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子见严浔帮自己抹泪,竟然由原先的默默抽泣转变成此刻的嚎啕大哭,一边哭一边一副醉腔说道:“浔哥哥,我是菲菲啊!你刚才叫我什么?”
严浔闻言,面部表情呆滞了一下,望着面前涕泗横流的女子,心里咯噔一沉,那感觉就像走路时突然踏空了一般。
丫头并未注意到男人神色上的变化,继续哭诉道:“哥哥,这里一点都不好玩,我不想呆在这里了,我想回家。呜呜呜!”
面对眼前的画风突变,严浔有些措手不及,脑海中的想象之人和对面之人形成了巨大的反差。
他继续呆呆地看了一会儿这个哭得跟泪人似的女子,原来骆菲菲还是那个骆菲菲!原来刚才都是他自作多情的错觉!
失望之余,严浔先是平复了下自己适才波澜一现的情绪,随后决定帮这个傻丫头也疏解下情绪。
于是便伸出手去继续帮骆菲菲抹泪,见她仍旧哭得稀里哗啦,他觉得自己就是十根手指头一起上也不够用,无奈之下只好就地取材,将自己宽大的朝服袖子拿来当帕子,帮眼前之人擦掉脸上的一把鼻涕、一把泪。
谁知越擦这丫头哭得越带劲,大半个袖子都被她弄得湿漉漉的,严浔可惜了自己这一身金丝绒线的锦缎朝服,这可是他最喜欢的一件。
想到对付傻子跟对付小孩子一样,都得用哄,于是他一边给骆菲菲擦眼泪一边安慰道:“菲菲,这里不好玩吗?这里的院子可比你们家的大多了。”
骆菲菲一听,哭得更凶:“我在家里时还可以去村头找小伙伴玩,可在这里都不让我出门去玩。每天还要吃那么多药,药太苦了!呜呜呜!”
严浔继续哄道:“菲菲,这里不比你们家乡,宫苑之外人多眼杂,我不让你出门是为了你好。还有,你的病只有坚持吃药才能好,只要你的病好了,就可以想去哪里就去哪里。”
此时,骆菲菲已哭得有些清醒,对严浔的话似懂非懂,但她心里想的还是能尽快离开此地,只要离开这里,就不用被锁在这宫墙之中,也不用吃那么多苦药和被人往脑袋上扎针,于是继续不松口地讨论她想离开的话题:“浔哥哥,那我可不可以带着药回家去吃?”心里想的却是,我都回家了,你还能管到我吃不吃药?天高皇帝远。
严浔听她执意地想回家,竟似有些失望,当初这傻丫头不是一眼就看上自己了吗?还嚷嚷着让他做相公。如今这么快就不把自己当回事了?吵着闹着想要离开!原来那都是她的疯言疯语。
他想到对付傻子除了哄骗还得靠吓唬,给一颗糖后再扇一巴掌,于是语气里带着丝威胁地回道:“菲菲,嫁鸡随鸡的道理你不懂吗?我二人可是都已在婚书上签了字的,而且还有那么多见证人。”
骆菲菲听后似是有些失落,不甘心地追问道:“浔哥哥,婚书上签了字就不能悔了吗?”
傻丫头这样一句话甫一问出口,严浔立刻气不打一处来地变了脸色,眉头瞬时拧成了疙瘩,两道剑眉就快连成了线,目光如炬地看着问话之人。竟然敢悔堂堂仙界皇子的婚?一个傻子?
随后硬生生地回道:“不能悔!你在婚书上签了字就是我的人了!”
骆菲菲被严浔的怒视和那生硬的语气吓得浑身一哆嗦,随后怯生生地看了他一眼。
严浔看她那副样子,想起了自己多年前养的小猫,心里似被那小猫爪子抓了一下,说不出的滋味。
于是赶紧转移话题,同时放松了神色,语气亦是缓和了下来:“菲菲,你刚才是在叫我殿下吗?”
骆菲菲点点头,道:“嗯嗯,我听别人都这么称呼哥哥,难道我不能这样叫吗?”说完疑惑地看着严浔。
严浔冲她微微点了下头,那意思是你想怎么叫都可以,但心里似乎还是闪过一念,他更愿意听到“哥哥”这个称呼。
随后继续追问道:“菲菲,那你怎么知道这酒是桃花酿?”
骆菲菲回道:“哥哥,我第一口就喝出来了,这酒里面有桃花的浓香,真是好酒!”说完又往嘴里灌了一口酒。
严浔看到她那贪婪地往嘴里灌酒的样子,不禁又联想到了卓玉儿,但他冷静地思考了下,这一切应该都是巧合,她称呼自己殿下只是在鹦鹉学舌,她能品出桃花酿,那是因为她出自一个酿酒世家。
正沉思中,见骆菲菲又继续往嘴里灌酒,便赶紧把她手里的酒坛子抢了过来:“菲菲,你已经喝了很多了,不能再喝了。”
骆菲菲被抢了酒后有些不甘心,急忙跪起身想要再抢回来,结果头重脚轻地没立稳,一下子就扑到了严浔身上,两只手为了支撑便顺势环住了他的腰。
严浔把酒坛子往旁边一放,借势站起了身,随手把扑过来的骆菲菲也扶了起来,道:“菲菲,我送你回寝殿。”
此时,骆菲菲的双臂还环在严浔的腰身上,当她意识到这一点后,像是忽然想到了什么,赶紧松开了手,松手的同时,没了支撑,身子一软,差点扑倒在地,还好被身旁之人再次及时扶住。
骆菲菲被严浔扶着,身子还是摇摇欲坠,但倔强地想要摆脱身侧之人的搀扶,同时一副醉腔地说道:“哥哥,我没事,不用你扶。还有啊!我刚才不是故意抱你的,我是不小心的。”
严浔看着面前醉眼迷离、身形不稳的女子有些忍俊不禁。
当骆菲菲再一次晃晃悠悠差点扑倒的时候,男人动作利落地伸出双臂将她稳稳地托抱了起来,有力的臂膀环住她柔软的躯身,力度铿锵但不失轻柔,就如同将一只小猫轻轻地捧于怀中。
骆菲菲被严浔抱起来后似有些吃惊,无处搁置的双臂借势围上了男人的脖颈,涣散的眼神扫过他侧脸线条柔和的完美轮廓,似是失了会儿神,接着像是想起了什么,发问道:“哥哥,你不是说入洞房前都不能抱吗?”
