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湛屈指在桌案上轻敲。
庞仙师悠然对上众人的视线：“我仍是原话奉上。想当年仙陨大难，无数天纵之才亦是难免于难，妖族血脉十不存九，魔族退居魔渊，独我人族昌盛至今，绵延不绝……”
“而今天下太平，我们老一辈将这些小家伙保护得太好了，反倒叫魔族杂碎猖狂得势，倘若再像以前那样，连这点小风小浪都要事事周到，岂不是能巧成拙？”庞仙师起身，字字紧逼，“要成长必定会有牺牲，否则，‘孩子们’永远都是温室里的花朵，经不起风霜蹉跎。”
几个保守派的璇玑处成员面面斯觑，皆在暗中不住摇头。
道理说的是硬道理，可这话讲得着实太直白冷血了，可要论辈分哪怕是道庄至尊也要称庞仙师为“兄”，他的话自然是要听的，只是……
人活在世，哪能没有私心？哪个璇玑处成员手底下还能没几个“心肝宝贝儿”？通天塔试炼中若要出个三长两短，那可就得不偿失了。
所有人都在此时望向主心骨——
道庄至尊无动于衷。
时间在点滴中过去了，一刻钟、两刻钟……一个时辰、两个时辰。
喟然长叹一声，道庄至尊徐徐应道：“那便如庞兄所言。”
“通天塔试炼如期举行，试炼过程中，允许诸位仙师在弟子遇到生命危险时，出手相救。”
这已经是道庄至尊看在昔日情面的份上，给予的最大让步了。庞仙师见好就收，抽出烟斗又嘬了一口，一屁股坐回原位，俨然一座人间弥勒佛。
结果好歹不算太坏。这是反对之人心中的共同想法。
宫湛蓦然冷笑。
数千年了，畜生终究是畜生，改不了茹毛饮血的毛病。
“这就是你所眷顾着的……人间么？”
宫湛默念。
九。
……
【恭喜宿主解锁新版块[时光碎片]！】
陈如酒看着系统中弹出的页面，一时走神，齐驱并进的剑锋轨迹微错，与容靖那把骤然相碰，两把剑同时落地，兀自纠缠不休去了。
自从斗法台上的那一遭过后，陈如酒在剑法上一日千里，进境神速，不可谓不是一个奇迹。
于陈如酒而言斩青穹再也不是一柄毫无感情的死物，而是她的臂指、指哪打哪的神兵利器。
双修剑法的演习提上进程，成效却并不显著。
这时光碎片是什么东西？
陈如酒一脸茫然：【碎片？可以兑换小道具的那种？】
小易：【对不起，您的服务器到火星旅游去了，请宿主稍后再试。】
盯着后面的一通乱码，陈如酒十分糟心地退了聊天界面出来。
幸好系统的功能十分鸡肋，有与无实则没什么区别，但陈如酒无形中却习惯了系统的存在，乍一清净，反倒不舒服起来。
容靖则是伸了伸懒腰，随手拎起了搭在一边的外裳，拢在肩上。
师姐的腰好细啊，还有马甲线……陈如酒默默在心底小小地羡慕了一下，连忙转移了视线，又瞄了一眼剑谱。
饮中八仙歌在原著中只提过小小的一笔，陈如酒对它没什么印象，她一目十行，草草掠过蝇头小字，忽然发现了新大陆。
阴阳调和？
陈如酒嘴角微微抽搐，不会——
这个想法没蹦出来多久，陈如酒就被敲了脑袋，容靖不知什么时候绕到了她身后，顺着她的目光望了过去，没声好气道：“此阴阳调和与男女并无关系，是指剑的运行之法。”
揉了揉后脑勺，陈如酒心道：这可真不怪我多想。
容靖道：“那两条鱼还在么？”
陈如酒想了想，立刻反应过来，一指元晦卷：“被吃掉了。”
搬到内院后，元晦卷也跟着沾了光，得到了更多可以吞噬的资源，不知不觉中竟真的生出了几分龙形。
得到了主人的呼唤，元晦卷温顺地蹭了蹭陈如酒的指尖，在她的膝上打了个滚，软塌塌地垂了下去，转眼间又恢复成灵诀的样子。
阴阳鱼的图样在偏近末尾的位置上浮现。
鱼司南。
“通天塔乃是上古遗迹，想要进入其中获取远古传承，没那么容易，”容靖将下巴垫在陈如酒肩上，挑了一个比较舒服的姿势，“这处遗迹前设有四道玄关，第一道玄关的名字叫做灵流。”
“灵流中流淌着的是寒玉髓，有锻体之效，但在涨潮之际会干扰闯入者的视线，鱼司南能够凭借灵力运转、阴阳转换之象准确地感知通天塔的存在。”
陈如酒被这新奇的设定勾起了好奇，“那剩下的三重玄关又分别是什么？”
“锻体过后，就是锻心、锻魂与实战，最终能够进入通天塔的只有十个人，这是不成钢的规矩，”容靖轻轻扯下陈如酒束发的玄绫，熟稔地分成三绺，“我只闯过第一道玄关，第二道就被刷了下去。”
