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仅隔一天,宫田日和的身份资料就神出鬼没般出现在侦探社的邮箱里。据值夜班的江户川乱步讲他只是打了个盹而已,睡醒开门就发现外面多了个档案袋。
连应该有的声响也没。
“使用了某种隐蔽身形的异能力,嘛,反正没有恶意,就不计较了。”
不得不说,乱步其实是个心胸宽广肚量颇大的少年。他似乎明白了什么,话到嘴边又憋回去,贴心的替人把秘密藏好。
早晨来上班的与谢野晶子也经历过重新办身份的步骤,凑上前问道:“打开看看?”
织田作之助拿起放在办公桌上的档案袋递给宫田日和:“这是你的东西,你自己决定。”
小姑娘在名侦探激动的催促中打开纸袋。
专门的户籍用纸上赫然贴着日和的证件照,虽然她根本就没有照过,旁边按规范清晰打印着姓名出生地等等内容。
“诶?诶诶诶诶?”乱步发出一长串语气词:“你竟然已经十四岁了!”
开什么玩笑,十四岁?就这种矮墩墩的个头?
“嗯。”
其实日和自己也不大清楚,对她来说,生理年龄与实际存在时间无疑产生了矛盾。无数个曾经进入零号本丸耗尽生命的复制体都是她但又不是她,如今也只能简单按照睁开眼睛的那天开始算。
不过户籍资料上记载的日期却是被织田作之助捡到的日子。
做资料的人是怎么知道的呢?
“好!就这样!我还是老大,织田和与谢野同年,但是月份上沾了点便宜……姑且把织田排在第二,与谢野第三,小日和第四。”
少年打断了她的思考,举起汽水瓶欢快道:“庆祝侦探社成功扩大规模,干杯!”
其他人则跟着举起水杯应和他:“干杯!”
一呼“百”应的名侦探乐不可支,从柜子里摸出压箱底的红豆饼:“一人一块,不许多吃!”
日和从他手里接过包在塑料膜里的粗点心,万般珍惜甚至藏进织田作之助的办公桌抽屉,不等她想好要说什么,办公室的门被人敲响。
“跟我来,大概是昨天约的应聘者,小日和也要成为前辈了哦~”与谢野晶子快步走向大门,小姑娘突突突跟在她身后。
木门向内拉开,外面的人还保持着敲门的动作,然而他并不是那位应聘者。
“国木田先生?”与谢野晶子迟疑片刻还是坚持询问对方姓名,青年愣了愣:“抱歉,我是来咨询委托的。”
“哦哦哦,您没有提前电话预约是吗?没关系请进。”波波头少女让开路,拉着日和交代她:“去拿笔记本和水笔,还有茶。”
泡茶这种需要用到热水的“技术活”自然不会交给她,织田作之助泡了红茶又准备好本子和笔,一起放在托盘里。
日和要做的就是把这些东西平安端到会客沙发旁。
“……”
板着脸的小姑娘走得也就比蜗牛快了那么一点,颤颤巍巍十足危险。好在她终于将东西平稳送到,看得委托人和与谢野晶子同时松了口气。
“请用。”说这句话的绝对不会是日和,委托人大感好奇瞄了她一眼,就这一眼便再也无法专注委托——实在是太漂亮了,漂亮到半分笑容都没也不想投诉她。
但凡做服务业的,有一家算一家都恨不得把标准营业用笑容贴在口罩上呢,哪有总垮着小猫批脸见人的,她竟然还没被裁掉?
就像端坐在庙宇殿堂上等人倾诉愿望的神子……
“先生,先生?贵姓?”
与谢野晶子大声打断他近似痴呆的视线:“请问您想委托我们做些什么?”
“啊……啊,那个,我姓本田。”青年勉强把眼睛从日和身上拔开:“想拜托你们帮我找个人。”
他深吸一口气:“可以听我讲个故事吗?”
与谢野晶子翻开记录本示意他可以开始了:“请。”
“那是几年前,战败前夕的事,因为无法忍受轰炸,我们全家逃离故土……”
故事本身不复杂,无非替寿命将近的老人寻找战争中失散的兄弟。难点就在于“战争”二字……在大规模无记录的人口流动潮里找出某一个人,不是简单询问记录再核对资料就能完成的工作。
与谢野晶子听完本田的描述,着重又问了几个关于失踪者体貌特征以及行为习惯的问题,最后合起记录本:“好的,我们最快会在一个月内给您答复,请问可以吗?”
“诶?一个月?其他侦探社都不肯接,或者一年才能有回音。”本田简直不敢相信,这么大的差别……不会是遇上骗子了吧?
