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寻玉

卢芸听女儿这样说,轻点了下头,说道:“为娘倒是也有些好奇,严浔对那丫头到底是个什么想法。我明日便去芊蕙宫拜访,到仙后那里探一下口风。”

翌日,卢芸一早便去了芊蕙宫,卓晴在家里坐立不安了一上午,过了晌午时分,终于等到母亲回府。

卢芸一见到女儿,城府极深的一张脸上立刻显露出难得一见的亲和:“晴儿,为娘今天听仙后说,严浔一直死咬着骆菲菲就是卓玉儿的还魂之人,非说自己见过那块真的还魂玉,仙后认为他是犯了魔怔,人已迷糊,不辨真伪了。”

卓晴听后,愤愤地说道:“一个傻子怎么可能是卓玉儿的还魂之人,二皇子果然是迷瞪了!”

此时,一丝得意闪露在卢芸阴郁的面色中:“我总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今天在芊蕙宫里为娘我心生一计,既可以让那个傻子离开沐芳宫,又可以探一下那丫头的虚实。”

卓晴闻言,面露喜色,急切地问道:“母亲快说来听听,是什么样的计策?”

卢芸阴郁一笑:“把那丫头接到卓府来。”

卓晴听后,面上的喜色瞬间凝滞成不解之色:“什么?接到我们府上来?母亲,你是不是疯了?这算是什么计策?我可不想整日里见到那个傻子!”

卢芸安慰似的拍拍女儿的肩膀,道:“晴儿,忍一时则海阔天空,做大事的人要能屈能伸。严浔不是死咬着那丫头是卓玉儿的还魂之身吗?他接回沐芳宫又算是怎么回事?那我们就顺水推舟地把她接到卓府来。这样不仅能让那丫头离开沐芳宫,还可把她放在我们的眼皮子底下看着。”

卓晴听母亲这样说,脸上的神色稍微释然了一些:“但是二皇子会让我们将那丫头接到卓府来吗?”

卢芸勾起嘴角,眼中闪过狡黠:“严浔又没有明媒正娶卓玉儿,有什么理由可以阻拦?说得难听些,他把那丫头安置在沐芳宫里,本就名不正言不顺,外面已是传得沸沸扬扬,被多少人当成了笑柄。我今天在谢青柳面前,道出了此计,她听后那可是啧啧赞叹。”

卓晴被母亲开导得似乎明白了个中利弊,正准备在心中努力酝酿出一些欣喜,忽然像是又想到了什么,继续问道:“母亲,那要如何向父亲解释?”

卢芸听女儿这么问,一只手的食指轻轻戳了一下她的额头,嗔笑道:“傻丫头,我看你也快跟那个傻子一样傻了,仙后都举双手赞成了,你父亲他还有什么好说的?”

***

仙界都府仙居山是仙家之人的圣地,山上常年云雾缭绕、灵气弥漫。一队仙马从那云山雾罩之中驶出后,便向着临安城的方向疾驰,一路上如过眼云烟般消失在路旁驻足侧目之人的视野之中。

这队骑兵为首之人是个一身戎装的青年,虽然身形清瘦,但骑于马上的身姿却十分矫健,这位青年仙官便是二皇子身边的随侍仙官柱子,他身后跟随着的一队骑兵,都是从兵部司肖羽手下调来的仙家兵丁。

肖羽自上次被严浔所救,在丰阳地区逗留了一些时日,带着人马四处搜寻叛军余孽,但是未有任何收获,只寻到了几处空空如也的叛军的藏身之所,却未抓获一个叛贼,离宁的这支队伍就像是凭空消失了一般,踪迹全无。

叛军余孽虽然没有抓到,但却治理了一直在当地作乱的“流寇”。肖羽心里明白,那是因为他认出了离宁的缘故,这个贼人定是害怕仙界派兵来反扑,对他部进行围剿,所以先躲藏了起来,很有可能已经转移至他处。

返回仙居山后,肖羽便向上仙庭通传了此事,并亲自向二皇子做了通禀。

他见到严浔那日,骆菲菲之事还未有“东窗事发”,那时的二皇子是神清气爽、心情愉悦的,但肖羽对坊间流传的那些“绯闻轶事”早已略有耳闻,却是不便当面多问。

不想几日前,严浔派柱子来找他帮忙,让他以探查叛军余孽的名义派出一支人马赴临安城,并让柱子率领这队仙兵前往,肖羽不知严循所为何事,猜想可能和那个傻丫头有关,因刚刚听说了那丫头被仙后杖责之事。

柱子是个行武出身,严浔带兵出征时,经常会把他安插在身边做副将。既然仙后有令在先,沐芳宫的人不许离开仙居山,所以必得找个冠冕堂皇的理由让他出山,令仙后那边也无可指责。

一队仙家人马一路上绝尘飞奔,进入临安城后,便招摇过市地吸引了众多人的注目礼,柱子带着人很快就寻到了临安城西山外的骆彬府邸。他此行的目的是奉严浔之命,前来探查还魂玉之事,因为只有这块玉才能证明骆菲菲的真实身份,否则恁二皇子如何说辞,皆是空口无凭。

