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聘书

永安候沉敬言坐在大厅里,脸上的笑扯得嘴唇上的大疖子一阵阵地抽疼。

可他没办法,就算心里急得想哭,可脸上该笑还是得笑,谁让他面前坐着的,是整个大盛谁都惹不得的活阎王!

秦时渊安坐在上首,一袭黑袍不知用什么材质缝制,在室内依旧泛着冷冷的幽光,但他身上散发的气息比这幽光更冷,直令人坐立不安。

男子身前稳稳放着一个系满了红绸的檀木箱子,那箱子盖得严丝合缝,看不出来里面放的是些什么,但仅仅用来打造这箱子的檀香木料,就已经价值千金,而这样的箱子,从男子身前一路铺到侯府门口,足足放了上百个。

而跟随太子前来的侍卫早已密密麻麻地围满了侯府,这些人皆是黑衣黑甲,明明是活人,却一丝动静也无,有他们守着,侯府的氛围越发诡异。

喜气洋洋的装饰与大厅里如坠冰窟的氛围太过违和,就连永安候这样的官场油子,都快笑不出来了。

“女儿来迟了,请爹爹赎罪。”

少女清甜的嗓音像一道灵符,终于把永安候从太子的定身术中解救出来,他几乎是从座椅上跳起来,拍掌笑道,“来了,来了就好!”

一路走来,永安侯府到处都是张灯结彩,用来待客的大堂更是装扮一新,但香离却一丝喜气也没有感受到,在她眼中,永安侯府活像只被逼表演的猴子。

太子,就是那支悬在半空的长鞭。

少女着一袭烟粉长裙,盈盈步入大厅,她的身上并没有过多的装饰,唯独眼角那滴泪痣,清晰地透露出一丝精致的美感。

秦时渊敲了敲座椅,幽深的眸子里多了一丝玩味。

不等香离行礼,一纸烫金的文书已经递至香离身前,小小的聘书被金箔银线装饰得极为华丽,龙凤呈祥花纹的封面上,稳稳落着一个饱满遒劲的“聘”字。

“拿好。”

男子低沉的嗓音如泉水般不含一丝杂质,香离抬起头,恰好对上一双深渊般的眸子。

世上竟有这么好看的人!

香离被眼前的盛世美颜给惊住了,完美的轮廓,恰好到每一分的眉眼,惊艳得令人不想眨眼,这样的长相,偏又丝毫不显女气,若是生在荧幕里,他一定会让万千少女为之疯狂!

可惜……为什么他不能多活两年?

“咳咳!”见香离迟迟没有动作,一旁的永安候急得嗓子直冒烟,只能暗中提醒。

香离颇为复杂地收回目光,但她没有去接聘书,反而后退一步,对着秦时渊行了一个极漂亮的宫礼。

“启禀太子,小女并非沉香蓉。”

“混账!”香离一开口,最先动作的反而是永安候,他猛地从座位上蹿起来,想要拦住香离,但秦时渊警告地目光已经冷冷地扫了过来,永安候顿时浑身瘫软,又跌坐在座椅上。

永安候看着沉香离,豆大的汗珠不断从他额前滚落,这下完了!

他在朝堂供职多年,虽说不曾身居要职,但也算见多识广,当朝太子,论手段谋略开国以来无人能及,可他那脾气,实在太过邪性!

从他训练出来的侍卫就能看出端倪,这世上哪有这样的侍卫?这还是人吗?

要是太子知道了代嫁一事,只怕整个侯府都活不过今天了!

果然,香离回话之后,秦时渊身上陡然散发出一股强大的煞气,房间里的温度,瞬间又低了几分。

“沉香蓉呢?”

秦时渊的嗓音变得极冷,棱角分明的面容上喜怒难辨。

生气才是应该的吧,香离的目光瞥向脚边的檀木箱子,虽不知价值多少,但看得出来,这次下聘,太子还是用了心的。

“阿姐今早留书一封,已经离开了侯府。”

香离有些忐忑,虽说她已经尽量委婉,但怎么修饰,还是躲不开沉香蓉逃婚的事实。

未婚妻跑了,这对任何男人而言,应该都是一种羞辱吧……不知道这位太子,会不会直接把侯府给掀了?

可出人意料的,太子竟然没有发作!

他仅仅沉默片刻,就接受了这个消息,平静到香离都有些不敢相信,难不成他早就料到会有这样的事情发生?

他是不是早就猜到沉香蓉有可能会拒婚?

香离忽然有些心疼,其实太子人品挺好的,他暴戾凶狠也只对贪官污吏,就算不易亲近,也不该被人如狼似虎地避着。

“你又是谁?”

秦时渊的目光淡淡扫过身前的少女,相对永安候在一旁瑟瑟发抖的模样,她倒是出乎意料地淡定。

“小女乃永安候之女,沉香离,”香离抬起头,琥珀色的眸子里溢满了少女的娇憨,她把掌心伸了出来,“太子这聘书留着也是无用,送给小女如何?”

此话一出,不仅永安候,就连太子身边的侍卫都张大了嘴巴。

什么叫留着也是无用?那可是当太子妃的凭证啊!虽说争着当太子妃的人并不多,可能普天之下也就沉香离一个……但这么重要的东西,能随便送人吗?

“你想要?”秦时渊嗓音低沉沙哑,他微微挑眉,眼中却没有泄露出一丝情绪。

“想要。”香离几乎想都不想就答应了。

几乎同一时间,对方凛利的目光落在了香离的身上,男子的打量并不刻意,却仿佛能将人里里外外看个通透。

“这聘书给你,对本宫有什么好处?”

男子的询问声像是从极寒极远的地方传过来,听着总有一分不真切。

回忆起小说里原主所做的种种,香离的回答诚恳而笃定,“太子请相信小女,肯定没有坏处。”

她主动求和,是为了改变原主和自己的命运,至少有一点可以肯定,她绝不会背叛太子。

男子似乎在掂量香离这句话的份量,虽然听上去好像……也不值几个钱。

秦时渊却答应了。

“收好。”

秦时渊的语气很淡,淡到像在吩咐下人泡茶,可他并没有开玩笑,那纸烫金的聘书果然送到了香离手中。

在场所有人再次惊掉了下巴。

他们真的没听错?

这还是他们认知中的太子吗!太子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好说话了,如此重要聘书竟然说给就给,就因为那永安候的女儿说她想要?

那我们也想要啊!太子您给不给?

满屋子的惊讶对秦时渊没有半分影响,给出聘书之后,他似乎终于记起了始终被晾在一旁的永安候,他起身踱至永安候的身前,“聘书已经送到贵府,这一次,贵府莫再丢了我的东西。”

秦时渊语气里的威胁意味实在太过明显,永安候双腿一软,差一点便跪了下去,他忙不迭地回应。

“太子放心,这聘书下官一定妥善保管。”

秦时渊双眉微微皱起,想再说些什么,却被一道尖锐的质问声打断。

“沉香离?你在这里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