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正在专心致志得磨墨，被一道探究的眼光惊醒。我抬起头迷惘得看着他。凌澈好看的眉毛轻轻皱了皱：“四皇弟好些天没上朝了，大概病得很重。我们一起去他府里看看吧！”
我小心翼翼揣测着他的表情：“臣妾不用去了吧……”
他嘴角微微上扬，将我拉进他怀里坐在他腿上。在我耳边邪魅得说：“朕想，他会很想见你的，皇后。”温热的气息在耳边萦绕，一时之间竟不知如何反应。
“怎么，不愿意吗？”他扣住我的下巴将我转向他的方向，盯着我的眸子一字一句的说：“还是怕看见四皇弟憔悴的样子会心疼……”
他眼底是一片深沉的黑，没有丝毫波澜，却如同一个漩涡，想要将我吸进去。我微微偏头：“臣妾遵命”。
凌祈的管家看到突然造访的帝后时大惊失色，旁边的小厮却机灵得一路高呼：“皇上驾到！皇后驾到！”府内登时一片混乱。我偷偷瞄了一眼凌澈，正与他面带讥诮的表情撞了正着。我脸微微一偏，忙假装正在看周围的楼台水榭。
“皇后不是应该对安王府很熟悉吗？还有什么看不够的……”低低的笑声传来。
“啊……”正在欣赏回廊旁芙蓉花的我下意识得看向他的眼睛。“还是，皇后对安王府眷恋太深。”他在我耳边低低得道。
今天的凌澈似乎怪怪的，一再暗示我和凌祈昔日的情分，这让我丝毫摸不到他的心意，只能装聋作哑蒙混过关。他似乎也不打算听我的回答，只是讥诮得盯着安王府的每一个角落。
推门进凌祈的寝宫后，水啸天和他的几个部下跪倒一片。凌澈挑起一个讥讽的笑：“四皇弟抱恙，水爱卿有心了！”我唆了水啸天一眼，见他正拼命与我打眼色。我顺着他的眼光，看到了凌祈所盖被子一角不小心漏出的一抹明黄龙纹色。我心下大惊，原来他们在此谋逆。而且，连龙袍都已经准备好了。
而凌澈似乎也发现了异常。他走近凌祈的床榻，望着凌祈满头大汗的通红脸庞，冷冷得道：“皇弟似乎很热，为何不把这厚厚的被子撤了，换条薄点的……”
凌祈强撑着道：“承蒙皇上费心，凌祈这次是伤寒在身，要发身汗才能痊愈。”
“是吗？”凌澈眼中的讥诮更甚，又走近了一步，似乎是想掀开凌祈的被子。
“皇上！”水啸天忽然横着把刀挡在凌澈和凌祈之间。
四周的气氛变得极其诡异，凌澈眼中酝酿着滔天的怒气，而汗滴一颗颗从水啸天的额头滚落，周围跪着的侍卫皆蠢蠢欲动。
“爹！”我娇俏一笑，左手紧紧扣住凌澈的右手，将他拉退一步挡在他身前，纤纤右手则抚摸着刀身：“这就是爹时常提起要献给皇上的宝刀吗？”转身朝凌澈嫣然一笑：“皇上仔细看看，真是把好刀呢！”说完，一个巧劲将刀夺过来递给凌澈。
凌澈黑玉般的眼睛里充斥着愤怒与震惊交加的滔天波浪，面上却不动声色将宝刀接过，仔细打量了一下：“确实是把好刀，国丈费心了！”说完，将刀扔给随侍的黄公公。听到他的称呼是国丈，屋内的人都明显松了口气。片刻之后，君臣叙话完毕，皆大欢喜。仿佛刚刚一触即发的矛盾只是我的一场幻觉。
从安王府回来后，我忐忑得跟在凌澈身边，一路无语。好几次偷偷瞄着他阴晴不定的脸，想说什么却又无从说起。
他寝宫的大门近在眼前，我转身冲他福了福身，准备告退，却被他一把拉住：“陪朕说说话！”也不等我回答，就将我一把拉进了承乾宫。黄公公很有眼色得将大门带上。
此刻，他靠在床头。而我，正靠在他怀里，头被他紧紧得按在胸口，一声一声强健的心跳声让我感觉到，一切都是真实的。如果我今天没有一时冲动接过那把刀，如果水啸天真的弑君，那么天下必然大乱。那么，爹这些年的努力，娘的牺牲，应该就能够得到一个圆满的结果了吧！
