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人商量完对策，厉时远和方逸云正准备离开警局，那名调查处的老头忽然叫住厉时远：“听说厉先生还有个弟弟？”
“是有个弟弟，怎么了？”厉时远停下脚步，狐疑地偏头。
“没什么，就是有些好奇罢了。厉先生，凡事，还需多加小心。”此话，颇有些一语双关的意思。
厉时远觉得这人神神叨叨的，遂懒得搭理，于是转过头，跟方逸云继续往外走。
等他二人离开后，李义勇有些纠结地凑到老头跟前：“这样真的好吗？为什么要把他们二位给牵扯进来？你之前明明说过，这几件案子跟某些不可言说的东西有关，他们只是普通人，真不会害了他们？”
让普通人去接触那种未知的危险，李义勇总觉得自己的良心在遭受谴责。
老头猛吸了一口旱烟，嫌弃地瞥了他一眼：“普通人？小子，回去好好问问你爹，问清楚那方逸云到底是个什么人，再来说这句话。明明你们李家也不是什么小门小户，怎的会有你这么个无……憨憨小辈。”
人皇后人，受人皇血脉的庇护，可比你们这些真·普通人厉害多了。况且，那个厉时远，似乎也不是什么普通人，那会儿在警局第一眼见到他的时候，就发现他身边有两个小鬼在保护着，那两个小鬼，可不是什么好相与的角色，周身的阴气，比初级的厉鬼还要厉害得多。而且还能忠心护主，这在玄门中，简直就是难得一见。
玄门中人饲养的小鬼，有哪些是会这么听话的？不反噬饲主，就已经算得上是极好的了，哪会这般护着自己的主人？
“……”虽然厉先生和方先生可能真有什么他不知道的特别之处，但作为一个警务人员，向来正直的李义勇还是觉得自己的心里很不是滋味。
*
玉林山庄，是整个玉京市最大的销金窝。华灯初上，这里却早已经是一片蓝绸领结、衣香鬓影。
纸醉金迷，迷乱的夜生活就此拉开了序幕。
玉林山庄外的某个偏僻角落，厉时远坐在方逸云的豪车上，手里抱着一件黑色皮质小短裙，瞪着方逸云：“为什么是我？”
方逸云挑眉，“难不成还能是我去？”
伸手挑起短裙的一角，他继续道：“即便我想上，可我这外在条件，也不合适啊！”说这话的时候，语调里明显多了一丝戏谑。
其实他这话说得不错，他的外在条件确实不适合穿女装，眉眼过于锋利，身高近190公分，肩宽腰窄，身上的肌肉线条还十分完美，他穿女装，铁定会被识破。
但厉时远就不一样了，身高虽然也有178公分，但他的身形更为单薄，脸也没那么锋利，下颔的轮廓更偏向于精致的柔和，只要稍加修饰，完全就是一张美人脸。
被方逸云的话堵得无言以对，厉时远干脆眼一闭心一横，咬牙道：“得了得了，就这么着吧，赶紧弄赶紧弄，早死早超生。”
方逸云笑了笑，吩咐林殊将前后座之间的隔板升起来，方便厉时远换衣服，毕竟，这车里，还有外人在。
帮厉时远将裙子换好，瞧着他脖子上略微凸起的喉结，方逸云眼神一暗，继而从旁边的袋子里取出一方丝巾，小心翼翼地替他系好，还手指灵活地打了个蝴蝶结。
等做完这一切，让林殊降下隔板，方逸云便下了车，和前排副驾驶座的女子换了座位。
这名女子是李义勇指派来协助他们的，是一个特别善于化妆的小姑娘。
这姑娘应厉时远不想被人认出来的要求，给他化了一个浓妆，一般来讲，浓妆其实更容易暴露男性的脸部特征，但因为厉时远的脸部线条过于精致，浓妆在他脸上不仅不违和，反而眼尾上挑间，还带出了一丝烟视媚行的味道，勾得人不禁有些心头火起。
方逸云不知怎么的，竟忽然有些不愿意让这样的厉时远出去。
压根没注意到方逸云的情绪，厉时远拿着镜子左照右照，在确定别人不会认出他后，他满意的点点头：“手艺不错，专职干这一行的？”
小姑娘点点头，抿着唇笑：“是的，我是一名入殓师。”
厉时远眉头一皱：“什么师？”
“入殓师。”
“啪嗒”一声，厉时远手里的镜子落在了地上。
入殓师？那不就是专职替死人化妆的人么？厉时远忽然有种不太好的预感，难道此去一趟，自己的小命就要交代在这儿了？
见他有些不自在，小姑娘抿了抿唇，显得很不好意思：“李队就说让我过来帮忙化个妆，也没说是给谁化，我就过来了。我是不是吓到你们了？”
