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有什么可恭喜的!”
这是哪位神仙大哥替她说了实话!
二女回过头,就见一男子拿着一个同裴泠昨夜背诵的一毛一样的册子走来,他神情也不太好看,对着阿加道:“我见过你,你也是在自称桃林内门弟子的一个蹩脚老头那里,画高价买的题册子吧。”
阿加十分戒备,起身,挡在裴泠面前:“是我又如何?”
那人冷笑了一声:“实话告诉你们,我曾祖便是曾跟随在仙尊身侧修习过的红光散人,他告诉我,百年来桃林的殿试少有凌泽仙尊亲自坐镇的情况,但若是出现了,那必定每道考题都是他亲自来出,也就是说,如今,册子上这些题目全部都作废了!”
“什么!”
还未考试的人听了男子的话纷纷变了脸色,更有甚者将那册子直接摔在了地上,见到了与自己同款的眼底乌青,裴泠强忍住了冲过去和那人抱头痛哭一阵的心情。
刚刚考完了则轻呼了口气,赶紧带着侍从离开了,生怕自己被抓回去再考一遍。
有人好奇问道:“可,为什么忽然换人?”
“据说本来此次应当是易水堂的堂主曼妖出题的,但曼堂主临时有事出去了,这才由仙尊顶上。”
又是一阵令人惴惴不安的低语。
曼妖干什么去了,裴泠最清楚不过了。
没想到最后竟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这可怎么办?”
裴泠直接问出了声,毕竟凌泽会出什么问题,她也是猜不出的,毕竟她从小就不爱医理,母亲原来还抱着一丝希望,想让她继承自己的衣钵,谁知裴泠三岁就扔了医书跟着她爹耍剑,完全不给母亲面子。
等嫁过来后虽同凌泽识过一些草药,但药理是一窍不通,毕竟谁家里有个医修了还去学啊,抢生意不是。
阿加却不这么认为,甚至有点胜券在握的感觉,她安慰裴泠:“小姐莫怕,你只管应付,其他的交给我。”
裴泠看着她的表情发愣:“?可我一点都!”
话还没说完,不远处殿门忽地打开,接引弟子大喊了一声,“鹤涎,孙灵儿请入殿!”
???
怎么这么快就找到我了!
裴泠裴泠一个头三个大,本想扭捏一下,却被阿加直接推到了接引弟子身前。
弟子负手而立,垂眸问道:“你就是孙灵儿?”
裴泠无奈点了点头,拿出了阿加交给她的令牌,上头写着鹤涎两个字,也不知道是哪里的宗门,听都没听说过。
接引弟子拿过令牌瞧了瞧,便伸手道,“请进。”
到底人命关天,孙灵儿的阿妈和弟弟还在他们手上,裴泠纵使有万般不愿,也只得硬着头皮跟随那接引弟子一同入殿。
殿内低调古朴,赭红色的石柱上雕刻着古老的花纹,陈设也相当简约,唯有一套木椅木桌供奉在主位,其余人皆是站立。
裴泠用余光一扫便知,殿内此刻一共是七人。
两位记录弟子,一位接引弟子,一位传题弟子,两位大考官一左一右,都是裴泠的老熟人。
他们是曼妖的手下,一对云姓兄弟,一个药理天下无敌,一个是整个修真界千斤灵石难求的保阶丹的创造者。
至于本应空着的主坐上则多了一抹月白色的影子。
自从答应了曼妖的要求后,裴泠便知道,自己早晚会以这般形象去面对凌泽的,只是她没想到,会这么快。
裴泠微微攥起拳头,和他并肩惯了,已经很久没有用这种视角来打量凌泽了。
记得第一次见到凌泽,离得很远,很陌生,可他头上冒出的嫩芽却又那般令人印象深刻。
而如今她透过薄纱望着他,虽然离得有些远,但是他的每一寸皮肤她都是那样熟悉,就连他身上的衣裳,她也认得,上头会有兰草的香味,正是那晚在密室之中的哪一件长袍。
那他...能否认出自己?
裴泠妄图从凌泽的表情中寻找蛛丝马迹,却发现男人似乎对她并不感兴趣,根本没看她一眼,只是专注的在桌上不知在写些什么。
一缕碎发自他耳后调皮地滑落,裴泠下意识地伸出手,又缓缓落下。
是了,若是那画中人真的回来了,往后这样亲昵的动作,她还有资格去做么。
裴泠想得太入神了,以至于考官咳嗽了数声也没有唤回她的注意,不得不亲自开口。
“来者何人?”