但是面前坐着的两位少女……一个胸有成竹的微笑,另一个面无表情不动不摇,十足十一副“爱委托就委托,不委托给我滚”的架势。
“所以武装侦探社收费也比别人贵啊。”与谢野晶子将刚打印好没多久的收费标准递给他:“我们的侦探有些和一般人不一样的特殊办案方法。”
本田定睛向纸上一看:“……”
好家伙,费用比普通侦探社翻了一倍有余。
你们收这么多钱到底都做了些什么?
“您大可以放心,我们是在警视厅有备案的正经机构,如果没法信任的话,也可以在收到回复后再决定是否支付费用。”
通常情况下,看到调查结果的人都会立刻结清账单,目前还没遇上过意外。
原来如此。
本田略加思考,又觉得一切合情合理起来。
不如……就委托给这家侦探社吧?反正才等一个月了,对结果不满意还能拒绝付费。
咳咳,绝对不是因为他家的三无萝莉太可爱!
委托人迟疑了一会儿,果断决定占这个便宜。
“那,那就麻烦您,替我记录一下。”
他忍不住一再往日和的方向看去,晶子不得不再三提高音量要求他看清楚协议条款,青年胀红了脸:“抱歉!”
我也不想表现得像个变态啊!问题是,这样好看的小姑娘,是真实存在的么?
好不容易完成协议和签字,晶子将资料递给日和:“一页一页叠起来整理好。”
“嗯。”日和慢条斯理的动作,硬把整资料做得如同表演历史剧。
她这个样子,反倒更像中二期的小朋友。本田先生晕晕乎乎不知道自己怎么就签字做了委托,更不知道怎么就被人送出办公室大门。
直到身后响起清脆的落锁声他才清醒,抬手摸摸额头:“真是邪门儿。”
关上办公室大门,与谢野晶子摸摸日和头顶:“像那种总是盯着你看个没完的家伙,送到门外就足够礼貌了。”
“资料,整理好了。”小姑娘举起整齐到宛如融为一体的委托协议:“有在认真工作。”
“嗯嗯!小日和棒棒的!”她像摸猫似的又摸了日和几下:“去拿课本补习去吧,有需要我会喊你。”
小姑娘安静走开,虽然没发出声音仍旧能看出步伐变得欢快起来。
为她补习的是福泽社长。
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
整个武装侦探社里,织田作之助没上过学全靠社会教育,与谢野晶子小学没毕业就因为身负异能进了军队,江户川乱步父母双亡没过几年直接辍学,可以说没有一个能完成义务教育的。
其实就连福泽社长也没怎么进过学校,他是战争之前在家里读的私塾。
“上午读书习字,至于下午……”社长先生沉吟片刻,补充道:“随我修习刀术。”
既然医生们大力建议增加她的运动量,不方便出门的时候就在室内学些防身术也好,将来长大了也好避免被人欺负。
——刀这种伴随人类发展存续了数千年的武器,日和非常喜欢。
作为审神者,她能感受到刀剑男士们对主君的忠诚与尊敬,也明白他们不得不服从时之政府决定的苦衷——在人类眼里,即便是传承了上千年的古刀,也不过珍贵些的古董而已。或许很贵,但并不是真的难以割舍,随时可以抛弃。
他们和她一样,面对以集体为名施加的迫害无能为力。
“嗯。”小姑娘迈开小短腿,哒哒哒跑到书架旁,蹲成小小一团从最底端抽出小学一年级课本。
“既然你已经年满十四周岁,小学低年级的书一日学习一册,有学不会的再来问我。”
福泽先生翻开花里胡哨的课本,示意日和站在办公桌旁跟着诵读识记。
他也不知道这样大小的女孩子学力程度如何,只能摸索着来。
大约花了一个小时,福泽谕吉讲课本讲得口干舌燥头昏脑涨,生怕落了什么地方。等他讲完又后悔,担心讲得太多这孩子听不懂。
一不小心添了太多拓展和引申,单纯的小学一年级生绝对跟东风吹马耳一样,吹过一遍就算,再问什么都不知道。
然而宫田日和只是曾经被人刻意与“独立”二字隔开,智商只会比制造她的科学家们期望值更高,就知识层面而言完全不存在“听不懂”或是“无法理解”的尴尬情况。
为了证明自己真的有努力,她合起课本从头到尾背了一遍。
认真听完的福泽谕吉:“……”
真好奇究竟是什么人家啊,这样的孩子也能说扔就扔。
“很好,下午下班后换上宽松衣服,在宿舍前的空地上等我。”
社长先生恍惚意识到,像这样给小女儿悠闲讲书的日子估计不会太多。
难道现在就要开始为她选择就读的中学了吗?昨天街头偶遇的那两个精神小伙似乎提了个什么专门学校,不如就让织田去查查。
能够看到他看不见的“怪物”?
唉……异能营业许可没发下来前做什么都很不方便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