厉时远摆摆手：“没有没有，你一个小姑娘，怎么可能会吓得到我们这些大老爷们儿？刚刚就是不小心手滑了一下，镜子才掉的哈哈，你不要往心里去。”
小姑娘点点头，有些害羞：“没吓到你们就好。对了，还有件事，就是你腿上的腿毛已经用脱毛膏脱过了吗？要是男扮女装的话，一些细节上的问题，还是要注意的。”
厉时远一僵，虽然他腿上的腿毛本就比较稀疏，但那好歹也是他男子汉的象征，现在居然连一点都不能留下了吗？脱了毛啥都没有，那岂不是真成了娘们兮兮的了？没人告诉他还要脱毛的啊摔！
他迟疑了片刻，试图抱有侥幸心里：“没有脱毛膏那东西，是不是……”
他原本还想找其他方法搪塞过去，比如穿个啥遮一下之类的，谁知前排的方逸云竟忽然递过来一盒脱毛膏：“拿去。”
厉时远顿时呆住。
伸手接过方逸云手里的脱毛膏，厉时远怀疑地盯着他，不可思议，道：“堂堂方二公子，车上怎么会有这种女人用的东西？”
“你说这个啊？林殊的。”方逸云面不改色地甩锅。
背锅的林殊：“……”不是，老板，你这么甩锅真的好吗？明明之前我去接你们的时候，是你让我顺路去买的啊！！
厉时远瞅向林殊的眼神，瞬间变得十分微妙。
等一切准备就绪，厉时远果断下车，同时下车的，还有方逸云和小姑娘。
小姑娘盯着他的脚看了一眼，然后一拍脑袋，从车里放着的另一个包里，取出一双提前准备好的高跟鞋，穿裙子嘛，自然还是要配高跟鞋才好看。
厉时远瞅着那又高又细的鞋跟，登时整个人都不好了。但为了能查案，只能做出自我牺牲。于是他调整了一下心绪，甩掉脚上趿拉着的人字拖，然后将脚塞进了高跟鞋里。
穿上高跟鞋的第一感觉，就是：真特么的夹脚。他忽然有些佩服起那些穿着高跟鞋都能来去如风的女人们了。
等两只脚都塞进了鞋里，厉时远忽然一个重心不稳，差点跌倒，幸亏方逸云眼疾手快，拦腰扶住了他。
昏黄的路灯下，两人的剪影交叠在一起，显得尤为亲密。
厉时远扶着方逸云的手臂站稳，苦着一张脸，抱怨：“这鞋也太不舒服了，根本就站不稳。”
方逸云见他确实连走路都困难，沉默了一下，便蹲了下去。
坐在车里的林殊见自家老板这幅样子，忍不住啧啧称奇，老板对厉先生，居然会这么屈尊降贵的？
让厉时远把手搭在自己肩上保持平衡，方逸云轻轻拍了拍他的脚踝处，“抬脚。”
然后在厉时远惊异的目光下，小心翼翼地替他脱去鞋子，举手投足间，是抑制不住的温柔。
察觉到那双温热的手不经意间滑过自己小腿，厉时远猛地一个激灵，心头顿时涌起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怪异感。他们两个，明明彼此之间还不是很熟稔，而且还都是男人，这样的举动，会不会……太过亲密了？
等两只高跟鞋都被脱掉，方逸云站起身，看向边上的姑娘：“他不习惯细高跟鞋，有没有别的鞋子？”
“有是有，但气质上可能会有些不搭。”小姑娘略微有些迟疑。
“无妨，与其动作不自然到被别人发现破绽，气质搭不搭，都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拿过来吧。”
小姑娘没辙，只得取出另一双矮跟的凉鞋。
穿好鞋，发现还能适应，厉时远终于舒了口气。
深吸一口气，稳了稳心绪，他迈步往玉林山庄的方向走。
像是又想到了什么，他忽然折回，走到方逸云面前，抬眸注视着他：“那你呢？不进去吗？”
方逸云挑眉，笑得云淡风轻：“进去自然是要进去的，不做你的客人，我怎么掩护你去查案？不过在那之前，我还有点别的事要处理。”
伸手替厉时远理了理有些散乱的假发，他继续道：“快进去吧，一切小心。”
等厉时远离开以后，方逸云敛去了脸上的笑容，神色淡淡：“安排得如何了？”
林殊回道：“老板放心，一切都已经安排妥当，在您回来之前，他们会保护好厉先生的安全。”
方逸云点点头上了车，随后取出很久都没派上用场的白布，遮住了眼睛。
啧，他还真是一刻都不能离开厉时远，一离开，那些乱七八糟的脏东西，就又蹦跶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