裴泠这才想起自己的处境,连忙拘礼,放轻声道:“鹤涎,孙灵儿见过各位前辈。”
“原来是鹤涎那老王八羔子的后人,怪不得如此无礼。”左侧的考官听过裴泠的介绍便冷哼一声,言语间尽是敌意。
右侧考官露出一个无奈的笑,“大哥,你们那些恩怨就莫要在小辈面前拿出来说了,你再吓到这位姑娘。”
“哼。”左侧考官不再言语。
裴泠却是微微一愣,这位话中带刺的考官是云家的大哥,平日里刚正严谨的一个人,但待人宽和,能将他惹毛,可见“鹤涎”的威力,不过更令她感觉到惊奇的,原来这鹤涎二字并非宗门的名字,而是一个人啊。
云家老二知道自己大哥的脾性,知道他这是不打算说话的意思,也不强求,只得自己开口,温和地对裴泠道:“可准备好了?”
裴泠虽然心虚,但面对阿加殷切的目光,不得不挤出一个“是。”字。
而后伸手抱拳,看上去颇有自信道:“还请仙尊出题。”
云家老大一个挑眉,示意身旁传题弟子行动。
不过片刻,便从凌泽处带回一个卷轴。
云家老大藐视地看了裴泠一眼,“一共两道题,想好再答。”
裴泠谦卑地鞠了一躬,落落大方。
心中却道,我尽量?
想罢,倏地一转头,望向主座,却见凌泽竟当众闭上了眼睛,整个人看上去都有些疲惫。
裴泠略微思衬了片刻:刚刚明明感觉他在看我,难道是...错觉?
分神这会传题弟子已将卷轴递给了云家老二,他在看过后眼神示意裴泠仔细听,熟不知裴泠是听了也白听。
“第一问,一个三岁孩子孩童,突然有一天及其好动,打翻家中多样贵重物品,还经常尿床,你觉得是什么症状。”
裴泠鼻翼肌肉抽搐两下,这不就是她小时候嘛?遂,连思考都没,直接答了她母亲经常说的一句话,道:“欠揍。”
空气都静默了两秒。
这下云家老大已经不是蔑视的目光了,他那双眼里分明写着,“这怕不是一个傻子。”
云家老二也愣住了,问道:“这...这你答完了?”
裴泠看了眼阿加,“答完了...吧?”
阿加:我特喵的也不知道啊!
裴泠询问无果,悻悻回头时,正看到凌泽第一次注视起她,两人的目光隔着帷幔交织在了一起。
男人完全不避嫌的打量着她,唇边竟多了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
裴泠也不知是哪来的自信,竟在这样的眼神中直接道,“确定。”
云家老大一把捏碎了手中茶杯,正欲发作,身后却传来一清澈如溪水潺潺般的声音回荡在大殿之中。
“一男子胸闷气短,多汗失眠,食量突然大增,又是何症状?”
云家老大回过头,竟是凌泽缓缓起了身,真,亲自出了考题。
他露出了探究的目光,毕竟就凭这驴唇不对马嘴的第一题 ,就完全可以直接将人赶出去,仙尊却又亲自出了一题是怎么回事?
这下裴泠思索了很久,因为她觉得凌泽出的题一定不符合常理,虽然理是这么个理,但裴泠不知道自己第一题就答错了。
他也不知道,殿中三位高手此刻都紧紧地盯着她。
裴泠也没让人失望,良久,她一捶手心,反问道:“怀了?”
“……”
大殿又静默了两秒。
“黄口小儿!胡说八道!”
云家老大彻底怒了,指着裴泠的鼻子大骂道:“你到底读没读过医书!鹤涎老儿就是这么教你的!”
“你给我跪下!”
不是怀了吗?
但这和母亲怀弟弟的时候一模一样啊,裴泠皱起了眉头,也没忘自己现在是孙灵儿,直接双膝一弯跪倒在地。
“说!你到底是怎么通过我易水堂筛选的?!还是那鹤涎老儿故意让你来捣乱!”
