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母老虎更难伺候

一到殿门口,就看到同为掌事嬷嬷的钟嬷嬷一丝不苟的半蹲在正殿的中央。两个主子则在贵妃榻上,谈笑如常,视若未见。

她心里有点敲起了小鼓,别看这个贞主儿和个娃娃一样的没心,可是要撩起脸子,比她姐姐可厉害多了。能把皇后的风头给抢过去,可见就不是一般的手段。她之所以比钟嬷嬷安分,就是因为这个原因。

这梅嬷嬷和钟嬷嬷平时也没有好到生死之交的份上,真的出了事,梅嬷嬷是不会豁出性命为她说情的。可是,这儿一共就两个位份高的嬷嬷,打了那个的脸,这个也不好看。珞璎给钟嬷嬷一个下马威,她就立马有了兔死狐悲的怕意。

一时也忘了吃石榴的事,梅嬷嬷迈着方方正正的步子,走到了钰慧的跟前。“奴婢今天不当值,没看见瑜主子来了,奴才该死!给瑜主子您请安了。”

钰慧满眼含笑的说:“嬷嬷多礼了,我一天也要来上一次,倒是扰了你们了。”

梅嬷嬷趁钰慧捧着她的时候,长脸说了一句:“钟姐姐也来了,让奴婢带她去喝杯茶吧?”

钰慧没有回答,只拿眼去看珞璎。珞璎半笑不笑,闲筝那丫头前脚刚走,梅嬷嬷后脚就来了。可见这个丫头是有心眼的,想让她趁着这个机会,一举把两个老婆子一起教训了。也罢,做筏子有人看比没人看的好。不如一次让她们老实了,以后也不敢再闹出鸡飞狗跳的事情。

“慢着,本宫一向听说嬷嬷们的基本功练得好,这蹲就能蹲上个一天半天的都不带打晃的。恕本宫没有见识过,今天就让钟嬷嬷演练一遍给本宫看看。要是哪天本宫高兴了,或者还要看看这跪的功夫如何。御花园的小道上铺满了鹅卵石,本宫真的想看看,嬷嬷的功夫能不能把它给磨平了!”她说的嬉笑诙谐,完全不似是罚人的主子,根本就是一个撒娇的小女孩。

钟嬷嬷害怕了,嘴里也不敢讨饶。抬抬眼角和昔日的姊妹求个救,梅嬷嬷努努嘴,给她使了个眼色。人多势众果然是不错,有了一个帮手,钟嬷嬷胆子就大了一些。礼还是照样行着,嘴上开始硬挺起来了。“贞主儿您罚奴才,奴才是不敢有二话。可是,奴才是太后她老人家亲自拨到永和宫教导瑜主儿的。您不给奴才面子,那可就是不给太后她老人家面子。”

珞璎收起了憨痞,眼角锋芒一现,极其凌厉的喝问:“看来你是想和本宫一比高下了,你区区一个奴才,也敢张口闭口的来说你是来教导主子的!”

钟嬷嬷就是一个扶梯子上墙蹬鼻子上脸的人,一旦没了架势,顿时就蔫了下来。她就是个瞎子,也知道今天的贞主儿是多重的重量。半蹲改成了匍匐倒地,干嚎着叫道:“贞主儿,奴才知道错了,您就饶了奴才吧?”

珞璎不疾不徐的说:“本宫不知嬷嬷错在何处,何来有错一说?”

这个软刀子下的好,让钟嬷嬷求也不是,不求也不行。“是奴才惹您生气了,您才罚奴才的,以后奴才再也不敢了。”

珞璎气定神闲的呷了一口茶,才慢悠悠的说:“本宫没说嬷嬷你犯错了,你自己都说了,你是太后派来教导姐姐的,本宫如何会不给太后这个面子呢。明天本宫去给太后请安,会请求她老人家下懿旨,让嬷嬷把本宫一起教导了。”

钟嬷嬷跪在地上磕头如捣蒜,要是真的去说了,她的老命也休矣了。“主子,奴才错了,您就饶了奴才这一次吧!”干嚎变成了哭娘,一时间泪如雨下,有如丧考妣的心痛。

珞璎也没想把事情闹大了,见好就收,“嬷嬷说的本宫不明白,你先说说你是哪里错了?”

为了性命,也顾不得老脸了。“奴才是荤油蒙了心,昧了主子的银子和东西。”

“那你说说,太后要是知道了,她亲自挑去教导主子的嬷嬷都知法犯法,太后会怎么办?廷杖?还是送进慎刑司?”

