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古琴熏弦

“什么意思?”

落然不知道怎么表达,只好说:“我的屋子晚上太黑,只剩几根蜡烛了,根本不够。陌渊中,是谁在掌管物资的使用,我想去要一些。”

在古代照明,几根蜡烛还不够吗?可是对落然来说,昨天晚上睡在没有亲人没有朋友的地方,只觉得到处都是黑暗,完全没有安全感,似乎随时会有个东西从暗处钻出来,虽然她并不怕沉魈,也不相信世界上有鬼。那是很孤独的感觉。她需要光明。

夕决拿起扫帚继续扫地,“今天就到这里吧。苌圻师叔那里有你想要的东西,他住在竹开院。”

竹开院么,应该有大片的竹子吧,如果是那样的话……

落然和夕决告别。吃完饭后,她漫步在林荫下,享受着细碎的阳光抚摸脸颊。家乡可没有成片的树林,也呼吸不到如此新鲜的空气呢。

落然根据其他人的描述在找着竹开院。从散岚厦向东,出现岔路口向左,然后是向西……东,貌似是这边吧,然后向左……

半个时辰后。落然无力地望天,她承认自己是个路痴,但是也不会到了这种程度吧。那可是找了一个小时啊。

实际上,陌渊的占地面积很大,因地势而建的建筑比较稀疏,除了无痕斋附近之外,其他首领住所周围一般不会有弟子在,当然,这并不代表陌渊防守松懈。所以落然一路上没有碰到其他人。

落然休息一会儿后又走了大概十分钟。展现在眼前的是……她的眼睛忽然就湿润了。

瞻彼绮奥,绿竹猗猗。那种清新或深沉的绿色,那种恰到好处的挺直形态,那种自由伸展而开的叶云,如此唯美,如此动人。不是因为世人所说它谦虚、正直,不是其它任何的原因。只是在第一次看到的时候,就是那种样子,入了眼,然后入心。

落然看着这一大片竹林沙沙而动,眼泪不自觉地流了下来。只是感动而已,应该没有人会像她这样吧。尽管是北方人,但对竹是如此喜爱,已经好久没有看到了。

她抹掉眼泪,缓缓走入林内。一直在高考前线奋战的她很难有机会与自然近距离接触。继而,她就看到了一把古琴。

古琴形体饱满,是黑色漆面,上面有明显的冰裂断纹,应该是绿猗琴。

落然觉得在竹林中弹琴是最合适的了,环顾四周,并没有任何人。她轻轻来到琴旁,拨了几下琴弦后,惊讶于琴音是如此之好,比之现代的琴要好上很多。她弹奏起《渌水》来。

竹林中四溢起灵动的音符来,它们时而分开流畅地寻求空间,时而汇聚成一条蜿蜒的丝带,不含一丝杂质地存在着,绕过竹叶,触摸远方。

一曲终,落然望向竹林深处,真是很美妙而舒适的感觉。

就在她把目光从远处收回的那刻,她看见了一张神采奕奕的脸。落然吓了一大跳,腾地站起来。

那是一位头发有些白,约有五十多岁却精神矍铄的男人。从他的脸庞不难看出年轻时候英俊的模样。

“你,是谁,从哪里跳出来的?”

对方又凑近落然,“怎么,这可是我的竹开院。我在竹子上面呆了很久,你一进入竹林就开始弹我的琴,随便乱动别人东西的人,真不礼貌呢。”他说话的语气与他的年龄完全不符,倒有点小孩子的味道。

“竹开院?难道你是……苌圻?”

“不错,没想到你这个新来的都知道我的名字,我真是太有名了啊。”

落然心里想:“要不是找你有事,谁会知道你啊”。

苌圻转过身,问道:“你来找我做什么?”

落然笑着说:“我需要很多蜡烛和灯笼,是慕主所允许的。听说您是管理物资的,所以……”她说道这里就停住了。

落然撒了谎,这件事情她根本就没有问释之岚,只是不想费力地解释理由,如此而已。

“好吧,你在这里等着”。

落然看着苌圻的身影飞快远去,不禁感叹他的体质之好。她的目光又再次落到那把古琴上,真的是很好的琴呢。

一分钟后,只见苌圻拿着一堆蜡烛和灯笼过来了。落然咽了口唾沫,这么多,让她自己拿回去吗?

果然,苌圻把怀里的东西放在地上,用玩味的眼神看着她,好像在说:我不会帮你的。

落然和他互相盯了十五秒,最后终于屈服了。她无奈地拿起东西刚要走,就听见苌圻说道:“我把那把琴送给你了,没错,送给你了”。他的声音很平稳,没有了之前玩笑的语调。

“真的吗?为什么,这种好琴你应该也很喜欢吧”。

“你的琴艺是不错,不过还达不到我的标准。即便如此,你的眼泪,足够了,尽管那不是为琴而流的泪,就这样简单。还有,它叫熏弦”。

落然以为自己会很兴奋,但她只是默默地抱起琴,对苌圻说:“我会保护好它的。熏弦,可以杀人吗?”

“决定于你自己”。

落然对苌圻说了声再见,走出竹林。她决定先把琴抱回去再回来拿蜡烛和灯笼。

可是,音乐就是音乐,一旦它被用到其它地方,就不再纯洁。

走到散岚厦附近的时候,落然正好碰到了初焕。其实,初焕和安心的性格差不多,活泼开朗,落然对她很有好感,当初她把自己绑来陌渊的事并不能怪她。

初焕见到落然怀里的琴时,嘴巴张大的能吞下一个鸡蛋,“熏弦!熏弦怎么会在你这里,被苌圻师叔知道了,你就……”

“是他送给我的!”落然接着就把事情告诉了初焕。初焕自然很惊讶,一向视熏弦如宝的师叔把它交给了一个刚见面的人。真是奇怪!

而后来的事实证明,在关键的时刻,落然既保留了音乐的纯洁又解决了危机。

两人并排而走,在经过一片树林的时候,听到了一阵犀利的剑与空气摩擦的声音。她们闻声而去,看到了正在练剑的释之岚。只看得见他的虚无身影,具体姿势根本看不清。

一片叶子从释之岚周围飘过来,落在落然脚下。落然看到了那片叶子上面又一个用剑划出的字:简。

难道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