男人空灵的目光瞥向怀中之人,面露狡黠一笑,回道:“我是说你不能抱我,没有说我不能抱你。”
傻子好像脑子有点不够用,面露疑惑地把这句话在心里回味了许久,最后像是反应过来什么,随即把环住严浔脖颈的双臂使劲地收紧,一侧脸紧贴上男人的胸膛,语气欢快地说道:“那哥哥抱我的时候,我也就可以抱哥哥了。”
男人听到傻丫头的童言稚语,未做回应,只是嘴角再次勾起一抹笑,眸中似有如水的波光荡漾。
严浔抱着骆菲菲出了酒窖,栓子、柱子、英子都在外候着,见此情形,均有些不知所措,不知是应该上前助一臂之力还是该退避三舍。
栓子和柱子虽然跟在二皇子身边多年,但毕竟没有过处理此类事情的经验,两人默默对视一眼,交换了下眼神,先不要轻举妄动,待会儿见机行事。
严浔抱着骆菲菲向偏殿走去,并没有让其他人过来帮忙的意思,几个随侍之人便远远地跟在后面。
此时已是傍晚时分,暮色四合,皎洁的月光撒在宫苑各处,沐芳宫的庭院之中已亮起了一排排红色的宫灯,点点灯影沿着回廊一直蜿蜒至偏殿,斑驳的树影笼罩在回廊两侧,此刻的夜色静谧怡人。
身形挺拔的男人怀中托抱着女子行走于蜿蜒的回廊之中,忽然那女子开了口:“哥哥,你今天身上穿的是朝服吗?你穿这身衣服真好看。”
自到了仙居山后,骆菲菲便发现未婚夫婿的衣着跟在临安城时很不一样,虽仍是锦缎华服,但都更加高贵典雅。
今日,他穿一身藏青色锦缎朝服,金丝绒线的锦纹点缀于绸缎之上,华贵的衣着令这个英俊的男人更显庄重俊朗,一头青丝束于高耸的玉冠之中,将那挺拔的身形衬托得更加高挑颀长。那个喜欢好看男人的女子更是不失时机地多看了几眼,并发自内心地由衷赞叹。
男人听了女子的夸奖,眼光中闪亮了一下,竟似抓住了对方什么把柄,赶紧兴师问罪道:“菲菲,这是我最喜欢的一件朝服,但是这袖子今天被你弄脏了,我要如何罚你?”
女子听说要罚她,面露怯色,似乎是害了怕:“哥哥,我不是故意的,我给你洗干净好不好?”
男人不置可否,继续讨伐:“菲菲,你今天还偷喝酒窖里的桃花酿,也要被罚。”
骆菲菲听后竟然吓得身体有些颤抖:“哥哥,我下次不敢了,你能不能不罚我?”
严浔感觉到她身体上的反应,心里生出了些不忍,但还是强装着把她吓唬完:“罚你每天多喝一碗汤药,不许出东偏殿的别院,直到病好为止。”
这样的惩罚对骆菲菲而言确实有些严重,她立刻像根蔫巴了的豆芽菜一样,脑袋耷拉在严浔的胸前,不敢再出声了。
严浔走进东偏殿的时候,骆菲菲已蜷缩在他的怀里睡着了。
他把她抱进居室,轻放于塌上,屋内的烛火已被点燃,光线清亮柔和,跳动的光影闪映在熟睡之人的脸上。男人立于塌边端详着那张清秀的面容,浓密的睫毛被光影拉长,如羽翼般遮盖在眼尾处,他误以为那是眼角流出的泪,不由自主地再次伸出手指轻抚上去。
指尖触碰到肌肤的一刹那,严浔的手像是触电般弹缩了回来,那里没有泪,却像是有一道电流,击中了他的手指。
随后,男人不敢再多看一眼塌上的女子,似是想要逃脱一般,扭头快步走出了居室,在居室门口,见英子已在门外候着,先是定了下心神,然后吩咐她进去照看小姐,便离开了东偏殿。
那晚之后,严浔便会经常抽空到东偏殿来陪骆菲菲“玩”一会儿,给她解闷。骆菲菲有了“玩伴”,一扫前几日的苦闷,也没再吵着要回家了,其实更多的是不敢。
严浔的哄吓之法卓有成效。
一日,严浔再次来到东偏殿“陪玩”,见骆菲菲和英子在房间里到处翻找,便上前询问缘由。
骆菲菲见是严浔来了,急得快哭了出来:“浔哥哥,我身上的那块玉锁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