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一片铅灰,层层乌云铺满天际,漏不下一丝阳光,沉闷的让人无法喘息。今天,并不是一个好日子。然而,对于二中的学生来说却无一是这学期最令人激动的一天。

二中,作为本市最好的高中,虽然是私立学校,但无论是其教学质量、师资队伍,抑或是生源素质、学习风气,都是其他学校所望尘莫及的。但学校的声誉往往和学生的负担成正比。它好似一条没有尽头的路,而你却只有一个目标——继续往前,一直往前。在压抑了一个学期之后,他们如刑满的犯人,等待着被释放的喜悦。

此时操场上站满了学生,他们彼此交头接耳,一片嘈杂。主席台上政教处主任正宣布着散学的一些事宜。喇叭好似永远都是那么有气无力,传出的声音断断续续,叫人提不起一丝精神。

在这喧闹的会场的背后,寒假到来的喜悦正潜滋暗长。

散学典礼一结束,学生们便如泄口的洪流,汹涌的流出这压抑的学校。向清宇随着人流,向着校门口走去。细碎的黑发在空中晕染开来,层次分明。稍长的刘海微微遮住他狭长的眼睛。却遮不住他眼睛中晶亮的光。那,并不是如释重负的兴奋,而是一种发自内心的期待。

“向清宇,等一等。”一道清脆的声音自他身后响起。

他微微停顿,回过身,眼中的光华渐渐散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玩世不恭。他嘴角微微上扬,说不出的懒散。“我亲爱的副班长大人,不知找本大帅哥干什么?”

身后的女孩并没有理会他的油嘴滑舌,依旧一脸浅笑:“下学期就要分文理科了,能在一个班也算缘分一场。今天下午我们准备一场聚会,做个留恋,愿意参加吗?”

“这么重要的事情怎么能有本大帅哥呢?”他的双眼调皮的笑成一弯月牙。

女孩嗯了声,低下头,不去看他懒散的眼眸,而是在记事本上记上他的名字。突然觉得有点不对劲。抬起头,向清宇颀长的身影已渐渐远去。她叹了口气:“你若能稍微认真点,不知有多少女孩会为你心动。”

“林婉儿,怎么了?”迎面走过来一对男女孩,男孩不长不短的头发,明眸皓齿,脸上噙着的微笑,好似早春化开冰雪的春光,有股勃勃生机迎面扑来。

“我说祈苋大班长,你不能总是出个主意就把剩下的跑腿工作交给我们这些底层劳动人民啊。还有你的好哥们,总是那么特立独行,真是叫人头疼啊。”祈苋身旁的女孩掩嘴咯咯笑了起来,祈苋依旧是笑。他望着向清宇离开的方向:“习惯了就好了。”

林婉儿叹了口气:“真不知道是什么把你们两个性格迥异的人牵连在一起的。”她转过头,瞪了眼祈苋身旁的女孩,“还有浅雅茹你个死妮子,是不是早就知道姐姐我的悲惨遭遇,将本该是你的差事让给姐姐,是不是诚心想看姐姐出丑啊。”

浅雅茹浅浅笑了笑,空中有蔷薇大朵大朵盛开的气息:“哪有,小女子自觉姿色和才学皆不如姐姐,无法胜任,才交给姐姐的,不信你问祈苋。”他冲祈苋使劲眨了眨眼睛。

祈苋并不回答,轻轻揉了揉她及肩的长发。

“死妮子,论姿色,若都像你说的那般,那天下的美女就死绝了。不过说到才学嘛,姐姐勉强承认就是了。”

滚滚乌云依旧不肯散开,并不理会底下的一片生机。

向清宇匆匆跑回家中,家里空无一人,他随意将书包扔在床上,自己坐在床沿,掏出手机,修长的手指在手机键盘上飞快的跳动着,他翻出爸爸的电话号码,按下了拨出键,便迫不及待的将手机放在耳边,电话很快接通了,是一声低沉的男音。

“爸爸,过年回来吗?”向清宇努力使自己平静下来,但眼睛里面跳动的光依旧显示出他迫切的期待。

电话那边的男人沉默了下才缓缓的说道:“不了,钱已经打在你卡上了,儿子,乖。”接着便是嘟嘟的挂电话声。

向清宇顿了好久,才将贴在耳朵上的手机拿了下。他缓缓翻出妈妈的电话号码,盯着屏幕忘了好久,在心里将那串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数字一遍遍读过,最终狠了狠心,按下播出键,缓缓将手机拿近耳朵。电话里是一阵又一阵的嘟嘟声响,然后是一阵冰冷的女音: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暂时无法接通,请稍后再拨。等到那女音用中文和英文连续说了三遍,他才放下手机,一头栽进床里。

天际的云层缓缓散开,金黄温暖的阳光倾洒下来,碎了一地。几缕调皮的阳光沿着巨大的落地窗爬进卧室,照亮了向清宇露出床外的脚,阳光形成的明亮光柱中,一颗颗细小的尘土上下跳动着。他的脸颊堙没在阴影里,看不出悲或喜。然而他眼里的光彩,却慢慢消退下来,如燃尽的灰烬,连最后的火星也慢慢黯淡。

没有火苗的火堆,不过是一堆死灰罢了。

太阳出来了,心,却凉了。

深圳。一间简易的廉租房。一个中年的妇女手里拿着手机坐在桌边,静静地望着窗外。“对不起。”她轻轻呢喃。

上海。硕大的办公室。男人望着桌上静静躺着手机,一脸愧疚。“对不起。”他也轻轻说。

不一样的地点。相同的时间。相同的话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