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布掀开后,十几台老式缝纫机排成三排,沉默地呆在昏暗的厂房中。
“还愣着干嘛啊!赶紧开始啊。”六哥冲着还呆在原地的何飞白一群人喊道。说着,大马金刀地一屁股坐在了缝纫机前的小凳子上。
瞧着一手那布,一手拿线的光头六哥,何飞白的脑中突然蹦出四个大字——铁汉柔情!
一阵恶寒。
何飞白搓了一下手臂,抖掉了因为脑补画面而产生的鸡皮疙瘩。
另一边,五个人都已经各自找了位置坐好,拿着布坐在缝纫机前摇摆不定,左右为难。不怪他们,实在是这个机器太复古了。
何飞白默默观察了一会儿,找了一个靠后的位置随意地坐了下来。然后拿了块布平铺在缝纫机的针头下,优哉游哉,像模像样地踩起缝纫机的踏板来。
当然了,即使他那做衣服的架势在像,也不能对他手下的成品多做恭维。针脚暂且不提,光看他缝的样式——四四方方,与其说这是一条衣服,倒不如说这是一个大口袋。
但何飞白显然乐在其中,一会儿拿出剪刀对这里裁两刀,一会儿又在那儿缝一条大布带。一个人在后面干得热火朝天,好不热闹!
坐在前面的那群人也磕磕绊绊地开始上手。不过与何飞白懒懒散散的态度不同,他们个个儿都面色紧张,满头大汗、手忙脚乱地折腾手上的布料。
何飞白与他们对待这个地方、这些布料的态度当然是不一样的。毕竟,一个是为了命,而另一个只把这一切当一场旅游罢了。
‘这是你们的任务吗’何飞白随手勾起一片碎布头,带着些兴味地想着。不过,这和他有什么关系呢?
一边有一搭没一搭的踩着缝纫机,一边偏过头随意地看放在工厂外的风景。
不得不说,这个副本环境还是很好的。碧水蓝天,青山环村。低矮的土坯房错落有致,点缀在乡间地头。是很普通的花国七八十年代的农村风光了,清新朴素。
‘这个副本的时间设置挺有意思的。’透过窗,瞥了一眼外面赤红色晚霞,何飞白心不在焉的想着。
他们进这个副本的时间大概就在早上七八点的样子,再整理完房间赶到这儿,日头也正高。何飞白估计,从他们进这个副本到现在,最多不过四五个小时,而天已经快黑了。
外面天还有日落后的余晖,而这间只有几个小窗的服装厂内,除了靠门窗的地方,其他都是一片漆黑。
厂内的小电灯泡不知是被谁拉亮了,还是自己变亮的,反正谁也没注意。十几瓦的小电灯泡散发着昏黄的光,只能照亮周围一小圈地,只能说是聊胜于无吧。
何飞白还在后面磨洋工,而六哥他们的面部表情都几乎变得狰狞,疯狂的踩脚下的缝纫机。
‘这个任务的惩罚估计很重。’何飞白想。再看看外面的天色,连晚霞也退去了,黑压压的一片。突然想起接他们的那个NPC临走前的警告——天黑后不要到外面去!
外面?看了眼这间简陋的小厂房,何飞白心想,‘好歹是间房子,不算外面。应该不会出什么事吧。’
殊不知,这一想,就是立了一个牢牢的Flag。
挂在他们头顶的小灯泡闪了几闪,灭了。
这一个变故就像是压在骆驼身上的最后一根稻草,压垮了他们紧绷的弦。而令何飞白比较震惊的是,自称要罩着他们信任的六哥等人居然比那两个小姑娘的反应还大。
被‘神力’改造过的身体,身体素质是很好的。借助良好的视力,何飞白甚至能看见六哥不断打颤的双腿。
‘啧,这样的人在这个游戏里走不长。’何飞白默默在心中下了结论。
“你!对,就是你!”六哥大概感觉到了何飞白的视线,右手持着一把手木仓,指着何飞白的方向大声喊道,“你出去看看不是不跳闸了,还是怎么了。”声音还带着点颤抖。
何飞白无奈,这用脚趾头都能想明白,副本世界里的突然断电意味着什么好么。但鉴于六哥此时的精神状态似乎并不怎么好,何飞白也就没反对他的话了。正好这个低矮小厂房有些闷热,去外面透透气也好。
站起身,抬脚就往门口走去。
“等一下。”六哥叫住何飞白,手木仓指向另外的那两个新人小姑娘,“你们和他一起去。”很凶,全无一点怜香惜玉的心。
那两个小姑娘也不扭捏,干脆利落地就站了起来,朝何飞白走过去。她们算是看出来了,那个六哥完完全全就是个‘菜’,只能仗着一把破手木仓装腔作势。他,也就吓唬吓唬她们这些小新人罢了,胆子还没有那个站起来的男的大。