钟嬷嬷哭的如一滩烂泥,“银子和东西,奴才会拿出来,绝对少不了主子的一丝一毫。以后要是再犯,主子您只管打死,奴才再无二话可说。”

达到了想要的效果,珞璎心满意足的将茶盏一放,杯盖和茶盅发出清脆的碰撞声,此时听来十分的悦耳。“既然你都说了,本宫也不能不问。你认错,本宫今天就暂且饶你一次。以后,不只是主子,就是底下的小宫女,你要是有克扣,也别怪本宫不讲情面了。”

谢恩后,两只腿抖的直不起来,还是梅嬷嬷扶着才出去的。看得出,主子这顿火发的恰到火候,不光是教训她一个,连带着让自己也听听长长记性。廊下侍立着的宫女一个个都听的清楚着呢,嘴上不能说,心里早已给珞璎谢了几百遍的恩。

第二天跟着静宁去慈宁宫请安,萧太后面色阴沉不定。挑起的眼角,飘过珞璎的面上,稍稍多停留一瞬间。珞璎心里打了一个激灵,看来后宫不好混,不是浪得虚名。伴君如伴虎,母老虎更加的难伺候。难怪钟嬷嬷拿太后太压她们,原来,太后的人,就是个喽啰,一般的嫔妃也动不得。她心里明白,宫里有眼睛。储秀宫的一切,害怕太后都知道的一清二楚。

既然动了,就讲不得退,眼前之际是明哲保身。能不能明哲是另一回事,要紧的是保身。

萧太后终于开口了:“皇后,这几天后宫里没有什么事吧?”

问的静宁一怔,后宫是太后在管理,根本就没有她可以插手的地方。这样问她,不知识何意。“回太后,没有什么事。”

“没有就好。哀家一直不想管宫里这些乱七八糟的闲事,更不想有乱子发生。”

珞璎终于明白,太后是不会轻易相信任何人的,皇后没有,她也没有。只有一个水悦馨公主,才是她贴心的棉袄。那么皇上呢,有没有?心里一阵怜悯,他也许也没有。

自己不过是动了她的一个卒子,就让她这样,可见她的自卫有多强。这里的眼睛太多,姐姐提醒的对,不能任性而行。后宫中,你可以不媚君,但是不能没有一本属于自己的真经。她决定念好自己的一本经,让自己过的好一些,让家人过的安心一些。

静宁退下后,她依旧留了下来。这是习以为常的事,静宁也不放在心上。房里只剩谨嬷嬷站在太后的身后,其他的人都已退下去了。

珞璎站起来,恭恭敬敬的磕头,“奴婢给太后请罪,请太后责罚。”

“贞儿,你有什么罪?”萧太后装憨卖呆也是高手。

珞璎也不隐瞒,一五一十的说了出来。“奴婢罚了钟嬷嬷。”

“罚了就罚了,干嘛要给哀家请罪啊?”

“钟嬷嬷是太后赏给奴婢教导规矩的,奴婢把她给罚了,是奴婢错了。”

萧太后脸上泛上一丝笑意,“噢,哀家挺纳闷,你为何罚了她?”

早就有人来说了,她绝对不能说了假话。“奴婢本来是最尊敬两个嬷嬷的,可钟嬷嬷仗着太后的恩典,欺上凌下,给太后您抹黑。再则,奴婢也是心疼姐姐,才教训了钟嬷嬷一顿,以警众人。可是,奴婢终归是逾越,所以太后虽然不知,奴婢依旧还要来请罪的。”

萧太后伸手叫她起来:“这也值得你来请罪,嬷嬷怎么了,不过也是奴才,要杀要罚,还不是一句话的事。”

身后的谨嬷嬷眼皮猛然一挑,而后依旧波澜不惊,面上看不出一丝的喜怒。

两人正说着话,承绪帝自外面而来。张德刚要去拦,皇上只斜了他一眼。张德讪讪的说:“皇上等奴才去给您通传一声。”

“不必了,朕来看母后,也许你来置喙一句吗?”

自选秀后,皇上性情大变,没有了以前的谨小慎微,对他更是厌恶了。以前还可以掏掏这个万岁爷的油水,这半年可就再也没见过了。皇上要么不来,要么是寒着一张脸。到底是真龙天子,不怒而威。他略蹙一下眉头,张德还是觉得心里和腊月天灌凉水一样。

金色的阳光洒在他玄色的常服上,异常温暖。金光在脸的边缘镀了一层粉,让白皙的面庞更加的光洁。只是自骨子里散发出的那份冷,任是置于火里也不曾融化。

他微微偏过头去,阳光在他的侧面镂刻出一个极吸引人的剪影。笔直的鼻梁,配上一双深潭般的眼睛,让珞璎不禁浮想联翩。

呵呵,都说男人好色。其实女人在绝色面前也是毫无招架之力,而他又是绝色中的绝色。可是他的美太柔,注定撑不起一个女人一生的托付。所以,珞璎还是觉得,此生是无法和他相携走过一生。

他对太后,只简单而客气的请过安,就默默的坐在一边吃起茶来。母子之间的见面礼,客套而简洁,没有一句多余的废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