活腻了。让外人知道了,说你秽乱后宫你都没法分辨。

没等她站太久,承绪就递给她一本异志小说,比上次的那本厚了些。翻开一看才知道和昨天的那本大同小异,都是传奇故事。她看了一眼封面,是《醒世恒言》,记得昨天的那本好像叫什么拍案惊奇。

顺手翻到了第八卷,题目叫《李将军错认舅》。看到最后,她竟然泪水涟涟。

听到了抽噎声,承绪吃惊的转过头看了他她一眼。“你怎么了?”

珞璎摸摸眼泪:“奴婢为翠翠伤心。”

承绪脸上现出了一股悲伤,不知深厚,只觉得让人看了就有隐隐的心痛。他缓缓地说:“当一个人争不过命,也许死是最好的解脱。他们生不能在一起,能共赴黄泉也心满意足了。”

珞璎瞪大眼睛看着他,皇上还那么年轻,说出的话却和积古老人一样沧桑。难道他也看破了红尘?他不像在评述一个传奇,更多的像是述说自己的故事。这让珞璎想到了萧佳澜,若不是太后一意孤行,今天陪他在红销帐底卧鸳鸯的该是他的红颜知己。

珞璎还没有属于自己的爱情了,但是她已经能感受到眼前这个男人的悲戚。她在读书中的故事,却勾起了眼前人的伤心事。“奴婢该死,奴婢不是故意的。”

承绪平了平心绪,“和你没有关系。”

回过头再去看书,已经没有了那份心绪,就把书随手放在案上,转头找她说话。

只见珞璎坐在榻上,身上穿着银红的直筒宫装,上面绣着百蝶穿花,呆板的服饰带着几分的俗气。头上的圆髻就像是压在头上的教条,让人永远都抬不起头来。可这副架子里的小人,还是那样的清清灵灵,她在权利和教条的夹缝里,能不能独善其身。人不独亲其亲,不独子其子,使老有所终、壮有所用、幼有所长,矜寡孤独废疾者皆有所养。她来到深宫,就是一个孤女,一个寡妇,能不能有所养还是一个未知数。她不过是比别人生的秀美些,伶俐些,就被别人当成棋子来摆布打压,或许这根本就不是她的错。她扛不过自己的命,也没有办法去抗争,她有宗族有父母,不随波逐流又能怎样。

就这样一直盯着她看,盯了有半天,珞璎才发觉有个人一直在盯着她看。

他没了防备,眼睛都是柔和的光芒,在灯火的照耀下,有摄人心魄的魅力。珞璎有点被他看的意乱情迷,趁着这个空,她也索性装一会傻,下死劲的把他多看两眼。这可是近距离,以后还能不能有这样的好事还说不定。珞璎端出一副任君采撷的架势来吃皇上的豆腐,

载皇上可不知道她的心思,只是感到这个小姑娘不像一开始那样让人讨厌了。至少,她的本性是好的。他这样对她,总是有点亏欠的。开弓没有回头箭,想放她一条生路也没有合适的人选。

有些话本来是不用他来说的,只要让宋学富去储秀宫传个旨就行了。但是,今晚,他神使鬼差的和她就聊了起来。

“你多大了?”

珞璎随着他的放松而放松,一笑答道:“奴婢今年十四岁了。”

“哦。”实在没有共同的话题,他又补充道:“那你进宫的时候才十三岁?”

“是的。奴婢是正月生人,现在才足十四岁。”

承绪心情没来由的好了起来,索性就把剩下的时间都和她聊聊天。“瑜嫔是你姐姐,她要比你大上好几岁吧?”

一问一答,珞璎也不含糊。“姐姐就比我大上两岁。我们一起来的十个人里,就我的年龄最小。”

承绪心情是真的好了起来,这个丫头平时也是一副小大人的样子,不能说是有城府,至少也是个有主子样子的。和她多唠了几句就发现,其实她不过是挂着一张虎皮在壮胆。怨不得她去巴结太后,没个人挡着她怎么安稳的活。一心软,差点就放弃了他的计划。

珞璎以为他又想起了萧佳澜所以心里难过,他不做声她也不说话。

“你叫什么名字?”女人一进宫就意味着再也没有自己,不管她叫什么,做了多大的主子,都是这座金銮殿的奴仆。她就成了奴才口中的贞主子,慕容家的纳兰氏。珞璎已经变成了一个压在心底的东西,以后都要压在心底,直到她老死去,她都是慕容家的纳兰氏。再也没有人记得江南的纳兰家有一个叫珞璎的二丫头。姐姐在外人面前都不敢叫她珞璎,顶多叫一声妹妹。今天他问起了真好,终于可以把那个陪伴了她十三年的名字在别人面前说一遍了。

“我叫珞璎,纳兰珞璎。”她都没有注意自己是从什么时候把奴婢换成了我,只有承绪在微微笑着,听着她说。

“落英?落英纷飞是吗?”

“不是。我的珞璎是不是那个落英,就是璎珞的意思。”

承绪半带调笑的说:“这个名字一定是你母亲给你起的,对吗?”

“皇上怎么知道的?”这个名字确实是她母亲给她取的。母亲嫁进纳兰家,父亲对她珍之若宝。怀胎三个月的时候,纳兰夫人就想,若是有个女儿,就起名叫珞璎,长大后能嫁给一个对她珍之若宝的良人。

“给女孩子起名叫珍珠胭脂的,大多是母亲。”承绪补充说。

“那给女儿起名叫花啊朵啊的,难道就没有父亲吗?为什么一定是母亲?”珞璎不服气。

承绪也不生气,就这样和她斗斗嘴,心里反而轻松了不少。“母亲都喜欢把女儿打扮的和花朵一样,用金簪银钿把女儿打扮的漂漂亮亮的,长大后可以奇货可居。”

“哼!”她轻蔑的冷笑,怪不得他无情,一切人在他的眼里不过是奇货可居的玩物。她负气的说:“不是所有的母亲都愿意把自己的女儿打扮漂亮了,然后等她们长大后做一个筹码嫁出去。至少我的母亲不是,我是她手心的宝,她也希望以后有个人能对她的女儿珍之若宝。珞璎是她的宝贝,她也希望有个人能珍惜她的宝贝。”

承绪赧然,原来,一个名字也有这样的寓意。

又一次为她心疼,可现实容不得他心软,她不偏不倚的撞在这个时候,让他没得选。

“明天朕想出宫微服私访,你就伴驾如何?”

这让珞璎吓了一跳,真正的在宫里她可不敢这样造次,惹恼了慈宁宫那位,她是活腻歪了。“这个……皇上,奴婢是宫嫔无故不能出宫的。”

“没事,朕让宋学富给你找身小太监的衣服,就好混出去了。”

混出去?那皇上一定也不是光明正大的出去了!她穿小太监的衣服,那皇上呢?不会也是穿着太监的衣服吧?一定不会,是个像样的男人都不会穿女人和太监的衣服。宫外的烟火气息吊足了她的胃口,这个是承绪一开始没有料到的,他用皇权去威逼一个女孩子屈服,没想到到了最后竟成了利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