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你……”岑欢话都说不清楚,脸上红了一片,说不清是因为害羞,还是因为气愤。
她被景桓逼到车角落,避无可避。
少女光洁的额头上沁了一层薄薄的汗珠,卷翘而浓密的睫毛像扇子似得眨巴眨巴,她的神情又急又切。
景桓神使鬼差的想到了那天温泉池香艳的一幕。
天地忽然都安静下来。
只有马车缓缓行驶的,马蹄踏踏的声音,十分有节奏的,在这个静谧的午后阳光里荡漾。
岑欢下意识闭了眼,她很怕他,可淡漠时候的他,是那样的令人色令智昏。
如果不是门外不恰当的声音切入,她几乎已经忘记这人是杀人不眨眼的大魔王。
“主子,宫里传召。”
马车壁被人轻敲响,是景成在外面。
氛围被人莫名打断,岑欢十分不自在的干咳两声,别过头去。
女孩身上淡淡的馨香一下子淡了不少,丝丝缕缕,景桓方才还带笑的脸陡然沉了下来。
他仿佛赌气一般,将衣袖重重拂开,岑欢都差点被这力道带倒。
她看着景桓消失的背影,小脑袋里一堆问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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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宫。
雕栏玉砌的寝殿内,馥郁的檀香环绕,可袅袅檀香也不能使得屋内的人心平气和。
“皇兄,你不是说好给我做主嘛……这都几日了你还不去帮我收拾那个岑家二小姐。”
她生来就是金尊玉贵的公主。
她的父皇是皇帝,哥哥是皇帝。
叫她因为一个落魄侯府的泥腿子千金而被羞辱,她如何咽得下这口气?
她摇晃着一身龙袍的少年,见他假寐连连不说话,心里着急,可又不敢逾越。
撒了好半响的娇,正当她都有些泄气的时候,这唇红齿白的少年天子这才开口:“好了,不就是一个女子。”
只是这女子确实有些邪门。他分明记得那一日,静和的人给岑府那二小姐喂了药,见血封喉的东西,那二小姐竟然生龙活虎的下了喜轿,跟没事儿人一样。
又或者,是景桓想保她?
只无论哪一样,这女子都是个有来头的。接下来的日子,怕是会变得更有趣了呢。
“孤已经命景桓进宫,若你心中有气,不妨孤帮你责问一番。”他这个妹妹是很娇气的,却没什么心眼。
果然,小皇帝这么一问,她注意力立刻被吸引了过去。
“谁……谁叫皇兄找他了,我还没梳洗……不对……皇兄可不许找桓哥哥麻烦,不是他的错,都是那个狐媚子……”她越说越乱,整个人都急了起来。
小皇帝拍了拍静和公主的手,笑着道:“我的妹妹什么时候都好看,孤听你的便是,你别急。”
知道皇兄找景桓进宫许是有重要的事,静和就借着要去梳妆打扮为由退下。
只出了殿门,那张带着三分羞涩二分天真的容颜陡然变得阴沉。
她将贴身的宫女环儿叫来:“叫霜儿盯紧那狐媚子。”
若是她敢和桓哥哥有什么,就是桓哥哥,也休想再保她性命!
……
晚风轻轻吹拂,夕阳给宫门渡了一层金色,远处的云霞被织成七色,很是迷人,
小皇帝正欣赏这落日黄昏,听得身后细碎的脚步声,知道是景桓过来,便将身侧的宫人屏退。
“陛下,春日寒凉,也要注意身体。”景桓嘴里说着关心的话,可他神态是那样不羁,甚至都没有行礼,哪有半分敬重的样子?
小皇帝见他这个样子,心下了然:“你都知道了?”他的声音里染上些许无奈:“她想做什么孤是拦不住的,若爱卿有主意,不妨去试试?”
景桓凉薄的勾唇:“她是陛下的母亲,吾不过一介臣子,能有什么资格劝说太后?”
“不知陛下召臣进宫,所为何事?”
小皇帝笑了笑,转身将桌上的奏折扔给景桓:“瞧瞧,都是上奏参你乱杀无辜。”
“哦,”景桓都懒得翻来,不用猜都知道那帮老书呆子一定在里面说他目无法纪有篡位夺权的狼子野心。
“就这?爱卿没有什么要自辩的吗?”小皇帝状若无奈的将双手一摊:“爱卿这个样子,让孤很难对那帮臣子交代啊。”
“那陛下不如将臣交出去。”景桓反正一副无所谓的态度,“若陛下没什么大事,臣先行告退。”
“好了好了不逗你了,都成亲了人了比孤还猴急。”小皇帝端正神色:“探子来报,说孤的好王叔暗中收买王丞相,将平阳那边一半的税收给了那帮蒙古人,换了他们五百匹汗血宝马。”
“我要他们竹篮打水,一场空。”
*****
入了夜,府中灯火通明。
岑欢怕吃多了夜里积食长胖,反正景桓也不回来,她便让福妈少做些。
于是福妈就着小厨房的菜给岑欢端了一碗面。
原以为这位传闻中粗鄙不堪的侯府千金会借机发挥,毕竟白日里要不是主子来的及时,这位新夫人就要落个屁股开花……
谁知她吃的倒是有滋有味,还发出“哧溜哧溜”的声响……
福妈心中暗忖,就是白瞎了这么一副精致的容貌,吃相如此囫囵,实在不雅。
时下人讲究吃饭不露声,喝汤不动勺。
这位夫人倒好,吃的腮帮子都鼓起来,还不住点头,那哧溜哧溜的喝汤声,弄的她肚子都有点饿了。
于是,一向从不在晚上进食的福妈妈,破天荒的吃了夜食。
吃了饭,岑欢闲来无事在府中散步,见景桓身边的景成在哪儿练剑。
婉若游龙,很是厉害。
岑欢不懂武功,但这不妨碍她拍手叫好。
而原本赤着膀子在练武的景成听得这一声突如其来的女子叫好,吓得脚下一乱。
长剑收缩不急,在他古铜色的手臂上划出一道血痕,瞬间流出许多血珠子。
岑欢没曾想自己这一出声就吓到了人家,本着愧疚的心情,她赶忙取了帕子给他做了简单的包扎。
一顶轿子悄无声息的落下。
景桓掀起轿子,静静的看着这一幕。
岑欢还是白日里那一身淡粉色的长裙,黑色秀发过了一整日,有些凌乱。
她的眼神还是如小兔子一般灵动活泼,时带三分笑。
他清楚的看见她小心翼翼的给景成的伤口还吹了几口气,精心呵护的,生怕弄疼他。
蠢女人。
景桓下意识攥紧轿帘,薄唇抿成一条线,神色无比冰冷。
一旁的侍卫长见景桓神色变化,说着他目光一看,心头吓了一跳。于是轻声问了句:“主子,可要去叫开。”
景桓将心头那股躁动压了压,道:“不用。”
满怀愧疚的岑欢并没有看到不远处的马车,她将景成的伤口包扎好,又细细叮嘱:“这几日伤口不要碰水,当心伤口化脓。”
在古代,破伤风可不是小事。
景成哪里敢接受这样的待遇,他站立难安,几次想要逃脱都被岑欢抓住。
满心眼只求岑欢快些了事,他连连点头,以为岑欢完事儿了转身就要有。
“等一下……”岑欢伸手一抓,两人的手顿时握在一起。
这一幕毫无保留的落在景桓眼底。
“咔嚓”一下。
木雕的轿把手被捏得粉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