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家的府邸虽谈不上奢华却也气度非凡,掀开轿帘,两尊威武的石狮子立在楠木大门两侧,角门处有家丁进进出出。
管家一看是四爷的马车立刻让人开了大门,马车便直接驶入了大院。
徐薇掀开帷幔,先跳下了马车。马车上放下一张倾斜的木板,顾陌白划着轮椅走出马车。随从潘麟候在他身旁,灵活的绕到轮椅后面,双手按在椅背上那雕花梨木轮椅便缓缓的朝傅家正厅走去了。
徐薇呆呆的看着轮椅上的少年。火红的连翘旖旎绽放,飘飘洒洒的桃花花瓣落在庭院中,落在他墨玉般的发丝上,他白衣胜雪洁瑜无暇的端坐着,鬓畔垂着两缕青丝,隐约在衣衫之间。桃花拂面,暖风微漾。
“青绾……”
傅庚年见女儿看帅哥看直了眼,跪在一旁迎驾的他吓的满头大汗,轻轻喊了一声青绾,居然没有反应。徐薇痴痴的望着缓缓“走来”的顾陌白,只觉得置身在天上人间。
窘,徐薇这下丢人丢大发了。回头看到早已跪倒一片的傅家老幼。徐薇扑通跪下,膝盖针扎一样疼。垂下头,喊道:“民女傅青绾恭迎四王爷!”
陈氏吓的脸色苍白。青绾何时变得这么不懂礼数了?
“都起来吧。不必拘礼。”
短短几个字,宛如天籁。
众人平身之后便随着顾陌白进了花厅,徐薇在后面,被如烟点了点胳膊。侧目看到一脸狡猾笑意的如烟,徐薇尴尬的呵呵笑了笑,说:“果然啊,白四爷是个不折不扣的小白脸。”
如烟一脸黑线,扁嘴道:“什么小白脸?四爷可是大家公认的绝世美男子。不过我听说三爷也是美男子呢,城里不少女孩子都喜欢三爷。”
看到如烟一脸花痴相徐薇便笑道:“你也是三爷的女粉丝吧?”
如烟不答话,跟在傅老爷等人后面垂首迈步,只是俏皮的眨了眨眼睛神秘的小声道:“小姐,你刚才看四爷都看傻了,莫不是被他迷倒了?”
徐薇骂了几声如烟多嘴,二人说着已经到了大厅内。
傅庚年小心翼翼接待了四爷,眉梢始终挂着笑意。
徐薇看着主仆二人分外和谐的场面心里却阵阵发虚,这傅老头儿不是谁都不爱招惹吗?还说要两袖清风不管朝堂风云呢,一转眼就跟四爷打得火热了。
再看看四爷,手中拿着一个青瓷骨碗,正慢悠悠的品茶。茶香清淡,他身上的味道也是极为清淡,丝毫看不出他是混迹在肮脏的朝野之中的男人。倒是颇有几分闲云野鹤雅士的风韵。
徐薇正暗忖估计这傅庚年已经改变主意要当四爷的后盾了,谁知谈话氛围立时骤变。
“四爷,臣老了。身体也不中用了,只希望可以安安稳稳的度过剩下的几年时间,早一点告老还乡。”
四爷的脸上看不出一丝表情的变化,他依旧眉目清朗的略带笑意,放下茶碗,微微一笑道:“傅大人德高望重,是本朝难得一见的好官,应该多为百姓谋几年福利才好。”
傅庚年不敢忤逆,起身后弯腰稽首行了个大礼,恭敬的说:“四爷,老臣身体抱恙,只是碍于皇上的信任迟迟未敢提出离开京城,只希望此次四爷可以代老臣传句话,臣已经无力再为齐国效忠了。”
徐薇心里默默盘算,傅老爹有心退出朝野不理人间是非,但是这位白四爷却巴巴的想要拉拢他成为自己的同盟。
傅老爷不肯屈就,便借口自己老了要提前退休。
不过四十多岁的样子,这退休的借口用的是不是有点太烂了?
徐薇眼睛偷偷瞄向顾陌白,只见他表情依旧,笑意依旧,丝毫没有因为傅老爹的拒接,而产生丝毫芥蒂和尴尬,他眉目间还是那样的丰神俊朗。小小年纪却有这样的修为,定然不是一般的角色!
顾陌白淡淡笑道:“傅大人说哪里话,齐国如今基业稳固国泰民安,傅大人留在京城安度晚年岂不更好?日后羽琮若是得空,还可叨扰傅大人品茶下棋。”
好一个不动声色的挽留之词,徐薇正要给白四爷这一番加一个大大的赞,白四爷笑意微凉继续道:“况且,若是傅大人远走他方。羽琮日后相邀定然要跋涉千里,如此兴师动众之事,我想傅大人也不希望看到。”
好一招明修栈道暗度陈仓!表里希望傅庚年留在二人好切磋茶艺棋技,实际上已经敲定了主意,若是傅庚年胆敢贸然离职,他第一个狂追千里阻拦。
这少年,好重的杀机!
傅庚年额上已经有细密的汗珠,徐薇不敢在做梁上君子,便偷偷的离开了窗边。
心里却在估量白四爷到底会不会对傅庚年动真格。这可不是什么买卖不成仁义在的商业往来,政治上的事,要么为友,要么为敌。傅庚年想保持中立那简直就是柏拉图的《理想国》看多了!
