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上,卢芸不停地?催促马车夫“快点!快点!”但?那马车夫再如何?拼尽全力,似是也达不到她所期望的速度,于是便一边像索命阎罗一样地?催促,一边一脸怒容地?不停抱怨,这股情?绪的真正根源,其实是因获悉了骆菲菲还?活着这样一个消息,心底的那股恼怒无处宣泄。
马车夫被卢芸骂得畏手畏脚,几乎快不会赶马车了,越紧张速度越上不去。最?后坐于一旁的离宁示意马车夫将马鞭子递给他,越俎代庖地?自己当?起了马车夫。随后,他将拉车的两匹马儿赶得如战马一般飞快。马车后面尾随的几个卓府兵丁亦是快速驾马飞奔起来?,一路扬尘而过。
那个让了贤的马车夫在车厢外死死地?抓着座位上的扶手,一脸的惊惧之色,唯恐被疾驰的马儿甩出去,他赶了一辈子的马车,此刻终于明白什么叫挑战极限。车厢内的两个丫鬟亦是被颠簸得东磕西碰,抱着头吱哇乱叫,鬼哭狼嚎,如进了人间炼狱一般。
卢芸停止了催促声?,双手死死地?抓着车厢内的扶手,马车颠簸得越厉害,她反倒愈发?的淡定,只要马儿能飞快地?跑起来?,这个适才心急如焚的女人竟忽然变得心如止水了。
妇人的目光穿过半透明的纱质车厢帘子,看着那个正在奋力赶着马车的中年男子的背影,眼神中透着些许空茫,似是若有?所思。
严浔寻到骆菲菲的地?方,正是从卓府去集市的必经之路,所以卢芸一行人在还?未到集市时,便远远地?看见了严浔带领的那队仙家骑兵。
卢芸冲下马车后眼疾手快地?将正要被严浔带去沐芳宫的骆菲菲捉住,一通哭天?抢地?的表演后,便与严浔为?了夺人开?始了唇枪舌战。
严浔寸步不让地?将卢芸堵得无言以对,走至卢云近前,将骆菲菲拽了过来?:“菲菲,走!跟我回沐芳宫。”
卢芸拽着丫头的手仍旧不肯松开?,严浔一道犀利的目光强硬地?扫过来?,大?有?你若不松手,我就要大?开?杀戒的意味。
妇人被威慑得赶紧松了手,眼巴巴地?看着要被严浔带走的骆菲菲。
丫头在一旁一直未有?言语,似懂非懂地?听着二人的唇舌之战,简单的心思中至少明了了一件事,双方都想带自己回府。就其本心而言,当?然是想去沐芳宫的,所以当?最?终看到卢芸接不上话时,心中暗自高兴,今天?应该是能跟着严浔殿下回沐芳宫了。
严浔亦是以为?已是胜券在握,然而一声?通传却令此刻的局势峰回路转。
一位仙官骑着一匹仙马飞驰而至,跳下马的同时大?声?通报:“仙后懿旨到!”
在场之人无不震惊,仙后懿旨竟然传到了这个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地?方,不知是追着哪位神仙来?的,好奇之下皆肃穆行礼,一副毕恭毕敬状,等着传旨之人揭晓谜底。
那仙官径直走至严浔近前,语速急迫:“汾阳大?君,仙后口谕,事出紧急,着殿下速去芊蕙宫复命。”
严浔一脸的惊诧:“母后此时传我,所为?何?事?”
仙官回道:“大?君殿下,仙后未有?明说,只是着微臣前来?传达口谕。”
严浔正一脸不解中,听到那仙官继续通传:“仙后另有?口谕,命骆菲菲小姐速回卓府待命,等候传召。”
严浔闻言,似是被震惊到了,脱口而出:“你说什么?”