柱子带着一干仙家兵丁气势汹汹地闯进骆彬府上,骆彬见是仙家的人来就知道事情不妙,因为骆菲菲身上的那块玉就是被他狸猫换太子的。

他之所以要这样做,是因为这个老谋深算的商人做什么事情都习惯于留个后手。

谢浔虽然在婚书上签了字,但他仍旧担心,若是那块玉真的给了谢家,倘若谢老爷和谢夫人看不上菲菲这样一个傻丫头,提出退婚要求的话,骆家还可以拿这块玉作为最后的筹码,直到二人正式完婚再交出底牌也不迟,所以就仿制了一块假玉戴在骆菲菲身上,把真玉留在了自己府上。

谁知人算不如天算,骆府几日前遭了贼盗,家里丢失了许多珍贵的珠宝玉器,其中就包括这块玉锁。这块玉一丢,骆彬就知道可能要坏事,惶惶不可终日,已不是担心谢家人要来退婚了,而是每日里担心这个仙门大家会上门来讨说法。

若是真玉在,他如何都能编个说辞圆了这个场,比如籍口说拿错了玉什么的,先提出完婚的要求,再伏低做小地陪个不是,谢家若是聪明人应该也能悟出个一二。等目的达到,再把真玉乖乖奉上,以他多年的经商之道而言,这种伎俩屡试不爽,最终都能达成所愿。

可如今这筹码没了,事情没有按照他原本意图的方向发展,令这个精明之人傻了眼,几日来一想到此事便寝食难安,心里盘算着只有“死不认账”这个法子可以一试了。

柱子一进门便亮出身上兵部司的腰牌,然后按照严浔的吩咐对骆彬说明来意,说他是奉当今仙后之命而来。因为谢浔的母亲发现了骆菲菲身上的那块玉是块仿制的假玉,于是就一纸诉状告到了仙后那里,状告临安城的骆彬欺蒙仙家之人。

刚才一队仙家兵将闯进来时就已经把骆彬震慑到了,领头的青年仙官更是一副怒目威慑的样子。听说自己被告了御状,骆老爷顿时膝头一软,当场就跪在了一众仙家兵将面前,声泪俱下地大喊冤枉,说自己毫不知情,嫁了闺女又送了玉,却被恩将仇报地告了御状。

柱子是个久经沙场之人,“严刑逼供”最不在话下,于是各种威逼利诱再加上些恐吓,三下五除二地便让这个狡辩之人“缴械投降”了。

骆彬没想到谢家人面子这么大,能把状直接告到上仙庭,当场被吓得屁滚尿流,哪里能熬得住柱子的几轮逼问,很快便把事实真相和盘托出。

柱子听了骆彬的交代后有些诧异,心中半信半疑,怎么可能有这么巧的事?他们来找什么就丢什么?好端端的一块玉放在家里就被偷了?

最后,无论怎样威胁恐吓,骆彬对第二种说法死不改口,一口咬定那块玉已被盗贼盗走了,什么“天打雷劈,不得好死”的毒誓都毫不犹豫地当众发了。

柱子察言观色中感到此人应已无胆再说谎了,随后又命人做了多方盘问,询问了骆府上下和一些街坊邻居,最后还命兵丁将骆府从上到下翻找了一遍,最终才不得不相信那块玉是真的被盗贼盗走了,于是只好放出灵鸽传信向严浔复命。

被恐吓得瑟瑟发抖的骆彬,本以为自己今日是大难临头、必死无疑了,不想那个青年仙官在相信了那块玉是真的被盗贼盗走后,便带着仙家兵丁离开了骆府。

骆彬这回算是领教了仙家的人不好惹,这次大难不死已是万幸,自顾不暇的他哪里还有心思顾念他的傻闺女是死是活。

*****

临安城的城西之地处处是深山密林,这延绵不绝的山脉被当地人称作天涯山。山中草木茂盛,大大小小分布了许多洞穴,因此地地势高低起伏、错综复杂,路不熟的人进了山很容易迷路,有可能几天也出不了山,若是再碰上个豺狼虎豹什么的,估计就要交代在这里了。所以此山还有个别命叫“鬼见愁”山,一般人没有向导轻易不敢进山。

“鬼见愁”山虽然能“吃”人,但却是个流寇盗匪们藏身的好地方。

此时已是午夜时分,天涯山的密林之中,一群粗布衣衫的壮实汉子三三两两地围聚在篝火边,行着各种娱乐之事——喝酒、吃肉、行酒令。一个个喝得热火朝天,吵得面红耳赤,其中还有几个直接脱去了上半身衣衫,袒胸露背于山林的凉风之中,好让自己提提神,醒醒脑。

这群健硕得堪比豺狼虎豹的男人大声喧哗着,嘈杂的吵嚷之声在寂静的深山幽谷中回响,若是真有个猛虎野兽什么的,想是也不敢在此出没了。

与此同时,在离这群人不远处的一个幽暗的山洞中,洞内有烛光闪烁,一个身材魁梧、体型匀称的青年男子斜靠在一张草席垫子上,手里正把玩着一块玉佩,他修长的手指不停地摩挲着光滑的玉身,眼睛盯着手中的那块玉似是在若有所思。

那是一块碧绿的锁形玉佩,玉中泛出晶莹的光亮,翠绿的颜色似涌动中的一小汪清泉,几乎要从那光滑的玉身上流溢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