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情况?”
确认自己的耳朵没问题后,裴泠猛地回过头,便是瞳孔一缩。
记忆中那漫过山头的熊熊大火再次出现在了眼前,若不是她现在还盯着别人的脸,怕是觉得自己还在梦里。
“可,怎么会?”裴泠看着眼前的大火,喃喃道,难不成有人和她一样碰触到了结界?还无厘头地将它当成了某种植物?
可她当时,才十三岁啊!
这些孩子都多大了?
正想着,身侧忽然传来一阵沉重的脚步声,裴泠迅速戒备地向左看去,便见一道黑影直冲着她而来。
裴泠眸子一沉,上前接住了黑影,耳边响起了粗重的呼吸声。
只见阿加的整条右臂都露了出来,腾红一片,上头还有火焰留下的,泛着黑紫色的灼烧点。
“你受伤了?”
裴泠扫过女人的全身,却发现不只是右臂,她整个右半身都被灼烧得厉害。
阿加却不顾伤势,自储物戒中掏出了一个药丸塞进了嘴里,而后一把抓住了裴泠的肩膀,眸子恶狠狠地,威胁道,“不许告诉别人,这次我若是活不下来,你阿妈和弟弟,还有你,也别想活!呃!”
阿加话说到一半,却痛苦的呻、吟了一声,接着,便见她的手臂如蛇蜕皮般,将火焰灼烧的部分褪去,一个类似香薰炉一样的东西从她怀中掉了出来。
裴泠微微眯起了眸子,不在乎阿加的惨叫,而是先行将那炉子捡了起来仔细端详,这东西也是一个法器,与她那莲花座台如出一辙。
她语气森然地问道:“这火是你放的?你到底想干什么?”
然而阿加却没有回答,她依旧死死的抓着裴泠的双臂,哪怕额上已经冷汗密布,却仍紧咬着下唇,“实话,告诉你,你体内的蛊与我,相连,我若是死了,你也别想!”
“你!”裴泠刚出了一声,阿加却已然疼晕了过去。
背后的大火并未蔓延至整个山体,再加上救火的人变多,不过两人对话间就已经全熄灭了,只剩下浓浓的黑烟弥漫在空中。
很快,不远处炸开了一束橙黄色的信号,是清浊在叫她们汇合。
裴泠看着怀里的女人,眸光频闪,手都攥成了拳头。
可不论她说的是否是真的,裴泠都不能拿一条命去赌。
最后也只能吞下了愤怒,认命的将人扛起。
心中则大骂道:死狐狸!你丫还不赶紧给我回来!
...
裴泠扛着比她整整高了一个头都多的阿加,又不能调动灵力,没有任何意外,是最后一个汇入众人的,凌泽和清浊两人站在很显眼的位置正在耳语着什么,表情都很是严肃。
见她来了,这才停下谈话,见到不太妙的阿加,清浊问道:“她怎么了?”
裴泠答:“被火灼伤,昏过去了。”
旁边那位桃林的女修上前关切的问道,“需要处理伤口吗?我可以帮忙。”
裴泠想着阿加身上那瘆人的蜕皮过程,立马摇摇头,“不用,已经处理好了。”
女修点了点头,“那就好。”
清浊则打断了交谈的众人,“好了,还魂草被烧了大半,你们救火也辛苦了,今天的作业便先作废吧。”
“这一天,可算有一个好消息!我要立刻回去大睡一场!”
之前不知还魂草需要手砸的哥们整个换了个模样,被烟熏成了个黑人,看样子是离起火点很近,他举起双手,手臂里侧却是白的,十分喜感,不少人都跟着笑了。
清浊却皱着眉打断了大家的笑声,“安静,笑什么,我还没让你们走。”
仁兄瞪大了眼珠子:“啥?仙子!仙姑!姑奶奶!这又是为何啊?”
清浊不知是不喜欢姑奶奶这个称呼还是接下来的话,表情十分严肃,“我刚刚去调查了起火点,发现,这次起火并非意外,而是人为!”
“什么?!”
众人窃窃私语起来,裴泠暗地里对她肩上睡得跟死猪一样的女人翻了个白眼,忍住了将她直接就地正法的心。
便听清浊道,“百草园四面悬空,只有尊上设下的禁制相连,我们离开的这段时间只有你们在,纵火的人就在你们中间,今天必须找出来!”
清浊话音未落,便听糯糯的一声,“是我放的。”
虽然听上去软弱无力,但却那么地清晰,清晰到每个人都听清了,每个人都转过了头去,都露出了惊讶的表情。
清浊也很是费解的模样,“你说什么?”
裴泠生无可恋地又重复了一遍,“很抱歉,但火就是我放的。”
“你怎么放的?”清浊明显不相信,他们才分开多久?怎么可能是她?
裴泠却信誓旦旦:“您送我回山顶后阿加便回来了,她告诉我说西边有不少长势功效很好的仙草,我们便去了西山最里面,我们分头行动后,见到了一个像镜子一样的东西,只不过它是绿色的。”
清浊蹙起眉:“然后呢?”
“然后我以为它也是某种仙草,想将它带走,但是它却一眼望不到头。”
“于是,我就想用火烧。”
清浊仍不相信:“你一个凡人能搅动这么大的火?”
裴泠拿出了阿加的那个熏香炉,“我用的这个,阿加给我防身用的。”
清浊生气了:“那那么大的火,你怎么没事?!”
裴泠却不得不硬着头皮:“是阿加救了我。”
一套下来听上去,行云流水,完美无缺。
连裴泠都佩服起自己来。
但裴泠知道,眼前的两个人一眼就能看出她在说谎,但她也不得不如此。
一个是为了孙灵儿一家的安全她不得不如此。
二也是裴泠的私心,她想看看凌泽会怎么办。
裴泠想着,低下了头颅:“我已经承认了,后果我自己承担,还请尊上责罚吧。”
“这——”
“她只是个凡人,而且也不是故意的——”
那个音修小姑娘也不忍心的说道:“是啊尊上,我们也没受伤,要不就,别罚或者罚轻点?”
