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约会

裴卿早就知道陛下今天会来,唐泉苏醒,宫内得到准确消息,一早楚云慈就告诉裴卿今日父皇会来。

事实上,楚云慈刚回宫就被君父传召,等他过去之后,发现父皇也在,他是故意不主动提治病之事,反正父皇都知道。

这会儿见父皇呆在君父寝宫,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他撇撇嘴,在争取了一些列权益,尤其是10篇文章,和父皇讨价还价,最终父皇松口只需要背三遍即可,他才开开心心的把此事说了个清清楚楚。

和字条上说的一样,补充了更多细节,文治帝不放心,又半夜派人专门去看了唐泉,还仔细询问裴卿,确保万无一失之后,今日早朝之后才有了这么一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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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草民参见陛下。”

“儿臣拜见父皇。”

楚云慈乖巧的行了个礼,在别人面前,他就是个乖乖的少年。

“免礼,免礼。”文治帝高兴,开门见山道:“带朕和两位卿家去看看你们医治的病人吧。”

裴卿和楚云慈君穿着白大褂,文治帝早就知道,这叫什么来着,叫手术服,不仅仅慈儿和裴卿这样穿,听说凡是要进手术室都得换衣服。

而邓渝和温太医见了楚云慈这副打扮,甚觉怪异。尤其是邓渝,他只听陛下说过裴卿此人,这会儿见到的居然是这么一个俊美少年郎,吃惊不小。

邓渝看着楚云慈长大的,可是极为了解楚云慈,殿下有什么能力他清楚的很,断然不会突然就会什么医术,必然是裴卿的功劳。

温太医狐疑不定,一开始,他怀疑这是陛下为了殿下的名声做的一场戏,然而越走越怀疑,若是做戏,陛下不会这么一本正经的带他们过来看啊。

“温太医,您先看看这个。”却见楚云慈戴着口罩,抱着个罐子。

一见到这罐子,裴卿……

他不由自主的后退一步,掏出口罩戴上;眼睛憋到文治帝,想了想还是递过一块口罩给他身边的太监,小声说了两句。

伴驾太监脸色古怪,悄悄在文治帝耳边低语两句,文治帝看了裴卿一眼,接过口罩依样带上。

这里面装的不是别的,正是从唐泉身上取出的那一截坏掉的盲肠。

之前裴卿要处理掉,楚云慈执意保留下来,还用密封容器装着,这大热天的,居然给抱了来。

温太医不疑有他,亲自揭开罐子。

一股难以形容的气味漂了出来。

“呕……”温太医差点没吐出来,但他忍者臭味仔细观察。

裴卿有点佩服他。

毕竟,这前天割掉的盲肠,八月大夏天,没有冰箱,就这么放在密封的罐子里,那滋味可想而知……

连他带着口罩都要憋着气才行。

可是,这个臭味,楚云慈连个眉头也没皱一下,他和文治帝一样,都要让对方见识这神奇的“剖腹术”。

不同的是,文治帝是为了他,他是为了裴卿,但最终目标都一样。

“殿下,这是何物?”温太医问道,他实在看不出来,又大概是忍受不了那股气味,终于把盖子盖上。

一众人松了口气。

楚云慈道:“您不是不相信吗?本宫给您看看啊,这是从唐泉身上割下的盲肠。”

“殿下,呵呵,老臣没有不信,没有没有。”温太医断然是不能承认的:“让老臣再看看,再看看。”

一听是从肚腹里割掉的肉,温太医也不嫌臭了,重新揭开盖子,细细打量。

这下所有人不约而同地捂着鼻子了。

裴卿……

“殿下,您叫这是什么?”

“盲肠。”

“为何叫盲肠?”

“呃。”这个问题楚云慈答不出来,他刚刚才接触,只是听裴卿说名字是盲肠,他就记住了。他把目光投向裴卿。

见少年的目光,裴卿点了点头道:“因为这是人体内没用的一截肠子,所以我把他叫盲肠。”

“没用之肠?你起的名字?”

“不是,是我师父。”

温太医点了点头,终于盖上了盖子,裴卿松了一口气,他偷偷看见陛下也松了口气的感觉。

温太医又问了一些问题,最后,提出要去手术室看看病人。

裴卿带三人换了衣服就陪同他们进入手术室。

温太医一辈子和医药打交道,看到躺在床上的唐泉,他一眼就能看出对方的虚弱是元气受损,那是刀伤带来的虚弱,但却没有性命之忧。

这居然是真的?

