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如酒含笑道:“君无戏言,信不信在你师兄,心诚则灵。”
对付楚天境这种喜欢自作聪明的聪明人,话不能说的太满,要的就是这种“犹抱琵琶半遮面”的故弄玄虚。
林秀儿更是被这一番话弄得一愣一愣的,稀里糊涂地做了传信人。
送走林秀儿后,容靖敛眸看着陈如酒写在纸上的字,拖长了语调,“原来小酒是想要拉拢药盟。”
“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多一份力量,多一张底牌,总归没什么坏处,”陈如酒耸了耸肩:“毕竟,我们的目标可是前十啊,第二关就被拒之门外,也太没有面子了吧?”
容靖怔了怔,过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抬手在她腰上轻挠:“好啊,你这是在变着法儿嘲笑师姐么?”
陈如酒身体微僵,强忍着嘴角翘起的弧度,捉住了容靖的手,顺势把人往怀中一揽,两个人相互凝视半响,笑作了一团。
花捎乱颤,缤纷桃瓣洒落在依偎在一起的两柄剑上,若连理同枝。
笑罢,陈如酒松开了师姐的腰,欲要绾发时终于发现了容靖的杰作,不由失笑:“师姐又做了什么?”
“不要解开,”容靖双手绕过陈如酒的颈项,锁住了手腕的手腕,唇瓣蜻蜓戏水一般在少女的眼皮上掠过,带着点清甜的武陵花香,“留给我,看一辈子好不好?”
尾音在心弦不轻不重地拨了一下,陈如酒鬼迷心窍般地点头应道:“好。”
容靖满意地放下手,拾起为花瓣掩埋的长剑,却听陈如酒轻声问道:“师姐的剑,可有名字?”
有了名讳就有了羁绊,琴就是琴,剑就是剑,无须名姓,也不必谁来记住。容靖抚剑道:“小酒若是喜欢,便取一个吧。”
陈如酒道:“玄都观里花千树,就叫‘玄都侯’,如何?”
“那就叫‘玄都侯’,”容靖盈盈笑道:“小酒,与我过两招吧。”
玄都侯剑光流转,容靖脚下步法轻盈胜羽,依着饮中八仙歌的招式攻来。
美人如玉,剑如虹。
好一个玄都王侯,剑中霸王花!
经过这几日□□,陈如酒已经可以勉强与容靖正面交锋,赞叹一声,斩青穹长啸着不甘示弱地撞上了玄都侯细薄的剑刃,使得同样是饮中八仙歌里的剑法路数。
几个回合下来,陈如酒惊喜地发现,饮中八仙歌在斩青穹中的运转线路变得更加刚劲利落、雷霆万钧,而容靖的玄都侯则于轻灵中伴着一段清凄的肃杀之气,两相配合之下,竟然有几分诡异的“默契”。
每一次触碰,看似是针锋相对,针尖对麦芒,却在最后一线相背而驰,险峻却无伤。
容靖显然也发现了其中的奥秘,俏丽的容颜上满是欣然:“小酒,你用的是饮中八仙歌的哪一式?”
“第二式,”陈如酒只觉玄都侯的速度开始加快,连忙固守心神,一刻也不敢放松,“我们这是…练成了么?”
容靖霍然停住了剑锋,不再施展下去,陈如酒则深深地喘息了几口气,手腕中筋脉隐隐地胀痛。
原来,所谓的阴阳调和,并不是指在同一柄剑中的灵力运转,而是两把剑之间的此强彼弱、刚柔交接,惟有如此,才能发挥出饮中八仙歌的威势。
没想到两个人玩闹之中,斩青穹阴差阳错地慢下来半分,这才让剑谱中的刚柔错落有致地融合在一起,恰到好处。
陈如酒与容靖这边好事成双,药盟中却祸不单行,俨然成了楚天境的一块心病。经林秀儿的传信,楚天境果然上钩,应下了陈如酒的拜诣。
与宫湛这边的“阔绰”与‘富裕’相比,作为庞亓满天下的桃李中的一颗“歪瓜裂枣”,楚天境的住处比起容靖的府邸要寒酸得多,四处杂芜丛生,疏于打理,足以见得房屋主人的心情。
这也难怪楚天境会“病急乱投医”,在不清楚虚实的情况下,轻信了陈如酒的话。
“陈师妹当真有重修药盟的妙计?”
由服侍地小童沏好了茶水,楚天境貌似平寂地静待陈如酒的下文。
陈如酒没有立刻回答他,而是问了一个毫不相关的题外话:“你认识秦莲这个人么?”
在“秦莲”两个字说出时,陈如酒能明显地感受到原著男三的情绪波动。
看来是见过了。
陈如酒来之前就做好了最坏的打算,没想到却是楚天境率先开口道:“药盟之所以会解散,也有她的一份‘功劳’在。”
陈如酒;“……”
这剧情走向有点不大对劲,怎么原著的舔狗男三对女主一副咬牙切齿的样子?