当然,也不是所有人都如此宽容,就比如说昭陵,他听了那音修的话当即站了出来,指着众人,义愤填膺:“你们不是傻了?没看到吗?这是什么普通的火焰吗?这是玄机阁专用的种火,比普通火焰浓缩了十几倍!你们现在来做好人了,这是我们没人子在旁边,若是有一个一个没注意死在火里了怎么办?要桃林怎么向你们的宗门交待?”
众人被昭陵这一声给震慑到了,没人再敢求情。
昭陵身先士卒,一抱拳道,“她既然这么想认罪,那就还请仙尊严惩纵火之人,以儆效尤。”
清浊眸光闪了闪,也跟着道,“请师尊定夺吧。”
所有人都注视着凌泽。
认罪的裴泠也在细细听着声响,却是没想到,她只听到一声细不可闻的叹气与一阵缓慢的脚步声。
而后她便觉得眼前的阳光被阻,下意识抬眸时,最先出现在她眼前的,是男人手心的纹路。
后知后觉,耳郭一点温热。
一枚被烧掉了一半的叶子出现在凌泽的手上。
“你没有受伤吧?”
裴泠怔愣了那么两秒,而后落下了眸子,望着男人一双干净的鞋面,轻轻道,“我没事...多谢尊上的关心。”
“起来吧。”男人温声道,还将一枚宝石交于她的手中。
裴泠接过后,一下感觉轻盈了不少,肩上的阿加也没有那么重了。
“多,多谢仙尊。”
“不谢。”凌泽一双凤目一瞬不瞬地望着眼前的少女,许是太久没见她这副模样,凌泽一时之间竟不舍得移开眼睛。
直到背后传来一声咳嗽。
清浊此刻真想原地消失,这男人怎么又在大庭广众之下对人动手动脚?忘了怎么答应她的了吗?
虽说也不算多亲密吧,但好歹注意一下不是?
清浊已经能预想到,等这些各宗的天之骄子回去后会传成什么样了。
“尊上,既然孙小姐已然承认,您降下处罚吧。”见人没什么反应,清浊又提醒道。
谁知凌泽沉吟片刻,竟是对裴泠道:“带你的侍女回青玉林养伤吧。”
??
昭陵第一个不答应:“尊上!这——”
凌泽转过身,问:“有异议?”
昭陵真是哪哪都憋屈,“您,您这罚的也太轻了吧。”
凌泽连眼皮都没抬,“孙灵儿并非来学习的弟子,而是我凌泽的坐上宾,今日之事若非要追究,应算我的责任,我会亲自向各宗长辈解释。”
清浊抚了抚额,悄咪咪地瞥了一眼昭陵,对方的脸色果然不好看,是见人太多才一直忍着没有发作。
但老头都这么说了,她又能怎么办呢,只得故作温婉:“既然事情解决了,大家便回去休息吧。”
烧黑了的仁兄发出了人猿的叫声,第一个上了仙鹤的后背,其他人陆续跟上。
昭陵自然而然的留到了最后,气鼓鼓地对着凌泽一拘礼,临走时撂下一句,“尊上,今天的事我也会如实禀报给少主的!”
凌泽看着昭陵的背影摇了摇头,一回眸却发现少女还没有离开,她呆呆的站在原地,似乎觉得有些不可思议,但又觉得理所当然,两种思绪都写在了她脸上。
虽然矛盾,但神奇地共存着,也吸引着他。
凌泽负手,问道,“你还有什么事?”
裴泠从思绪中惊醒,礼数周全道:“多谢仙尊解围。”
凌泽随意望了望更加荒凉的山头,信誓旦旦:“无妨。本座本就打算培在此育新品种,这才叫人来清理杂草,如今一把火烧了倒是正好帮了本座的忙,不必在意。那些孩子在等你一起回去了,快些过去吧。”
说完,凌泽已然转身,准备离去。
却又听背后响起一声清脆的,“等一下。”
凌泽疑惑的转过身,她今天主动的有些出乎意料,便听女孩又说,“我们之前...见过吗?”
凌泽微微一愣。
“或者说您之前见过我吗?”
突然打来的直球让凌泽整个人顿在了原地,他根本不必转身,仅用神识就能清楚地知道少女现在的表情,那眼神之中有求知,但却也有一丝的恐惧。
仿佛是很害怕听见什么答案?
凌泽有些病急乱投医的望向自己的徒弟,清浊却是冷笑一声,用口型说了句,“活、该!”而后快步走向崖边指挥着仙鹤与各宗弟子。
凌泽无奈地落下眼眸,头上再一次长出了两瓣绿叶。
女孩子们的心思,都太难猜。
好在,他还有帮手,凌泽微微动了下手,自他袖中掉出了一个册子,正是那本小逃妻。
他飞快的,一目十行地搜寻着话本中相似的情节。
很快他便见到了这一段。
【他当然见过这张脸,午夜梦回还清晰可见。但他不能说出实情。】
【男人略回眸,冷淡却又僵硬地说了一句,“从未。”
说罢,便快步离开了。
独留裴泠在原地,缓缓在头上打出了个“?”。
作者有话要说:齐景翟:看的怎么样了
凌泽:本座过目不忘
齐景翟:有啥感悟吗?
凌泽:挺好用的。
齐景翟:???好用??你不会原封不动的对裴堂主说了吧??
凌泽:有什么不对吗?
齐景翟:...这人脑子指定是有点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