陈如酒苦笑：“如果我没猜错，这第二关‘锻心’与天散院的初试有些类似吧？”
除了团体混战与车轮战，陈如酒实在想不出，为何容靖单体实力如此之强，却在第二玄关就败下阵来。
“答对啦，不过没有奖励哦。”
怪不得宫湛才会想办法说服天散院让她提前进入内院。陈如酒苦中作乐地想。
不过，一个连金丹都没有结成的修者，又能起什么作用呢？
满级大佬加上一条小咸鱼，小咸鱼还是小咸鱼，除非天降机缘，能够让陈如酒瞬间成为一个可以和容靖媲美的高手。
“小姐，你在么？”
突如其来的声音打断了陈如酒的思路，林秀儿从门外怯生生地探出半个身，陈如酒冲林秀儿招了招手，示意她进来说话。
其实隐隐在进入内院之前，陈如酒的心中就有了一个打算。
单打独斗固然逍遥自在，然则双拳难敌四手，尤其是现在陈如酒正处于一个将上不上、将下不下的尴尬期，寻常金丹境固然能够应付，一旦遇到老牌的天字榜高手，就没那么容易全身而退了。
所以顺应大势，成立一个完全属于她自己掌控的“小宗门”实为良策。
原本陈如酒是打算借助系统，对整个内院中的学生的实力状况做一次大数据分析，可惜系统的故障至今没能修复，所以，选择什么样的人作为帮会的骨干只能靠她自己来判断。
林秀儿礼貌地向容靖施了一礼，显得有些局促和拘束。
抛开修为，像是她的剑侍林秀儿和外院药盟的现任盟主卫小莹，都是可结交之辈，但作为核心极人物还是太过于单薄，就算陈如酒现在把二人拉拢过来，于通天塔试炼而言，也毫无助益。
其实今日陈如酒叫林秀儿前来，是为另外一件事。
“东西做好了？”
林秀儿如实道：“还需要几天时间，不过小姐放心，在试炼前一定可以赶上。”
说着，林秀儿从怀中抽出一道图纸，递与陈如酒。
图纸上绘着几道繁复的灵咒，容靖秀眉微扬，“是阵法？”
“是，也不是，”陈如酒难得地卖起关子来，“师姐届时就知道这是什么了。”
早在金华州时，受到叶家长老五行阵的启示，陈如酒就在私下里捣鼓这些玩意儿了，奈何囊中羞涩，加上金华州的资源确实不算太充裕，一直没有机会深作研究。
这些符文看上去复杂，很是叫人感到眼花缭乱，不过对于建筑专业出身，经常接触建筑图纸的陈如酒而言，只不过需要一些耐心和时间罢了。
说话的空档，容靖手上的动作也停了下来，大功告成：陈如酒的一小撮头发被编成了辫子，一段红绳将发尾束起，缀在发鬓之间，颇为俏皮。
相比叶家的那一个，这一道合成阵法存在诸多缺陷，规模也要小上一些，仍需磨合改善。
指腹轻轻摩挲过无名指上的芥子戒，陈如酒执笔在细微之处略作调整，状似无意地提道：“药盟那边可还好？”
一提起药盟，林秀儿的情绪明显低沉下来，“不太好，师兄还在想办法，药盟在外院已经解散了。”
陈如酒微微颔首，这是意料之中的事，只不过没想到天罡会的动作会这么快。
不过这倒是个好机会，兴许可以将药盟的残余势力拉拢起来，与天罡会分庭抗礼，在通天塔试炼中的胜算也会大大增加。
陈如酒放下笔：“能联系到楚天境么？”
林秀儿点头如捣蒜，“自然可以，师兄就在内院之中，他……”
后面的话林秀儿没说下去，但陈如酒对楚天境的处境却是心知肚明。
天散院内院□□有十三位仙师，每一位仙师不说是桃李满天下，门下也有不少得意门生，像是宫湛这样的存在还是极少极少的。
而林秀儿与楚天境的师尊庞亓就更不用说了，据陈如酒所知，天字榜前二十中有七八个都是他的弟子。
从目前的种种迹象来看，楚天境这位男三的专攻之处不在他的修为，而在于他的智谋和炼丹。
……因此，放在这个强者为尊的大背景下，如果没有人在他羽翼未丰之际，给予充分的庇护，这个优势将毫无用武之地。
“麻烦转告楚盟主一声，”陈如酒提笔在图纸的空白处一个字一个字地写道，“宫湛门下，陈如酒，择日拜访……”
这个世界的文字有点类似于佛经中梵文，奇怪的是她对这些文字并不感到陌生，沟通和书写并没有障碍。
看罢，林秀儿一点点瞪圆了眼睛，忍不住质疑道：“小姐，你该不会是开玩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