在征得同意之后,他掀开唐泉小腹,看着被纱布包裹的刀口,若有所思。

没有人知道他在想什么?也没有人知道温太医的内心在经历怎样一种三观的颠覆,他的一生,浸淫医道,终其一生都在研究,可惜,自己居然不如个少年。

“大胆设想,小心求证?”他楠楠自语,咀嚼着陛下说的这句话,这会儿只觉得有无尽的妙处。

走出手术室,温太医朝裴卿和楚云慈深深鞠了一躬,道:“老夫从医五十载,今日方知何为天才,果然英雄出少年。”

而邓渝见此情景,哪里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他悄悄挪到裴卿边上,神神秘秘道:“裴卿是吧,老夫乃是邓渝。”

楚云慈插嘴道:“这位是首辅大人,父皇的肱骨之臣。”

“邓公您好,草民有礼了,有什么事吗?”裴卿礼貌的回道。

“免礼免礼,是这样,老夫偶尔也觉得这里会有不适,这能割吗?”

“咦……”裴卿看了看对方指地地方,大概是肾的位置,他打开透视一看,肾结石。

裴卿有些好笑,他不卑不吭答道:“呃,邓公,您这个不能割,平日多喝水,多运动。”

“噢……”邓渝点了点头:“那老夫有一个亲戚,他的心口偶会疼痛,这能割吗?”

“也不能……”

“老夫的儿子,他平日不按时吃饭,经常胃痛,这能割吗?”

“也不能……”

“老夫还有一个族亲,天气一变他喉咙痛,这能割吗?”

“也不能……”

裴卿心里笑得直打迭,哈哈哈哈哈哈,不行了,这老人家太好笑了。

“那,哪里能割?”邓渝皱眉,这人啊总有这样那样的毛病,若是割了就好,那多好啊。

“噗……”楚云慈一个没忍住,笑出声来。

裴卿也想笑,但他忍住了,他正正经经回道:“哪里都不能割,只能割盲肠。”

“只能割盲肠?”邓渝略有失望,自己又没有肠雍,看起来似乎在遗憾自己没有得阑尾炎似的。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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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月,光亮透蓝的天空,云彩略少,天气微有点热。

路边两朵天蓝色的小花瓣儿舒展,两根细细的花蕊翘起来高高的,黄色的花蕊头一点点的微微晃动,裴卿伸手把它摘了下来。

“小慈,你看这……”

“噢……”楚云慈扭头。

却见裴卿伸手弹了弹两跟花蕊儿,花蕊儿颤颤巍巍的靠在一起,这不知是什么花,那顶端这么缠绕在一起,极为亲密。

他坏坏的笑着:“看它们像不像我和你……”

楚云慈一顿,顿时脸色绯红,少年嘴角微翘,突然一个跨步冲过来,一把抢过裴卿手里的小花儿,一句话也不说,跨上白马,若行云流水般解下腰上的红鞭:“驾……”

寂静的郊外远山,忽然起了一阵细风,少年若黑缎的长发飞扬起来,白衣,白马,黑发,红鞭,飘然若仙,却偏偏是个凡尘之人。

随着风声远远传来清朗的声音:“裴卿,本宫在前面等你。”

裴卿目光追随少年,笑着大声喊道:“小慈,注意安全。”

他微有些不放心问道:“他去哪儿了?”

小六子道:“殿下是去看望那几户百姓,我们也快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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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午文治帝一行人走了后,两人用过午膳,见天气不是那么热,裴卿提出到郊外放松放松。

他很内疚,小慈身份贵不可言,却只因为他一个天马行空的构想,这段时间,每日除了割猪还是割猪。

他的理论,在这个时代显得荒诞不经,然而小慈愿意陪他“胡闹。”