裴泠心道:我真冤枉啊老云。
可她却不能这么说,云长老这一吼是用上了灵力的,虽然使用的并不多,但普通人听罢还是会出现头昏耳鸣的症状,若她开口说话便是穿帮,只得一副吓坏了的模样,捂着耳朵瑟缩在原地。
如今这架势,凭殿试入桃林肯定是吹了,但裴泠知道,以沙艳的性格不可能不考虑到这个结果,且入殿之前,阿加也信誓旦旦,想来她是定有后招。
可阿加人呢?
裴泠透过薄纱,阿加原本所站的地方竟已经空了。
难不成她打算直接弃了孙灵儿?
这头裴泠正纳闷,那头云家老大可不知道孙灵儿是个凡人,只见此女一言不发,怒火又上了一个层次,一碗大的盅出现在了他手上,“你不说是吧,你不说我就把你绑道鹤涎那老儿面前让你交待!”
眼看着那盅朝自己扣来,裴泠知道那法器的厉害,当即准备用灵力封住听觉以防余震,哪想,竟是不知从哪里刮起了一阵妖风,吹偏了盅的方向,
同时也带走了那顶陪了裴泠一早上的帷帽。
裴泠一惊,寻着风的方向一回头,对上阿加尽在掌握的眉眼。
妖风一出,殿中人纷纷戒备,云家老大大吼一声,“是何人敢在我桃林作祟。”又掏出一盅,直护在凌泽身前。
一回头便见到了露出“真容”的孙灵儿。
“这……”
刚还吹胡子瞪眼的云长老瞬间说都不会话了,他指着裴泠,却是下意识地回望主位上的那个人。
裴泠在阿加的示意下,不得不站起身,她闭了闭眼,看来有些事注定无法避免。
她缓缓抬起眼眸,用她最为惹人怜爱的模样望向主座上的人。
她纤细瘦小一个人,如今孤零零站在大殿之上,鸦羽般的睫毛轻颤,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再配上昨晚熬出来的憔悴面容,在场的无不心中有所触动。
裴泠不知道自己现在是什么模样,但她知道,阿加很满意她的表现。
可事与愿违,即便阿加再如何满意,她却发现主位上的人却面色照常,眸子里没泛起一丝波澜,让人看不出他到底作何感想。
“尊上。这,这。”云家老大竟一时之间不知该怎么办才好。
凌泽却只简单的挥了下手,不再需要传题弟子,卷轴自己安稳的落在云大长老手心。
凌泽声音平静地说道,“云长老继续宣读结果就是。”
“是。”云老大接过卷轴,展开,惊讶了一瞬,但还是正经宣布道,“鹤涎孙灵儿,落。”
裴泠呆愣愣的站在原地,她有些不相信这个结果,他真的对这张脸毫不在意吗?连问都不问一句?
云老大见裴泠迟迟未动,立马给负责接引的弟子使了个眼色。
接引弟子立马走上前道,“两位,还请尽快离开吧。”
裴泠缓过神,快速捡起帷帽戴上,但依旧不太相信这个结果。
阿加也不信啊,她一把扯过想要离开的裴泠,带着她一起回到了大殿中央,高喊了一声。
“凌泽!”
云老大蹙起眉头,举起他的盅,“哪里来的黄毛丫头,仙尊不计较你在殿上起妖风已是宽宏,你竟还敢直呼仙尊名讳,真当我桃林不敢治罪与你吗?!”
阿加却根本不听他的话,冷哼一声,怒视上座:“凌泽!你当真不认我家小姐?!”
“我家小姐为了您千里迢迢来到这里,您连一丝的往日之情都不顾了吗?”
裴泠叹了口气,垂下眼眸,她就知道,就算她想息事宁人,沙艳也不会答应的。
没人再出声,毕竟孙灵儿的容貌摆在那里,这张脸,就是生罗门最好的筹码,也是桃林流传了许久的“流言”最好的佐证。
在众人或探究,或焦急的目光中,主座上的男人负手起身,眸子淡淡地落在裴泠身上。
忽而,凌泽的嘴边涌现一抹玩味的笑,他看了一眼阿加,轻启薄唇,唤了一声,“孙灵儿。”
裴泠抬眼看他,看他唇边那抹弧度。
“你觉得,本座该不该认识你?”
作者有话要说:凌泽:夫人呐,你给我个眼神,你到底要干啥?
(慌得一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