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珏悻悻的回了书房，拿出一折公文，却觉得那字迹密密麻麻，怎么也进不了脑子里。
不自觉的，又走到书柜旁，取出一大摞的纸张。那一张张整理妥帖的，分明就是近几年林菀写的字，那些杂乱无章的笔迹，他都一张张帮她归拢收整，标好日期。
最新的一张，是她前抄的《投宿山家》：“两男皆长成，尽解供赋役，季女方及笄，亦复能纺绩。”
菀菀一边抄一边噘嘴，心里嫌弃藏都藏不住：“凭什么女子都要学纺织，我偏不。”
林珏在一旁端着茶，悠哉悠哉的瞧她：“哦？那我的小菀菀，想要做什么？”
“不知道。”林菀搁下笔，困意止不住的涌上眉梢，打着哈欠生懒腰，“反正有爹爹在，菀菀饿不死，冷不着。”
“哦？原来爹爹这些年，竟只养了个小米虫出来？”
“哼，当年我可是给过你机会反悔的，可你自己把我寻回来了，现在可不能赖了。”
“菀菀，你知道爹爹不是这个意思——”
林菀眼瞧着他把茶碗搁下，神色也逐渐严肃起来，立马抢过他的话头：
“我知道爹爹，你想同我说的理想、未来、抱负，这些我都懂，你想我继承我爹的遗志，成为像他一样的大英雄，但是，爹爹——”
林菀走到他身旁，手臂轻轻拥住了他，将脑袋埋在他的胸膛以下，任他的气息将自己包裹。
“爹爹，菀菀只想同您一起，长长久久，平平安安。”
“长长久久，平平安安。”
失神的林珏被阿康的粗哑嗓子扯了回来。
“大人，小姐那边大夫瞧过了，您要不要去看看？”自去年林珏升任为都察院左都御史以来，阿康瞧着大人身上的戾气愈来愈重，像过去那样推门而入的事儿，再也不敢干了。如今只循规蹈矩的站在外头传话。
林珏慢条斯理的把林菀最新一月的“作业”都整理好，推了门出去。
可林珏没成想到，他刚走了一半的路，连菀菀的院子都还没进，居然被一个下人拦了下来。
“不知大人可否先让阿康退下。”香芜福了福身子，目光却毫无畏惧的盯着林珏。
阿康心道不好，这个香芜仗着小姐的宠爱，行事是越来越没个样子了，难怪大人要放她出府。
“阿康，你先退下。”
“大人？”
“下去。”阿康心中有千百个疑问，脚下的步子却不敢慢了半分。
“香芜，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你还有三天就可以出府了。”
“是的大人，所以有些话，香芜一定要说。”
林珏微微颔首。
“小姐已至及笄之年，到了谈婚论嫁的时候，大人应当有所避嫌！”
“香芜，你可知道你在说些什么？”
“没有小姐就没有香芜的今天，香芜今日就是被乱棍打死，也要说，大人，请您放过小姐！”
“滚。”
“大人——”香芜噗通一声跪倒在地，不停的磕头，额头上渐渐泛出血迹。
林珏冷眼瞧着，绕地而行。
屋里头的林菀睡得正香，隐隐约约，却觉得脸上痒痒，睁眼一看：“爹爹？”
“菀菀现在感觉如何？”
毕竟是少女隐私，林菀有些不好意思，面上泛着粉粉的红：“已经不疼了。”
林珏点点头，一时又想不出旁的话来说。平时都是这小丫头在一旁叽叽喳喳，这会儿子病蔫蔫的样子，怪遭人疼的。
林菀随口扯了个话题：“香芜姐姐说，菀菀已经到了及笄的年纪，可以嫁人啦！”
林珏瞳孔一缩，只觉心都揪紧了几分，试探着问道：“哦？她还同你说了什么？”
“香芜姐姐说，光禄寺卿家的三公子，样貌生得很不错；顺天府丞家的大公子，文韬武略样样在行，还有——”
“好了，时间不早了，爹爹还有事要忙——”
林珏几乎后悔自己来了这么一趟。
他转身离开的瞬间，林菀眼疾手快的揪住了他的袖子，林珏一回头，只看见他的菀菀，笑得合不拢嘴，一时之间，这位朝堂上叱咤风云的权臣，竟有些回不过神来。
“都是骗你的。”
“什么？”
“我说，都是骗你的！”菀菀笑嘻嘻的拿朝他努努嘴，“你也不想想，香芜姐姐日日同我一起，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哪里知道什么光禄寺卿、什么顺天府丞的。”
“那你刚刚说的那些——”
“都是从你的折子上偷看，胡诌拿来逗你的！”
“林菀！你好大的胆子！”
“怎么啦，菀菀说过，要同爹爹长长久久的在一起，爹爹忘了吗？”
林珏深深的看着她，小姑娘笑起来眼睛晶晶亮，像是藏了光。
菀菀并没想他能给出什么承诺，自己转了话题：“爹爹，马上是中秋节了，我听说，那一天的夜市，特别热闹。”
“菀菀想去？”
“想。”小姑娘笑得甜，凹进去的小酒窝，装着能把人溺闭的甜蜜。
“好，爹爹带你去。”
“说话算话？”
“说话，算话。”
菀菀得了保证，心满意足的在眼皮底下睡了过去。
“菀菀？”
“......”
“菀菀？”
“......”
林珏起身，在菀菀额间，落下一个温热的吻，这一回，天知、地知、他知。
香芜说的话他不是不懂，他有过挣扎，一直在挣扎，可是，她的陪伴太过美好，好到他哪怕使出壮士断腕的决心，也割舍不下。
林珏走后，凉凉的月色撒了满地，林菀睁开了眼睛。
“系统，报数值。”
“哇，主人你终于清醒过来了吗？你10年前让我把你的记忆智商设定到5岁的时候我真是吓了一跳，生怕你搞出什么幺蛾子啊！”
花菀冷冷的怼他：“不然你以为，我一个二十五岁的老阿姨能成功装成小萝莉完全不被林珏发现吗？”
“好像......不能......毕竟是用10年时间就由从六品爬到从一品的大boss啊！”
“所以别废话了，数值给我。”
“林珏：
好感度：90%
信任度：100%
仇恨值：0%
欲望值：0%”
花菀没想到，这个林珏，当真是个正人君子。
但她更没想到，三天之后，她就被“啪啪”打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