这段时间他也忙,晚上批阅几位门生的文章,百度,修改,根据各人不同的风格,做出完美的文章,然后让他们一遍遍反复的写。

为了不让别人怀疑,他给门生布置了很多不同类型的题目,里面夹着本次科考题目。这其实是给自己增加工作量,毕竟他要修改啊。

白天,也要准备一系列手术的事,配药,培训等等。

他也累得不行。

索性今日,唐泉的事终于告一段落,只需要静养就好,想到最近都没有好好陪陪楚云慈,趁着这个下午,他把少年邀了出来。

至于地点是楚云慈挑的,裴卿随同就好。

不过,裴卿看了看周围环境,心里惊讶。

刚才那朵小花儿,裴卿虽然故意使坏嬉戏,但这花儿确实显眼。

当然,并不是品种独特,而是环境。

这是一片荒山。

荒到何种程度,裴卿远远一看,目之所及,稀稀拉拉的一些植物,连人影儿都看不见一个,他也是走了好长一段路才发现这么漂亮的一朵小花儿。

他按捺住自己内心的好奇,追随少年背影而去。

东拐西拐,两个弯道过去,似乎好了一些,多出现了几棵树。裴卿一看,楚云慈的白马就在山上悠闲的找草吃,而楚云慈却不见人影。

“小慈呢?”他心里一慌,这荒山野岭的,看不见人,一瞬间他心都提了上来。

小六子道:“裴公子莫急,随奴婢来,待会儿可别说漏了殿下的身份,殿下心善,他来看这几户百姓呢。”

“噢,在哪儿呢?”裴卿放下了心,东看西看就是没看见住户。

“这边儿走。”

随小六子转过几颗树,视野变大,开阔的空地上,楚云慈正和几个小孩子在玩耍,旁边围坐着十几个人,有男有女,有老有少。

见有陌生人到来,空间突然安静下来,还有两个小孩怯怯地往楚云慈身后躲了躲。

裴卿……

楚云慈笑得眉眼弯弯,道:“莫怕,这是我的朋友。”

小男孩脆生生道:“是呢,是楚哥哥的朋友,你看,六哥哥和他一起的呢。”

“你们叫他裴哥哥。”楚云慈朝他眨了眨眼道:“裴卿,过来一起玩儿。”

“见过少爷。”

“见过六爷。”

顿时气氛又活跃起来,十几个围坐着的大人纷纷站起来,急忙给裴卿和小六子见礼。

裴卿回礼,略有些尴尬的跑到楚云慈身边去了。

因为,人家“六爷”带了包裹,包裹里面不知是什么东西,他送给这些人了,可是他呢,空着一双手就来了……

小慈没有提前给他说啊。

这些人显然不知道楚云慈的身份,从对他们几人的称呼上就能看出,并且这些人住的地方,实在惨不忍睹,几个茅草屋,人们都穿着灰扑扑的衣服,补丁打了一层又一层,几个孩子和女人的脸色不好,蜡黄苍白,一看就缺少营养。

裴卿来大楚快半个月了,一直在城内,倒是极少见到这样的穷苦百姓。

不过,看这些人的精神面貌,穷成这样,脸上的笑容却是满足至极,还有几个老人,时不时的指指他,又看看楚云慈,裴卿开心,小慈应该第一次带人来吧,这些人明显是把他当作小慈的那个了啊。

有眼光,不错。

一个时辰后,楚云慈向这些人告辞准备回去,几个孩子有的抱着楚云慈的大腿,有的抱着裴卿的大腿,好吧,一个时辰足够裴卿和这些人混熟了,几个孩子超喜欢他。

裴卿来到这里的一位老人面前:“张伯,这些银子给孩子们添置点东西吧。”

张伯是这里管事的,这里的人都姓张,裴卿和他们相处中大概知道他们是逃荒来到这里的,具体的也没有问,不过很穷就是了。

张伯看着裴卿手上的银子,一个劲的摆手道:“使不得,使不得,楚少爷已经给了。”

裴卿送出去的东西哪有拿回来的道理,一番推脱之后,张伯收下银子,几人往回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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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孩子们玩了后,楚云慈的白衣沾了几个小手印,而裴卿也是的,楚云慈看了看裴卿,噗嗤一笑:“裴卿,你不会怪本宫没有提前给你说吧。”

“这有什么关系?”裴卿道:“小慈,他们怎么住在这里?”

他确实好奇,这荒山野岭的,就这么几户独独的人家,山也奇怪,这么大一片山,植物又少,若是换个想象力丰富的,说不得以为这是什么“鬼”地方呢。

楚云慈道:“他们没有地方住,只有这南山是无主荒山,没有人来,他们是今年年初逃难来的百姓,本宫也是偶然遇见他们。”

“这样啊,小慈心真好。”裴卿边说边一跳,路上有个黑乎乎的石头,差点被他踢到。

这石头怎么是这么黑?裴卿心里暗道,好奇的弯下腰。

不对,这不是石头!这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