没有系统来解答她的疑惑,陈如酒只得顺着他的话问下去:“此话怎讲?”
“天罡会公然挑战仪月阁一事,陈师妹可有耳闻?”楚天境扫了她一眼,消沉道。
这她还真不知道。陈如酒面上仍是八风不动,反问道:“你是说那天在斗法台的事?”
秦莲对傅云长,背地里好像确实是天罡会杠上了仪月阁。
楚天境冷声道:“不是傅云长,是北若。”
她的记性一向不错,陈如酒仔细回忆了一遍斗法台当日的所见所闻,突然想起了那天斗法台下弟子谈话的一个细节。
如果她没有记错,这个北若是地字榜的首席,在不久前败于秦莲之手,被夺去了地字榜第一之位。
“北若退居地字榜第二后,天罡会推波助澜,将地字榜洗牌,”楚天境极苦涩也极嘲讽地将实情娓娓道来:“药盟的不少成员都惨遭天罡会打压,不得不选择退出药盟,在外院亦是如此,只不过因为没有人主持局面,墙倒众人推,竟然沦落到解散的田地。”
元封的手段陈如酒是知道的,这位天罡会会长心狠手辣,为了达到自己目的无所不用其极,靠卫小莹和林秀儿两个傻白甜的“小白兔”来稳定局面,简直是痴人说梦。
虽然剧情跑偏了,但原著男三遇到女主后没有被强行降智,舔到最后一无所有,已经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陈如酒作为全文的“恶毒女配”,对这种被安排明明白白的命运十分厌恶,能够在有生之年看到一个重要配角脱离狗血剧情的怪圈,也是一件快事。
然而突破原著剧情只是逆天改命地第一步,死在半路上很正常,陈如酒对此深感同情道:“节哀。”
楚天境自暴自弃地轻哂,沉默地注视着石桌上未来得及下完的棋局。
“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陈如酒垂首在石桌上的残局落下一枚黑子,“世间万物瞬息变化,每一步往下都不是死胡同,皆有转机。”
这是原著中男主与男三对弈的原话,是少有的令陈如酒印象深刻的对白。
陈如酒也说不清为何偏偏对这一情节记忆尤深,情有独钟。
“实则不然,”楚天境十分敬业,果然开始按照原著情节对起了台词,“棋局有胜负之分,输赢自有定论,若到了山穷水尽,又何谈转机?”
陈如酒信然轻笑,“可是一切都没有走到最后,还有放手一搏的机会。”
“就算明知是输,也要不能让对手赢得太自在,轻言放弃,就这样将最后的生机拱手相送……”
——“这可不像我啊。”
脑海中蓦然响起一道陌生的声音,陈如酒恍惚了一下,袖子中的黑气悄无声息地闪过,微风卷动衣摆,搅乱了棋局。
除了那道声音,其中还夹杂着像是电脑主机运行故障时的电波音,混乱极了。
元晦卷运转,强行把那些诡异的声音尘封起来,陈如酒轻轻按了按太阳穴旁跳动的青筋,皱着眉接上了话端:“……你难道就甘心么?”
甘心,如果说甘心的话,楚天境根本不会来与她交涉。这句话是明知故问,以棋局上黑白子的厮杀来巧喻妙譬,惊醒动人,揪住了对方的七寸与痛处,听完陈如酒的话,楚天境陷入了纠结与凝思。
过了约摸一壶茶的功夫,楚天境终于有了回应,脸上的表情颇为挣扎:“陈师妹说的‘转机’,就是通天塔试炼?”
陈如酒道:“通天塔试炼是个很好的平台,只要能够拿到前十个名额,既可以在通天塔中获取资源作为帮会的根基底蕴,又能扬名立万,再凭借炼丹师的身份,不必担心没有新鲜的血液来归附。”
楚天境嗤笑,对这一番话的态度溢于言表。
“你很有勇气,”楚天境在说话时换用了“你”这个字眼,非常坦诚地打击道:“实话实讲,我并不相信,通天塔试炼中的合作能给药盟带来什么转机。”
“虽然内院弟子不如外院的多,但在这么多虎豹豺狼前,你甚至连自己的名额都保证不了。”
楚天境话锋一转,镜片后的细长的眼目中流露出极其专注的神情,“不过尝试一下也没什么坏处……今日,在下其实还有一件更重要的事情,想同陈小姐商议。”
好家伙,连称呼都变了?
耳濡目染之下,陈如酒一听见“小姐”这两个字,首先联到的就是林秀儿,但这思路转换的挺突然,让人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脑袋。
难道是因为与林秀儿在一块儿待久了,男三逐渐被秀化?
只听楚天境一本正经道——
“我对秀儿是认真的,陈小姐可以代表陈家给我一个‘转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