“刚刚，为什么那样做……”正在胡思乱想之际，头顶上传来低哑的声音。
“啊……”我濛濛得看着他逼近的俊逸脸盘，一时失语。
他嘴角微微上扬，摩挲着我的脸颊：“为什么要帮朕……”话锋一转，一丝阴霾浮起：“他刺杀了朕岂不更好……安王会成为新皇，而你……”他指尖一用力，我忍住疼痛没有惊呼出声，他用鼻尖靠着我的鼻尖，看向我的灵魂深处：“仍然会是天昊朝的皇后！甚至女皇！”
我忍不住打了个哆嗦，这样的凌澈让我感到害怕，撕破温情的面具，当初那个寒如冰雪的冷皇又出现在眼前。
见我如此害怕，他扣住我的头将我牢牢禁锢在他的掌中：“为什么帮朕而不是帮你爹……”
“因为……”我幽幽得说：“他不配做我爹！”
“什么……”他微微挑起剑眉，惊诧得看着我。
想起娘亲，我不禁泪如雨下：“他不是我爹！我没有他那样的爹。他拿我娘来逼我，我恨他，我恨他！”我紧紧揪着他的衣襟。想起娘亲，想起大姐，想起自己在这个皇宫的孤依无助，我悲从中来，将泪水一颗颗全滴进他的胸膛。他隐忍着我的放肆，只是一下一下轻抚我的后背替我顺气。
良久，我才止住了悲痛，难堪得看了他一眼。他勾了勾嘴角，将我脸上的泪珠一一抹去，将我放置在他的心口：“现在，可以告诉朕，到底是怎么回事了吗？”
水心月从小就跟娘生活在府内的庵堂里，从来没有见过爹。每次水心月问娘爹在哪里，她总是无助而痛苦的哭泣。如果不是十一岁那年撞见水心月的美貌，可能这一辈子水心月都见不到他。他将水心月带进宫见太后，求先皇册立水心月为太子妃。先皇见水心月乖巧美貌，龙颜大悦之下，允诺水啸天拟旨册封水心月。谁知，拟旨后不久先皇就因病而逝，因此赶不上为水心月举办大婚。而水心月自得旨后性情大变，变得刁蛮任性。每次见新皇也就是凌澈时都浓妆艳抹极尽所能惹凌澈大怒。水啸天为此曾狠狠罚过水心月，但没有作用。未及，水心月竟与来府中小居的安王私定终身。水啸天原本想将水心月禁足，但一来新皇越来越脱离他的掌控，二来安王对水心月极其痴迷，便改变方略利用水心月来挑起安王的夺位之心。
长长的叙述下来，我早已筋疲力尽。而他仿佛感觉到了我的痛苦无助，一下又一下轻轻拍着我的后背。
我紧紧抱着他的脖子：“他让臣妾斡旋在皇上和安王之间，臣妾不愿意。娘也求他放过我，他……他竟然将娘关进柴房……娘……娘她……”说到这里，我早已泣不成声。
半响无语，正当我心底一片冰凉之际，他忽然道：“朕，相信你。”
心头忽然一阵暖流涓涓流过，我不知道，他是不是在敷衍我。但是，这句话却让我莫名感动。不自觉间我朝他依偎过去，双手也环住了他的腰身，等我反应过来时，登时满脸通红。
他宠溺得点了点我的鼻尖：“刚刚对朕又是抱又是掐的，现在害什么羞……”我将头埋入他的怀里，贪婪得汲取他的温暖，哪怕，只有此刻。他似乎感觉到了什么，紧了紧抱我的臂膀：“所以，你当初才故意做些让朕讨厌的事情对不对……”
我委屈得点了点头。
“那为什么现在不继续……”他扶起我的头，冰雪消融的眼神里透漏出丝丝调侃。
他的意思是现在不再讨厌我了吗？意识到这点，我脸飞红霞得藏进他怀里。“呵”他轻笑道，带动胸膛微微震颤，将我的心虚渐渐化开。
良久，我在对娘的思念中渐渐入睡。凌澈望着那张沾满泪水迷迷糊糊睡着的小脸，心中那块柔软的地方忽然被触动了。小心得将她脸上的泪水擦尽：“但愿，你没有骗朕。”紧了紧搂我的臂膀，将头靠在我肩头也沉沉得睡着了。
而我，却在此刻睁开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