骆菲菲听到是仙后传给自己的口谕,赶紧行礼谢旨,傻脑瓜中已然明了,这日思夜想的沐芳宫今天?多半是去不成了。
事情?到了这一步,严浔更?是明白了一切,母后竟已获悉了骆菲菲的出现,若不是一旁这个妇人的暗中通传,也想不出有?什么别的可能性了。
随即,眼神如刀锋般扫向卢芸,见她一脸的得意之色,目光毫不畏惧地?迎“锋”而上,嘴角微微勾起,似是一抹冷笑。
严浔见这位尚仙夫人寸步不让、志在必得,只当?她是母亲手下的一条走狗,为?了溜须拍马,不惜用尽各种伎俩要将自己与骆菲菲分开?。
殊不知,卢芸真正怕的是,傻丫头若将她失踪前的一些细枝末节说与他听。这个二皇子毕竟不是傻子,若是条分缕析地?串出个前因后果?,那害人的阴谋便有?可能在他面前暴露。本就见不得光的事情?,自然是拼了命也要捂住。
所以这个尚仙夫人今天?倾尽全力也要把丫头抢回府,无论如何?要想办法?先堵住她的嘴,后面的事再从长计议。
卢芸搬来?仙后的令旨压他,这样的反转局面令严浔心中异常沮丧,眉头拧成了疙瘩,目色中有?些许不甘,睥睨着一旁的那个妇人,同时心里有?了定论,工于心计的女子最?令人厌恶,还?是傻一点的可爱,比如像骆菲菲这样的。
严浔无奈的目光望向丫头,目色中除了不甘,更?多的是不舍:“菲菲,我去芊蕙宫复命,你回卓府等我。”
丫头冲男人点了点头,神情?中亦是满溢着无奈与不舍。
“请大?君殿下放心,奴家自会将菲菲姑娘照顾好的。”卢芸带着笑到最?后的胜利者的喜悦,不失时机地?插了话。
严浔听到这样的伪善之词,现出一脸的不屑,未做出任何?回应,像是已经忽略了身旁的这个尚仙夫人。随后,转身跳上战马,笔挺地?立于马背之上,高高在上如一尊雕像,从头到脚的冷冽之中晕出一股杀气。
马儿在那妇人面前踱步一圈后,马头冲着她停了下来?,似乎下一秒就要在骑马之人的扬鞭之下冲撞过去。
卢芸被那架势威慑得向后退了一步,脸上闪过一丝几不可察的惊恐之色。
此时,严浔声?色俱厉地?开?了腔:“尚仙夫人,叫我如何?能放心?好好的一个人送去了你卓府,便不知所踪,万幸菲菲今日平安归来?!若是今日回了你卓府再出个什么差池,休怪我严某人不客气!”
语毕,不等卢芸回话,严浔的眼睛扫过一旁的骆菲菲,目光中酝着浓浓的恋恋不舍,他知道多说无益,随后调转马头,带着一队骑兵绝尘而去。
卢芸听了严浔这样的威吓之语,哪里敢接话,继续保持着一副毕恭毕敬的神色,向调头而去的战马躬身施了一个辞行之礼。她已看出严浔对骆菲菲走失之事心存疑惑,但?这样一个城府极深的妇人再如何?心虚,面上也不会有?任何?表露,一直是一脸的恭敬谦卑、淡定自若。
见严浔走远,适才那一副静若处子的神情?瞬息没了踪影,她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后,脸上爬满了侥幸与后怕。
站在卢芸一侧的傻丫头目光呆滞,眼睛一直追随着严浔的坐骑,直到完全消失在视野之中才回了神。
丫头听到严浔对卢芸说出的那些狠话,似懂非懂,不知其深意,傻傻地?张口问道:“义母,严浔殿下缘何?这般生气?他似是在怪罪母亲?”
卢芸压抑住内心的恼怒,语声?温和地?回道:“菲菲,那是因为?殿下太紧张姑娘了,才会有?此一语。”
骆菲菲懵懂地?点点头,似是有?所领悟:“那母亲千万不要往心里去啊!严浔殿下脾气一上来?就口无遮拦。其实他是个刀子嘴豆腐心的人。”
卢芸闻言,原本一腔的懊恼情?绪瞬时被讥讽和嘲笑取代,但?脸上却洋溢着无尽的宽容与大?度,伸出手去拍了拍丫头一侧的肩膀:“怎么会?菲菲多虑了,义母自是知道的,才不会往心里去呢!”
离宁充当?了马车夫后,赶着拉车的马儿一路狂奔,最?终助卢芸在骆菲菲被严浔带走之前赶到了现场。
当?他勒马停车后,定睛看去,被眼前的一幕惊呆了,因为?他看见骆菲菲身旁,竟然站着自己的死对头严浔。
当?初听到那暗探提到大?君殿下时,他就疑惑了一下,想到在仙界能被称为?大?君殿下的无非就是仙界的两个皇子。直到此刻,终于眼见为?实地?顿悟,派出暗探寻找骆菲菲之人竟然是严浔,几乎有?些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离宁停住马车后便跳下了车,特意地?站于车厢一侧,借着车厢的遮挡,尽量不让自己暴露于众人的眼光之下。
他躲于暗处,看着那个与自己离得不远的二皇子严浔,想到前些日子刚刚与此人在天?涯山上交锋,被他清剿了老巢,眼中顿时怒意灼烧,几乎就要喷出了火,恨不得能放出一只暗箭将其射杀。
避于车厢一侧之人将卢芸和严浔抢夺骆菲菲的经过看得个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虽不知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但?严浔对这个傻丫头的过分在意,离宁可是看得一清二楚,这让他像吃了一颗苍蝇一般的不爽。早知道这丫头是严浔的女人,当?初就不应该把她从河里捞上来?,让她淹死就对了。既然这个二皇子让自己折了兵,那怎么也应该让他赔了“夫人”才对,而自己却手贱地?去救了他的相好的。
离宁越想越懊恼窝火,他原本对骆菲菲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喜憎之情?,但?因刚获悉了她是严浔的心仪之人,看向这丫头的眼神都是满满的恶意。
同时,心中不得不惊叹,严浔这样一个身份尊贵、多年驰骋沙场的悍将,看女人的眼光可真是独特,竟然会对一个傻子情?有?独钟,着实令人不可思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