等她们靠近,何飞白就带着她们往小工厂后门的方向走过去。
后门向北而开,常年见不到阳光,门板上结了一层粘糊糊的苔藓。握着冰冷的门把手,朝外推开门,何飞白在门框处停顿了一下,感知了一下周围的环境——有些阴冷、潮湿的气息,但是不强烈,更加用浓郁的生机。
有些反常。
回头看了一眼明明很害怕,但还是强撑起勇气、故作坚强的两个小姑娘,何飞白叹了一口气,摸了摸她们的头,温柔道,“算了,你们还是乖乖呆在这里不要出去,我过去看看情况。”
“可是,……”短发的小姑娘有些犹豫,扯了一下何飞白的袖子。
抽回袖子,何飞白摆摆手,向外走去,随意道,“这些事情还是交给我这个男人去做好了,小姑娘们乖乖呆在这里,不要出去啊。”
明明他现实中的年龄比这两个念高中的小姑娘也没大个几岁。
走出了门,何飞白走在一条小石子路上,路旁的杂草丛生,放肆的野蛮生长,几乎要把这条本就狭窄的小路给遮严实了。
鞋子踩在杂草上,咔叱咔叱作响。
沿着小路,何飞白绕到了厂房的左侧院墙,那里安装了一个老旧的电箱。在地上捡了一根枯树杈子,挑开了电箱的门,仔细看了一下电表——并没有跳闸。
对于这个结果,何飞白是一点也不以外的。合上了电箱门,扔了树杈,何飞白准备离开这里。但不是原路返回,而是去看看那个异常传来大量生命气息的地方。
还没往那里多走两步,何飞白突然发现不远处的一间小院里跳出了三个巨大的大红灯笼。
没有任何人的牵引,这三个大红灯笼从院子里一蹦一蹦地跳了出来,越来越大,越来越大!竟向何飞白的方向跳过来。
下意识的用起‘神力’护住全身,紧紧地盯着那三个东西。
咚——咚——咚——
它们不断地落下,又高高地弹起。
很快,它们就在何飞白的正前方落了下来,再次杲杲弹起,越过了何飞白的头顶,向远处的山林跳去。不一会儿,它们就跳入了密林中,不见了踪影。
看着它们消失的地方,何飞白凝视了几秒钟,不再多做考虑,就往它们消失的方向追过去。
但还没有追出几米,何飞白突然察觉他刚才一直感觉到的生命气息消失不见了。他也不是那么莽撞,不知轻重的小年轻二愣子,记住了那个方向后,就毫不犹豫地原路返回。
等他走远后,在夜色的掩盖下,他刚刚丢弃的那根枯树杈子缓慢的蠕动了起来。粗糙的表皮炸裂,露出原本青翠的枝干。待到周身全部的枯树皮都褪去以后,它很灵活的扭了两下,然后爬上来附近的一棵大树,伪装成大树的枝干。
等走回了后门,那两个小姑娘很乖的呆在原地,看样子并没有乱跑。看到何飞白终于回来了,她们的心终于落回了肚子里。
“没事吧?”充满关切地问道。
“没事。”
并不想多说,何飞白朝厂房内走去。但后面的那两个小姑娘并没有马上跟上来,而是呆在原地,扭捏了很久,那个短发姑娘对着何飞白的背影喊了一句,“谢谢你,我叫田初丹。”
另一个高个儿,长发的姑娘也文文静静地喊了一句,“我叫薛音。”声音不大,得亏何飞白非同一般的耳力才能听得清。
“何飞白。”
三个人算是正式认识了。
回到了正式的工作区,何飞白才发现电灯又重新亮了起来,六哥他们仍坐在缝纫机前兢兢业业,丝毫不敢懈怠。
还没等何飞白走到他先前坐得位置上,他突然发现他旁边的几台机器自己运作了起来了。就像是有一个透明的人坐在那里工作一样,裁布、缝纫,有条不紊。
并且就像是瘟疫一样,那些本来没有动的机器也动了起来。
保持原有的姿势,何飞白默默地向后退去,退到了工作区外。而这时田初丹和薛音两个小姑娘也从后面赶了过来。抬起一条手臂,何飞白拦住了她们向工作区冲的步伐。
而她们在何飞白的提示下,也发现了工作区的异状。双手捂住口,堵住了差点脱口而出的尖叫声,她们浑身发抖,但依旧强撑着不让自己软到在地。何飞白也没有多安慰她们,毕竟,要在游戏世界活下来,一点惊吓是必不可少的。
此时,沉迷缝纫的六哥三人组终于也发现了旁边的异状。但此时,他们的前后左右都被一群‘透明人’或者说‘鬼魂’给包围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