之后傅庚年吩咐设宴款待四爷,可谈不拢的合作岂是一顿饭就可以化解的?
徐薇仔细观察每个人的表情动作,看不出一点纰漏,其乐融融的饭局吃得也很融洽。
白四爷好频频祝酒,傅老爹更是含笑全收。
真不愧是搞政治的。表演的功底真好!
顾陌白一身胜雪的白衣,宽大的袖口垂在轮椅一侧,不管是远观还是近瞧都是纯良无害的样子。
徐薇对齐国的皇权争斗略知一二,若是走正常程序,这位身残志坚的四爷,无论如何才无法登上皇帝的位置。
但是若单看他眉目五官,简直就是标准的龙脉之色。
徐薇举杯浅酌,果然造化弄人啊!
饭后四爷离开,徐薇陪着傅庚年等人一同在门外跪别了那辆马车。
“青绾,来,到爹书房里来,爹有话要跟你说。”
徐薇一怔,马上笑迎过去,双手搀住傅庚年的胳膊,“是,爹爹。”
顾陌白的马车沿着官道回宫,一路上他都静静的闭目养神。心里反复回想着跟傅庚年的一番谈话。傅庚年说得对,如今的朝堂已经不是三分天下,而是所有人都在觊觎皇位,想要取得绝对的权势必须要有强大的实力。
傅庚年是一个不愿意牵扯朝堂是非的人,所以他说话一向点到即止。今天他能对自己说出那番话,已经实属难得。
顾陌白掀开车帘,外面正是一处山清水秀的湖光,迎面而来的晚风吹在肌肤上,清爽宜人。宫里的御花园虽奢华锦绣,却不敌这一处自然风景的纯净迷人。
“停车。”
清雅的声音自车内传出。远山和这声音配合的丝丝入扣。
“吁……”
潘麟拉住了缰绳停稳马车。
“四爷,您要下车吗?”
潘麟走下马车,站在马车旁询问着。
“嗯。”
夕阳斜斜的挂在山峰上,余晖撒在湖水的层层波纹上面越发金波重叠闪耀迷人,顾陌白静坐在轮椅上,风吹起他鬓前的两缕青丝,依稀有风声自山谷传来,夕阳下他的身影被剪切成细腻的画。
“四爷,今天跟傅大人的交谈是不是不顺利?”
“嗯。”
“可是如果没有傅大人帮忙,四爷更难……”
“潘麟……”
顾陌白微皱眉梢,提醒他不可多说。
潘麟也意识到自己欠谨慎了,马上垂首说:“潘麟知错。”
顿了顿,顾陌白又说,“这件事,还需跟师父说说。也许师父有办法。”
说到师父,潘麟马上精神了,兴奋地说:“对啊!李师傅一定有办法的!咱们快点回去找他吧!”
潘麟是顾陌白的贴身侍卫,平时都是以车夫的身份出现,表面看并无一点异样,可实际上潘麟跟顾陌白情同手足,两人的交情甚好。
“急什么。宫外的风光这么好,你就不想多看看?”
一句话说的潘麟不好意思起来,挠挠头说:“四爷,您怎么知道的?”
顾陌白但笑不语。
出宫前潘麟那副激动的样子,还是不提为好。
“不过四爷,傅庚年的女儿可真是个美人胚子。而且胆识过人,居然敢只身出现在一群莽夫面前。跟以前听说的傅小姐可不太一样啊。”
提及此,顾陌白也点点头。
是不一样。
想到傅青绾痴痴望着他的样子,顾陌白眉头一蹙。这样的女子,果真是胆子不小。
“跪下!”
书房内,傅庚年一改往日和煦慈祥的表情,厉声冲徐薇怒骂一句,吓的徐薇手一抖,老爷子的声音都赶上帕瓦罗蒂了。
“爹爹……”
徐薇小心的打量一眼气的发抖的傅庚年,心想自己哪里招惹他了?怎么说发脾气就发脾气?
“还不给我跪下!”
傅庚年气的胡子乱颤,徐薇也不敢不从,慢吞吞的跪下去。地板坚硬冰凉,很快就凉透了纤薄的衣裙。疼的如针刺一样。
古代人真变态,动不动就下跪,这样对膝盖很不好啊!真不科学!
“你可知错啊?”
傅庚年俯身怒视徐薇,徐薇一肚子的疑惑,错?她犯什么错了啊?
“什么错?女儿不知道自己犯了什么错。”
“你……你还敢不承认!”
傅庚年颤抖的手指对准徐薇的脑门,手上的老年斑清晰可见。
“今天你怎么会跟四爷同乘马车回来?女儿家贸然和男子同车!你真是败坏傅家的名声!”
绝倒!
老爷子,你至于因为这么点儿小事气成这样吗?徐薇快要内伤了。
“那是因为我……”
徐薇刚要解释自己如何在郊外巧遇了四爷,并且美人救英雄帮了一把四爷,可话到嘴边还是不敢说出来。要是被傅老爷自己自己偷偷跑出宰相府,又要一顿臭骂了。
“怎么不说了?”
徐薇咬咬牙,说:“那是因为我的风筝飘到外面去了,我出去找风筝正好遇到四爷的马车。四爷让我坐,我就算有一万个胆子也不敢不坐啊。”
徐薇努力酝酿情绪企图哭出一两滴眼泪,可毕竟不是演员出身,眼泪不是说有就有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