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所有人眼中,岑欢是个幸运的女人。
流落在外被侯府找回,还能嫁给名震天下的冠军侯次子为妻。
传言此人面目丑陋,不能人道。
传言此人喜怒无常,身患恶疾。
更说此人娶妻八次,次次新婚当晚暴毙。
而岑欢,一个乡下泥腿子养大的侯府嫡女,能作为他的第九任新娘,是何其“荣幸”?
此刻,岑欢安静的坐在红烛高照的房间内,开始静静的等待她那位身负各种传说的夫君莅临。
根据系统指导,只要她安安稳稳当好景桓的妻子,等到景桓接纳她一腔真心的时候,她就可以从书中离开,回到二十一世纪。
初春的夜晚,窗外传来淅淅沥沥的雨声。
屋内的光线很暗,红烛燃了近半,烛光时而明灭,因为在等揭盖头,此刻是没有人在屋里去管灯火。
其实从上花轿到现在,岑欢已经饿了一天,水是昨儿夜里就断了,怕凤冠霞帔太重不方便。她嗓子眼里都冒着火,干的发疼。
可是她一动也不敢动,因为那个男人此刻已经踏着月色推门而入,坐在桌前。
隔着喜帕,岑欢看不见这个男人的模样,只看着那双绣着祥云的长靴立在那边,不停的晃动,带着点狂傲不羁的意味。
岑欢紧张的手都要冒汗,就在这时,眼前忽然亮了,身形高大的男人拿着撑杆将喜帕挑起,她下意识抬头望去,猝不及防的和他的视线撞了个正着。
他半边脸都隐在夜色中,而烛火映照的他另外半边脸,他的嘴唇薄而泛白,寥寥的轮廓非常有线条感,显得他整个人饱含肃杀之气。房门大开携裹着一丝丝冷风,狭长的桃花眼底透着戾气,无端让他整个人如修罗一般。
“你是岑欢?”
他侧过身,寻了个榻坐下来,徐徐说话的语气带着与生俱来的从容,仿佛一切都在他掌控之中。
岑欢被他的气势压的大气都不敢出,可是……一阵冷风吹得她打了个哆嗦,于是她捏着嗓子做出绿茶音:“夫君,夜深了,咱们——”
“我问什么你答什么,这点规矩都不明白?”他陡然冷了神色,加上他那张毫无血色的脸,岑欢毫不怀疑下一刻他能拔出刀来。
“是……夫君。”岑欢哆嗦着身子应下。
“听说你不愿嫁我?”
他端起茶杯,凝视岑欢的眼神,透着一股子狠劲。
岑欢本能的竖起汗毛,他很危险。
但……
风呼呼的吹,岑欢的手拢了拢:“夫君,我觉得——”
景桓不高兴了,从他将茶杯重重的摔在桌子可以看出。于是岑欢十分乖巧的低眉回:“没有。”
如墨的夜色中忽然传来一丝轻笑,景桓一直压在她身上的视线挪开,岑欢松了一口气。
寒气慢慢爬上了骨头。
“夫君,我——”
“你想离开?”
“夫君,你要休妻吗?”岑欢忍无可忍,一把掀了盖头,作出一副泫然欲泣的样子。
她三步并作两步,关上门,然后伏在他的膝盖上,动作行云流水一气呵成。
终于不冷了,完美。
望着在自己膝盖上嘤嘤哭泣的女人,景桓到嘴边的话硬生生咽了回去。
他有些嫌弃的看着哭的一脸情深义重的某人,不着痕迹的把人得离自己衣衫有些距离。
“我既加入景家,活着便是景家妇,死了便作景家鬼。若夫君如此羞辱,倒不如一把刀直接将妾身结果了便是。”梨花带雨的女人,尤其还是如岑欢这般身负第一美人名头的女人,是没有男人舍得拒绝。
“闭嘴。”他揉了揉暴跳的眉心,按下心头涌起的烦躁。“在哭杀了你。”
从他嘴里说杀,跟打什么两样。
岑欢立刻止住哭声,打了个“嗝”,然后“哦”了一声低下头坐在那里一动不敢动。
若是此刻岑欢抬头,立刻就能发现景桓的眼睛此刻一片血红。他的手缓缓的放在岑欢的肩膀上,轻轻的在她耳珠上,轻拢慢捻抹复挑。
“轰”的一下,岑欢大脑一片空白,酥麻的感觉顿时遍布全身。
高手!
这人绝对是个调情的高手啊!
可是系统不是说,他不行?
不是说他对女人不感兴趣?
她有点慌,甚至怀疑是不是嫁错了人。
往下的大手掌忽然顿住,景桓情绪不明的神色在她眼前放大,带着一丝疑问:“你不怕我?”他的眼神带着探究,想看看这女人是不是在假装欺骗。
岑欢一愣,仰起头看着他,两只眼睛两个鼻孔一个嘴巴,有什么吓人吗?
不过,他左边深邃的眉眼处起,到下巴处截止,是有一道比较狂野的刀疤。
根据小说记载,是由于当年冠军侯在驱除胡人的时候,其夫人阵前产子,然后杀红了眼也不晓得谁给的一刀。
白玉蒙瑕,是有点可惜。
不等岑欢回答,景桓蓦然起身将她的脸掰过来与自己对视,他神色一片清明,哪里有半分情何欲?
冷漠,凄清,孤傲。
好像刚才那个撩拨的卧室里暗香浮沉的人并不是他。
就在两人僵持不下时,门外来了个黑色骑装的士兵:“主子,黑骑营出事儿。”
今儿是主子再一次的新婚之夜,他也知道这时候打扰主子不好,因此谁也不想去触这个霉头。要不是他倒霉被抽签抽中,他也不愿来。
景桓兴致被人叨扰,满脸怒容:“一点小事都来找我?”
那人苦着一张脸,语气小心翼翼带着点讨好:“主子,这事属下们真的无法解决……那边,有人跑了……”
景桓霍然起身,宽大的衣袖在空中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但岑欢却觉得整个屋子都好像颤了颤,这冷风带的,她真的又饿又冷啊!
景桓猛地将门拉开,那跪在地方的人隐约看见床上一片狼藉,心一惊,完了,他是不是打扰了主子那啥春宵?
景桓一身冷意走到门口,神使鬼差的回头一瞧,岑欢正缩成一团在床上,像极了他小时候养的兔子,脆弱,美丽。
房门被重重带上,吹得那小半截烛火四处摇曳,险些灭了。
整间屋子又恢复先前的孤寂,岑欢看着他颀长的身影消失在如墨的夜色之中,只觉得又累,又饿。
任务第一天:凄惨。